「他怎麼了啊。」杜宇辰十點多從西門町回來就看見癱軟在沙發上的杜君旭，這副樣子並不常見，他哥要嘛這個時間在打工、要嘛在房裡讀書，再多的話就是陪老母看晚上十點的連續劇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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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杜君旭的精神不在發飆淚崩的女配角上（杜宇辰記得那女人是壞蛋），而是冷漠滑著手機，大拇指飛快到宇辰不相信他真的有在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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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去問。」陳佳如趁著廣告期間趕緊到廚房拿幾塊蘇打餅乾和飲料，他老母甚至沒有要配合自己壓低聲音說話，看來在他回來之前倆人已經鬧翻──也很有可能是杜君旭被單方面壓制，其實以前他哥還會頂幾句回去，但在高二還高三時因為體悟到老媽的戰鬥力實在太高，他乾脆選擇放棄回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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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看杜君旭癱軟在那就大概可以分析戰況，杜宇辰把東西放回房間洗過手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冰箱，看見裡頭還有剩大概三分之一的牛奶和一半的義美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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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喝奶茶嗎？」
「我們有奶茶？」杜君旭只撇頭大概一秒就轉了回去，「還有你小聲點，快十一點了。」
「紅茶加牛奶不就奶茶？」他哥這次朝他盯了久一些，張著口反應遲鈍的眨眼：「喔，我忘了還有牛奶，好啊，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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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宇辰自豪笑了幾聲，這個家果真還是需要他來當調劑，就他是最可以正常說話的那個人，他老母臉皮太厚控制欲又強、說不出口的就是說不出口，他哥爛好人一枚同樣發生啥事都不會說。
這樣看來或許老姐也算是比較正常的了吧，只不過她鮮少當那個傳話筒，尤其現在要升高三，待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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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絕對轟轟烈烈。
杜念文一打開家門就被沒擺好的球鞋拌到，她皺眉低頭，還沒關門就咆嘯：「說好幾次了杜宇辰！鞋子過來放好！」
「幹你娘獅吼功。」被突如其來的點名嚇到，宇辰手抖撒出了點牛奶：「幾點了你關門再和我說也不遲吧？叫這麼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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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現在過來放好。」還算客氣沒有直接給他甩門，杜宇辰嘟嚷著經過電視把鞋子擺好。
杜念文看老弟還敢碎語又要開始唸咒，男孩立刻哎呀呀叫喊：「別再給我吼了啊我過來放好了。」他簡直覺得自己是這個家最卑微弱小的存在，堪比食物鏈最底端──杜君旭沒在這個排行榜裡，他哥因為個性超然無法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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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一個個到底在吵什麼？」被吵到看連續劇的佳如終於開口，聰明如念文很快發現哪裡不對勁──以往這句話都是從君旭口裡蹦出，但今天她一進玄關就瞧見那個平常會和自己說你回來啦的人癱在沙發上，鐵定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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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辰，過來一下。」宇辰式奶茶調製好後杜念文朝他揮手，他弟弟顯然不爽但又早已習慣這種模式：「你他媽是在叫狗。」
「哥怎麼了？」他倆塞在浴室前，也沒開燈，就這樣在黑暗裡偷偷摸摸說話，「看起來和媽吵架了。」
「媽叫我自己去問。」言下之意就是他也問過了，杜念文皺了下眉，媽會有這種反應她大抵猜到幾種可能，而其中七八成是杜君旭又接下了什麼不必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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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有可能是哥老毛病又犯了嗎？」杜宇辰悄悄探腦，看著風暴中心的倆人居然還可以安然同時坐在客廳，他媽的還很明顯看電視的沒專心看，滑手機的也沒專心滑，幹嘛塞在這裡不回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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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哥已經很久沒這麼做了，總感覺他很有可能被迫接下什麼東西，你看他臉色就知道，如果是自願的不可能這麼差。」念文專心分析，突然間她自豪起來，真不曉得這個家如果少了她該怎麼辦，就只有她才能做到這麼精準的猜測，「所以媽也才會坐在客廳，可能她在找時機道歉吧，估計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唸了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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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活該。」宇辰口氣嘲諷，杜念文用力扒了他腦袋一下：「什麼他媽不他媽的，那是你媽也是我媽。」
「好嘛，那就我媽活該。」她姐難得罵出幹你娘，這次打得更用力：「你媽怎麼沒在生你時把你塞回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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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越來越奇怪，什麼你媽我媽還我們媽媽的，總之杜念文和杜宇辰的計畫制定出來了──杜宇辰誘導杜君旭進到房裡問課業，暫時把倆人分開，然後杜念文就會去找他們三人的老母親說話，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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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招只有杜念文才能做到，因為只有杜念文的語氣可以放得夠軟，他們老母打從娘胎滾出來就吃軟不吃硬，好幾次都提起出生時臍帶可是繞著自己脖子三圈（你老媽可是連出生都是這麼硬核，佳如每次都這麼說），幹你娘杜宇辰真的不曉得這有什麼好炫耀，他們三個只要一點陰錯陽差就可以直接和世界說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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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他們雙雙踏出廁所的那一秒行動就開始了。
然而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頓時心涼，方才精湛詳細的計畫都被風給吹到千里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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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心太好的哥哥和心超硬的老母親不曉得什麼時候已經聯合起來討論待會要訂什麼炸食當宵夜了，老母親問炸豆干好不好，杜君旭說雞蛋豆腐比較好吃，老母親又說好，再明顯不過這是他們媽媽拐彎抹角道歉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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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杜君旭注意到了轉角的他們：「你們剛剛在幹嘛？媽想吃宵夜，你們有要什麼嗎？」
「啥？喔──我就說他們應該分手吧。」杜念文拎著手機瀟灑轉身回房，杜宇辰則跑去洗澡，關門時發出好大一聲。
「你弟妹有病吧。」
