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還不知道該對徐蓮說些什麼，于泰先開口：「妳來得正好，我們正聊到關於妳的事，妳都讀到大學了，妳也算是個知識分子，為什麼妳的命運卻只能淪落到這裡當人家的小老婆？」
于泰說話真大膽，但徐蓮只是平靜的坐到于泰旁邊，緩緩地開口說：「就像我說的，我是因為家裡破產，沒能讓我繼續升學，我只能被迫休學，並且嫁進來這裡當妾，我只能認命。我嫁進來只是為了能繼續過生活，于老爺能夠給我吃給我住給我穿。但是我並不知道，原來我嫁進這裡是那麼的不自由，我的活動範圍只有在于府的宅院內，不能出去外面，因為有守衛看門。在于府內還要整天防著陰險狡詐的萬玲，妳別看她一臉笑咪咪，誰知她是個笑裡藏刀的人，她把所學用在陷害其他太太上，她識字所以做了一個上頭寫著我的名字的稻草人給我的那不識字的前婢女，她還曾經用墮胎藥陷害已經懷孕的太太流產。」
「這麼過分！」聽到這，我不禁打斷徐蓮的話：「她到底陷害幾個太太流產了？于府的人都沒發現嗎？」
「就算發現了又能怎樣？反正這裡的人也都在殺人了，開口閉口都是府裡的規矩府裡的規矩，什麼爛規矩都是他們自己訂的，在這裡就算沒被他殺也會自己自殺，就算沒自殺也會變瘋子。進來這裡簡直就跟變成死人沒兩樣，在這裡活人跟死人只差有沒有呼吸而已。」徐蓮情緒激動的說著。
「妳活得這麼痛苦，那妳有提過要離婚嗎？」
「這裡不是香港也不是上海，沒有離婚這條法律，一旦嫁進來就只能永遠待在這裡，況且我離婚了我的生活該怎麼辦？為了生活我也只能在這裡繼續待下去。」
聽到徐蓮這麼說我當場愣住了，原來這裡沒有離婚這條法律，也就是說不能離婚，那麼之前離開的那些太太呢？她們都去了哪裡？
我問徐蓮：「妳知道多少關於之前在這裡的太太的事？」
徐蓮露出一副悲傷的神情，似乎讓她想起之前在這裡的某位太太的回憶，徐蓮只對我們說：「跟我過來。」並且走出涼亭，我們跟了上去。
徐蓮帶我們走進她的三院，三院看起來跟我和瑪莉所住的五院沒有很大的差別，唯一不同的是房間裡有一個櫃子上放著一台留聲機。
徐蓮鑽進木製床底下，拿出一個大盒子，在我們面前打開盒子，盒子內裝著一張姚芳的蟲膠唱片。
徐蓮對我們說：「她就是之前住在這裡的三太太，上海女歌星姚芳。」
我驚訝得瞪大雙眼：「姚芳！妳說的是那位已經結婚退出歌壇的姚芳！」
徐蓮點頭：「沒錯，就是她，看來妳也知道她，果然是上海來的偵探。」
姚芳是從上海四八佳人畢業的女歌星，畢業後的姚芳出了第一張唱片“深深愛你”，當時的姚芳上了各大歌廳演唱“深深愛你”打開知名度。但姚芳的歌手生涯就只有出這一張唱片，也就是現在正躺在徐蓮懷中抱著的盒子裡的這張蟲膠唱片，之後姚芳閃嫁給歌迷，從此退出歌壇。
姚芳在演藝生涯正要開始大放異彩時選擇結婚退出歌壇，本來我以為再也不會聽到任何關於姚芳的消息，沒想到現在卻在于府裡聽到了姚芳的消息，原來姚芳當時出嫁的歌迷就是于老爺。
徐蓮坐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開始說起她與姚芳相識的故事。
「我剛嫁進來這裡時，我是四太太，姚芳是在我之前嫁進來的三太太，這裡就是她之前住的房院。
「還記得我第一天嫁進來的時候，于老爺在我的房裡度過新婚之夜時，有位婢女來敲我的房門，對于老爺說三太太需要他，我要于老爺先去關心三太太，于老爺卻對我說她只是在無病呻吟，叫我別理她，繼續我們的新婚之夜。
「當時我曾以為每天都可以享受這樣被于老爺寵愛的生活，直到有一夜，于老爺因為受不了而選擇寵愛三太太，在三太太的房院度過。于老爺第一次不在我的房院度過，當時的我感覺像是失去了什麼一樣，連婢女也看不起我，事後我才知道並不是每位太太都可以每天享受這樣被于老爺寵愛。
