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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放榜後,大約要過一旬至一月才會開始分派官職,在這段時間裡,只要不離開國境,要去哪裡都是自由的。
山上的路並不是特別好走,以前和連宣焰一起來的時候,偶爾連宣焰還會扶他一把,龔峒柚自己走的時候,就經常要借助樹幹支撐,這座山大約是因為少有人跡,連道路都不甚明晰,荒草漫漫,避無可避。
但這段時間他已經漸漸習慣了,他幾乎是每日上山,在廟裡除了灑掃以外,也沒做什麼,只是發呆。龔峒檸總算從學士府脫身返家後,除了對龔峒柚的成績大力稱許一番外,便是讓他少回家。生母那一脈魏氏雖然在開國時為了避難而舉族遷徙,但離京城也不是特別遠,尤其榜眼這樣的名次太惹人注意,魏氏那邊怕是還有後著,雖說開國以來並沒有公主下嫁的例子,但前國是有的,目前年紀最長的六公主已及笄,還不知道今上會怎麼做,只怕魏家急了會要強嫁。
雖然龔峒柚覺得這有些超乎想像,但表妹們來時,他在備考,對外務全然沒有接觸,更沒有見到表妹,自然是聽兄長的比較保險。只是他虛度的那些年華裡,去的多是煙花之地,此時他已沒有理由再去,自出生起便沒怎麼離開過的京城,他竟然想不出來還能去哪裡,結果他一次一次帶著那件披風上山,但一次也沒有見到連宣焰口中的仙女,披風上的薰香早就散了,他依然沒能還回去。
和連宣焰在一起的時候,為了追趕連宣焰的思路,龔峒柚沒什麼空暇足以想到自己,自然也次次落下了披風的事情。現在他有些怕再見到連宣焰,他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得到答案,他連斷袖分桃都想過,但……連宣焰還是一國君王,現在雖然讓他假扮皇后,以後也會有一個真的皇后,再不濟也會有其他嬪妃,光是這些事情,就讓他更不願往情愛那裡想去。
市井傳言都說宰相府二公子外室無數,之後還會娶無數妾室,誰嫁了作正妻,都是苦命的,後宅險惡……他的名聲就是那麼差,哪怕他未曾欺男霸女、未曾仗勢欺人,在貴族子弟間,他這樣的其實也只是普通而已,甚至不算特別差,只是不夠清白而已,之前不過一個解元,魏家就開始送人過來,現在不過是一個榜眼,原本棄他如敝屣的劉夫子卻已不知吹噓過多少次都是他的功勞,魏家不只開始想認龔家這門親了,還想親上加親。
在連宣焰那席話以後,龔峒柚一直想著關於自己的事情,然後發現他過往逃避得太多,如今報應纏身,有家歸不得。倘若他最開始就潔身自好,魏家便不會這麼塞人,旁人也會相信確實是他自己的實力才得了這個榜眼。……或許他此刻便不會感到那麼自卑。
在遇到梁寧嫿以後,他好不容易才忘記的事情,隨著魏家的示好又漸漸回想起來了。
明明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他還是感到恐懼不已。要是連宣焰在就好了,甚至會有這樣的想法。連宣焰總是能用他沒想過的方法解決問題,光是他在身邊就讓人安心,雖然龔峒柚也能隱隱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作弄心思,他還是希望連宣焰在。
除了梁寧嫿的事情以外,他開始有所求了,這該如何是好?
