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來的先生嗎?』
彼時,她的身板只到他的膝蓋,尚未正式引薦,這小姑娘便無視禮節地一頭撞上來,毫不在意他的舊衣布鞋,抱住了他的一隻手,好奇又期待地仰頭瞧他。
『妳如此起手,可想過此局何解?』
她半是胡鬧、半是試探,想知道他究竟在盤算什麼⋯⋯想知道,她是否也是他手中的一顆棋。
『⋯⋯先生來到花家成為西席先生,也不過是順勢而為,僅是查案之一環?若是如此,先生又何必佩戴著那枚蓮花玉珮?』
多年前的雲心先生雖不苟言笑,但還不似今日這般,喜怒不形於色,凌厲鋒銳、鐵血手腕,令人寒顫。
『自古變法改革者,無論後世如何論功,時下⋯⋯無一善終。』
她心冷,卻聽他道——
『秉公執法之人,便不能有情了嗎?』
『替他人作嫁衣,不值。』他冷哼一聲。
大公主尋人代嫁,風聲來得極快,他縱馬趕至,總算攔了喜轎,只是沒想到喜轎裡的人兒,真的是她。
那雙清澈秀麗的眼眸,看向他時,就像暗夜裡的燦爛星光,他不可能錯認。
『⋯⋯為了家族,我可以付出一切。』她的堅毅令人動容,卻也心疼不已。
這是每個世家子弟都該要有的覺悟。
『如今幾個世家來帖,皆有求親之意,妳以為何?』
書案上的名帖三兩成堆,無非都是為了她而來,世家名門算盤撥得精,這中間有多人能真心待她?
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他竟也有送她出嫁的一日。
南塘,十里荷香。
『昨日教妳讀的詩,可還記得?』
『今我來思⋯⋯嗯⋯⋯今我來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荷畔,年幼的她摘了一朵小白花,想要送給南國公府裡最年輕的西席先生,然而他卻問起了詩詞。
青年時期的雲心先生雖然性情寡淡,面對她時卻富有耐心,臉上的輕笑融化了周身的清冷,在她小小的心上烙下印痕。
隨著花家遭逢巨變,南國公逝去,兄長從軍,花家獨留她一人,而曾經的青年才俊成了當朝首輔,甚至足以與長公主一脈抗衡,若非入學明雍,她絕無再見他的可能。
『花家之名,妳不必扛在身上。』
在明雍書院的紅牆下,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