「再點個炸年糕和地瓜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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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十一點半，許多事不像外頭暗沉的街道那樣寧靜，至少有一家就在香香吃著剛外帶回來的炸物，還有一棟租屋處的大學生已經思考了將近一個小時該不該按下那通電話，期間他都維持同樣的姿勢，頂多把屁股往左挪個五公分，又或者左手從撐著下巴到點著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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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哲凡從來沒想過未來自己會有這樣一天，連撥個電話都做不到，而對象也不是什麼讓他害怕的心驚膽顫的人，他甚至沒把這通電話存成聯絡人，一直都是記在腦海，覺得時機到了或有需要時才會一個一個數字慢慢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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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學校的事讓他煩心──雖然余哲凡早就下定決心要把杜君旭這號人物完全阻隔在生活外，然而在他偶然聽見家儀和書明提到那個過度好心的傢伙可以抽空過來幫忙時，他不知明的情緒再度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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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什麼，純粹不爽怎麼有人可以爛好人到這種程度，他極其討厭明明自己的事已經夠多卻硬要接下什麼什麼的個性，好像整個世界都這麼需要他，如果不哪裡都沾一下邊還會有人流淚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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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認為自己才是英雄、非我不可的白痴態度讓他詫異也覺得好笑，因此他向書明提出自己的組還需要人，或許杜君旭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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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想做那幹嘛不做得徹底點？
模糊不清猶疑不定的“可以”實在反胃，缺乏決心也連累周遭，杜君旭顯然沒想到這麼多，因為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做好事，而不是做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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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來好笑，他已經反覆鞭屍杜君旭好幾回了，而這一個小時他卻對自己為什麼無法順利撥出電話沒有一點頭緒，余哲凡盯著電腦旁的手機出神，好像這樣就可以自動撥出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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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手機震起，沒等他打出去就有人撥過來了，上頭的人卻是他最不想接的對象。
余哲凡在書桌前沉默待機，想著自己還可以用什麼理由搪塞不接電話的理由，但他今天已經累了，想理由比直接面對現實似乎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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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電顯示鄭雅瑄，一個真正會讓他產生恐懼情緒的名字，也是他母親的名字。
響了大概十五秒，余哲凡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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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幹嘛？怎麼這麼久沒接。」手機另一邊聲音冷淡，裡頭其實沒有怒氣，但漠不關心的口吻讓他像在接陌生人的電話，「前幾天也是，在忙什麼？」
「剛洗完澡出來。」他常用這個理由，「最近在忙系上的一些事情。」其實是今天才開始，而且他的工作量根本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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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系上的事情？是什麼活動嗎？」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開學有個宿營，接了個份量不重的工作。」他老實承認，沒有想要隱瞞宿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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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猜到鄭雅瑄會怎麼回應，但哲凡還是非常不習慣那樣在指責與關懷間模糊的語氣，這不只一次讓他錯亂，到底他的母親是真的關心還是只是變相施加壓力、質問自己為何要接下不三不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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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你有認真想過？其他事情也都可以應付？」仍然是讓他難以分辨的態度，突然余哲凡覺得世上最難理解的人從來就只有他母親，女人可以讓一句話有多種涵義呈現，那好像可以同時是關切、同時是詢問，也可以同時是斥責，以及更多的不信任。
好幾次余哲凡和母親對話完，會想著或許父親就是這樣離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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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在學校算什麼？晚上和母親的通話才是真正感到疲乏的時刻，通話完他驚訝只過了三分鐘，基本上他只是制式回應母親的問題，她想知道什麼他就說什麼，有些不該說的就少說一些，這會縮短通話時間，三分鐘已經足夠費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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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哲凡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是十二點半，明天還有無數需要完成的事項和規劃，他最好現在就休息，因為依照今天的心情很有可能會在床上翻個一小時才會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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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過了將近半年，還是沒能撥出電話。
他又想到杜君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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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o7Mc9STQ
【稻稈好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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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佳如 杜君旭的強勢母親
◆ 女強人，除了正職也做著許多兼職和打工。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0kKqQe3W
◆ 典型吃軟不吃硬，但對待杜君旭例外，覺得大兒子人太好的個性要改改。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7ApsB5Xd
◆ 自由放養孩子，強調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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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辰 杜君旭的暴躁弟弟
◆ 高一，考到了算前段的學校。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OvM6zFv3
◆ 髒話超多，說太多會被姐姐揍，杜家食物鏈最底端。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1cNjAdz65
◆ 說話方式讓人感覺脾氣很暴躁，實際上還算理性和聰明。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kVP5pfTq
◆ 休閒樂趣是手遊和電玩，最近的興趣是幫朋友夾娃娃（超會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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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念文 常指責哥哥的杜君旭妹妹
◆ 高三，為了準備升學最近都很晚回家。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92TllXfI
◆ 和母親一樣性格強硬（可能更強），很討厭杜君旭性格太軟。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ppGMyAuE
◆ 對撐起整個家有負擔，因此希望自己也可以考取好大學。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6BuFosbK
◆ 學業上是用功型，但似乎有其它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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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雅瑄 余哲凡的理性媽媽
◆ 比余哲凡更加理性，不常透露情緒。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rrQmszui
◆ 不喜歡余哲凡到處亂接活動或和不必要的人交際。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wEboFZ9N
◆ 和余哲凡的關係尷尬。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XiaxOkZg
◆ 最近拿不準什麼時間打電話給孩子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