是連宣焰經常重申夫妻之名,他才會錯覺和對方親近,但他不該當真的。自己不夠好,永遠也不夠好。
這些時日以來,龔峒柚一直都想著這些事情,在下次見面時,他必須要平復下來才行,他是為了幫助連宣焰,不是為了和對方親近,他最終的目的是要保護梁寧嫿,而不是自己。「為了自己」這個念頭讓龔峒柚相當混亂,他以前沒有過這種想法,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就好像,從出生開始就待在籠子裡的鳥,縱然打開了門,也不知道要怎麼飛出去一樣。
他害怕這樣的改變。
龔峒柚用火摺子燃起廟裡的香燭以及自己帶著的燈籠燭芯,緩緩下了山。這段山道他走得越來越熟悉,便越來越不習慣京城的繁華,萬家燈火反而讓他萌生退意,但他還是得回家的。
飯間,龔季敏忽然提起他們的姨母要過來一陣子,龔峒柚手中的筷子便落了地,龔季敏罵他不懂規矩的聲音他也沒聽進去,龔峒柚渾渾噩噩地直接回了房,跑上床將自己悶在被子裡。
──他無比希望現在梁寧嫿在。
他可以為了別人勇敢,但只有自己的時候,徒留恐慌。
他的手指不斷顫抖著,很冷,冷到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腦子裡轉著雜亂的念頭,門外的腳步聲讓他更是驚懼,也顧不得穿鞋,他三兩步下床將門閂上,然後他看見房裡的白鴿,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做,但他還是跌跌撞撞地走到書案前寫了幾個字,綁在白鴿腳上,將其放飛。
連宣焰收到鴿子時,剛好是要起來趁著朝堂開始前批改奏摺的時候,那鴿子站在窗邊把紙窗戳出了一個洞,連宣焰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不曉得這種時間會是什麼事情,雖然實際相處時間不長,但他確定,龔峒柚很少向他求助,寧可自己悶著頭亂來,當初這隻白鴿會留在宰相府雖說是為了讓龔峒柚有事時連絡,不過連宣焰並沒有預期對方真的會用。
他抓過鴿子,撤下綁在鴿子腿上的紙,拿著一個裝了飼料的小缽放在鴿子面前讓牠吃。
「你啊,再啄壞窗戶,直接把你烤來吃知不知道?不要那麼浪費。」連宣焰拍了拍鴿子的頭,暗衛的聲音便回道:「是屬下管教不力。」
「帶回去重新訓練。」連宣焰漫不經心道,打開摺成小小塊的紙片後,手上動作頓了頓,接著問道:「宰相府出什麼事情了?」
他待在宰相府那日並無所穫,所以也留了人在暗地裡觀察宰相府的動靜,但截至目前為止,除了龔峒柚幾乎每天去月老廟發呆以外,基本都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梁玄那邊的活動還更多、動靜更大些。所以這些資料綜合起來,連宣焰唯一一件須要擔心的事情可能也就髮妻紅杏出牆。
「宰相府一切如舊,不過原本與宰相相處狀況改善的二公子昨日忽然相當失禮地離開了飯桌,原因不明。」
連宣焰看著那隻白鴿片刻後道:「隨便尋個由頭,或者直接用綁的?方法由你決定,總之,讓皇后回鑾吧。」
「屬下遵旨。」
……雖然是連宣焰下旨的沒錯,但下朝以後看到養心殿休息用的榻上真的出現了被五花大綁的龔峒柚時,連宣焰還是微微側了頭道:「暝鴉,孤覺得你還是再找個人教你比較好。」
「屬下惶恐,不知所犯何錯?」
連宣焰在心裡嘆了口氣道:「此事過後再談不遲,你又用迷香了?」
「皇后娘娘掙扎得很厲害,用迷香比較快。」
「這個,我們也之後再好好談談。」連宣焰覺得胃有點痛,伸手入懷取出一小盒香粉在龔峒柚鼻下晃了幾下,龔峒柚才悠悠醒來,連宣焰則趁著他還在醒神,為他鬆綁。
「陛下……?」
「是孤。你……」連宣焰話還沒說完,龔峒柚便猛地撲了過來,連宣焰的雙手被他的勢頭給隔開,他低頭不解地看著懷裡的龔峒柚,龔峒柚抱著他顫抖著好像剛見過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此時的他並不需要任何表情,情緒也十分鮮明,連宣焰第一次見他這樣,還是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而這次顯然更加強烈。
連宣焰輕輕拍著龔峒柚的背,像安撫孩子一樣,過了好一會兒,龔峒柚才稍稍冷靜下來,然後全身僵硬起來。
「陛下?」
「孤有聽見。」
龔峒柚緩緩鬆開手,退往一邊,低頭跪了下來,緊繃的聲音道:「草民惶恐,望陛下恕罪。」
連宣焰摸了摸他的頭道:「真傻了啊?」
「草民、」