「我聽說三太太就是女歌星姚芳，我很好奇有這麼好聽的音色的姚芳本人長得什麼樣子，我都還沒去現場聽過她演唱，很想見到她本尊，我還要求于老爺安排我跟她見一面，但是于老爺不肯安排我跟她見面。于老爺這種人說來也奇怪，一下說我們都是一家人要好好相處，當我跑去其他太太房裡串門子卻責備我不好好待在房裡還到處亂跑。
「直到有一天早晨，姚芳動人的歌聲喚醒我。我走出四院，尋找這聲音的來源，我就這樣在池塘上的涼亭與姚芳見面了。她本人真的長得好漂亮，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她的歌聲深深打動我的內心，她沉痛的歌詞喚醒我心裡的共鳴。我走到她的面前聽她唱歌，眼淚就這樣不自覺地流出來。
「姚芳對我說『妳怎麼了？是有什麼事讓妳傷心嗎？』
「我邊哭邊對姚芳說『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妳唱歌好好聽，然後我就不知道為什麼的就哭出來了。』
「姚芳聽到我這麼說，她高興得哭了『好久沒聽到有人說我唱歌好聽了。』
「我跟姚芳就這樣相擁哭泣了一陣子。
「姚芳對我說她剛才唱的那首歌是她嫁進來這裡後做的曲子，歌曲旋律低迷，就像在于府裡沉重的氣氛，但是姚芳的歌聲就是很有穿透力，彷彿能穿透進人的內心，而歌詞就是她嫁進來後的心情，歌詞中充滿了對人事的無奈，如果她當初沒有嫁進來這裡，她可以有許多聽眾，她嫁進來這裡後只能整天對著樹和溪水唱歌，她說我是她嫁進來這裡後的第一個聽眾。
「跟她在一起讓我覺得既使當晚沒有被于老爺寵愛也不會有太大的失落感，我可以去她的房裡串門子，她會泡茶給我喝會跟我下棋、還會跟我說起她以前在歌壇闖盪的故事。我知道姚芳脾氣不好，有時候姚芳如果惹到于老爺不開心我就會幫她說話圓場。
「姚芳當時有生了一個男嬰，嫁進于府的夫人必須生個孩子才可以保住地位。有一次我無意間在園林裡看到姚芳跟園丁在偷情，我去跟姚芳問清楚，姚芳才跟我坦承其實她的孩子是跟園丁生下的。于老爺年事已高，基本上已經失去做愛的能力，自己性功能下降卻還要求太太替她生小孩，簡直是無理的要求。但是沒有生小孩的話在于府就會地位不保，於是姚芳只能借種生子，並且欺騙大家說這是跟于老爺生下的孩子。姚芳還拜託我別說出去，我幫姚芳保密了。
「但是這件事卻被萬玲知道了，萬玲向于老爺告密，園丁被于老爺開除，而姚芳……被小斯們抓起丟進井裡了。」
徐蓮說到這，全身不禁開始發抖，並且掉下眼淚。于泰緊緊抱住徐蓮，徐蓮才漸漸停止發抖。
原來我們經過那口井會感到有一股陰森的冷風是因為裡面有死人。
徐蓮邊哭邊說：「我當時就這樣看著小斯們抓起她丟進井裡，連她剛出生不久的男嬰也不放過，他們可是在殺人，但是這個家裡的人卻完全沒有感到罪惡。還有那個萬玲，要不是她說出去姚芳就不會死。」
這就是姚芳的命運。以為自己遇到的是真命天子，沒想到卻只是替人家家裡增加一個妾。曾經是一隻將要展翅飛翔的鶯鳥，如今卻被關進鳥籠裡，最後還被主人淹死。
徐蓮說：「當晚，姚芳的房間鬧鬼，姚芳的靈魂回來了，小斯們可是都被嚇怕了，但我卻不怕，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報應。我相信于老爺會死也是姚芳在背後詛咒他，姚芳就算死了，她的靈魂卻還在這裡保佑著我。我現在住的就是姚芳生前住的三院。」
ns 15.158.61.20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