連宣焰伸手按住龔峒柚的唇道:「孤好像不是第二次說讓你自稱臣妾了?想好再回答。」
「……臣妾殿前失儀,還望陛下恕罪。」
「孤覺得孤對皇后一直都很好,更沒有為了一點夫妻情趣就怪罪皇后的意思。孤倒是比較想知道,皇后急著進宮所為何事?」
「臣妾……」龔峒柚才要說,聲音就顫抖起來,怎麼也說不完一句話,連宣焰便坐了下來,將龔峒柚抱進懷裡道:「沒事了。」
「臣妾……害怕。」
「嗯,孤看得出來。」
「想、快點見到陛下。」
連宣焰心下一頓,不太可能龔峒柚忽然學會調情,他這段時間也沒去見什麼花魁娘子之類的,沒道理說話忽然變成這樣啊。
「見到孤要做什麼?」
「臣妾想待在陛下身邊,請陛下、准允。」
這確實是那個之前被他碰到會緊繃起來的髮妻嗎?雖然連宣焰相信暝鴉他們的辦事能力,應該不至於綁錯人才對,但眼下龔峒柚的反應卻讓他開始懷疑這點。
「孤沒有拒絕的道理,只是孤還是想問問皇后那麼恐懼的理由。父皇與母后並不在宮中,如今除了孤以外,你是這宮中最尊貴的人,孤不太明白有什麼事情能讓皇后驚懼若此。」
「臣妾不想被討厭。」
「被誰討厭?」
「被陛下。」
連宣焰瞄了一眼暝鴉實際所在的位置,心道,只怕暝鴉這次用的不是單純的迷香……。還是再找一位通曉人情世故的人來教教暝鴉吧,至少讓他學會不要動不動對皇后下迷香,不,實際上也不該對皇帝下迷香,這個認死理的,難教啊。
「孤為何要討厭你?」
「陛下不是斷袖。」
「所以呢?」
「所以陛下會討厭臣妾。」
「孤沒聽懂呢。」連宣焰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拿出解藥。
「臣妾想讓陛下喜歡,想親近陛下,但是姨母說臣妾該死,不會有誰喜歡臣妾,所以臣妾怕。」
「峒柚,如果不是孤對你稍微有點了解,實在會誤會你在同孤告白。」他笑了笑,將自白劑的解藥按進龔峒柚口中。
「告白?」龔峒柚嚥下藥後茫然地看著連宣焰。
「是呢。皇后說的這些,好像在說著喜歡孤一樣。」
「臣妾喜歡陛下?」
「是嗎?」
「是嗎?」
「峒柚,等你想說再說即可,不用勉強,既然你不想回宰相府,便待在合琴宮,另外,孤認為相比於你的姨母,你更該相信孤說的話,孤不覺得孤的皇后該死,這點還請你牢記。」
「好……。」
剛吃下解藥是會有些呆滯,之後醒來就好了,連宣焰也不是很擔心這點,他比較擔心暝鴉。這孩子到底該怎麼教?逼他娶親有用嗎?
在連宣焰思緒漸遠時,龔峒柚總算退去自白劑的作用而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尷尬得只想把自己埋起來,偏偏這時候連宣焰又忽然想起來要說:「孤不討厭斷袖,也不討厭你。」把龔峒柚嚇得夠嗆,龔峒柚趕忙道:「請陛下忘記臣妾說的話。」
連宣焰看了龔峒柚認真道:「這種事情孤很難忘記,不如皇后親孤一下,孤就忘了。」
明明是被調戲的人,龔峒柚卻頓時被罪惡感沖刷到心虛,之前,他確實趁著人家睡著而偷吻了對方,連宣焰剛好戳中了他的死穴。
龔峒柚啞聲道:「臣妾不能。」
「那孤就繼續記著了。」連宣焰朝龔峒柚伸手道:「先去幽竹宮。」
龔峒柚並不知道合琴宮以外的宮殿名字,只以為是連宣焰的寢宮,遲疑地虛扶一下連宣焰的手,便站了起來隨他去了幽竹宮。
幽竹宮是一處種滿竹子的地方,龔峒柚看著這些竹子就想起那座聽說是太子妃與太子定情處的竹林寺,心中尷尬,便低著頭走,連宣焰見他慢了,便也放緩腳步,待兩人進去,宮人還沒來得及通報,他們已走到內室,看見一臉好奇的連宣炘,龔峒柚才猛然明白自己想偏了,這裡不是連宣焰的寢宮。
龔峒柚是不認得連宣炘的,所以心中尷尬之情更勝,連宣焰卻似從未察覺到一般,向連宣炘道:「阿炘,借你寢宮走個過場。」
連宣炘微微偏頭,這動作有幾分像是連宣焰,看得龔峒柚有些愣住。
「還有夜霞也……」
「皇兄,不行。」一反上個要求的對應,連宣炘馬上便拒絕了。
「真小氣,當初明明是孤的功勞。」
「皇兄,這些日子以來,你扣著夜霞的時間還短嗎?」
「唉……長大的弟弟,潑出去的水。」連宣焰搖了搖頭道:「你讓夜霞拿衣服過來,孤會從十一那邊出去。」
「皇兄要帶這位公子去見十一?」連宣炘罕見地瞠目問道。
用錯誤的方式摘要本章:
「娘娘使盡自出生以來的所有調戲技能,然而陛下並沒有接收到。」暝鴉在任務日誌寫到。
↑好啦暝鴉其實沒寫這個(真的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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