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的日子在一片倉促中潦草結束。
魚乾和吳育鈞報上了同一間在市區的高中,胡安璽靠著自己的努力也考上了市中心的藝校,而我成功地考上了——很偏僻的另一間學校。
一切都有點超出我原本的安排…原本我對於自己的成績還算很有自信,但卻不曉得為甚麼前面的志願逐一落空;和我並駕齊驅的同學們大多都成功填上了我們學區的那所高中,而我卻孤苦伶仃地前往一間偏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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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畢業典禮前一週,陳軒韋吞吞吐吐地向我告白,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書,也是我第一次明確地拒絕了他。雖然魚乾很早以前就明示、暗示過他的好哥兒們,希望他不要期望太高,但從他的反應看來,他好像真的很難過。
我不曉得那種很難過、很傷心的情緒是怎麼樣的,因為當時的我未曾有失去過任何東西,我也從未渴望過任何東西,所以我不理解。
對於他很傷心這件事,因為是我的關係,心裡多少有些負罪感。先前看著魚乾一次次拒絕了和她告白過的人,她都會覺得很愧疚,我好像能同理一些,但理智上卻又認為沒有人需要為別人的情緒負責。
覺得內疚,但這個情緒的起因並不合理;視若無睹,又好像太冷血。
從前我和千世丞討論過,原本我以為他會覺得我很冷漠無情,但他卻好像能夠理解我的感受。他說,我以前是個更變本加厲、不近人情的性格。
——「適當的自私才能保護自己,但不為利己而傷人,這樣的生存方式才是照顧好自己的辦法。」這很不像他會說出口的話,在我印象裡的千世丞一直都是個很溫柔體貼、捨己為人的濫個性,但卻又覺得這句話不無道理。
可能是這個老靈魂多年累積的經驗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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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典禮上,大家都因為準備分道揚鑣而淚眼婆娑,而陳軒韋和其他大塊頭的男生們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千世丞看著那個哭成淚人兒的男孩,在我身邊說道:「他很喜歡妳呢!」
坐在椅子上的我假裝沒有聽見,用手托著我的下巴。因為我還是可以在補習班和魚乾見面,而我和班上其他同學的連結性也不強,所以畢業這件事對我來說好像並沒有造成很大的影響。
他把雙腳踏在地上,像芸芸眾生一般;站在我的身旁,他雙臂交錯,沉默了一會兒。
這時的千世丞已經可以不依附在物體上,也無須在天色暗時才能以靈體的形式出現在我身邊,但我不確定原因是什麼,總之我現在常常能看得見他的靈魂在我身邊徘徊。
「…你要委婉一點,人的心是很脆弱的。」千世丞繼續說道。
我撓了撓頭,用手指梳開打結的髮尾:「但…長痛不如短痛,對吧?」
我看著遠方的魚乾和吳育鈞正在合照,班上的其他人也都在感人的道別環節結束後,開始興高采烈地找彼此拍照、在制服上簽名;胡安璽從他們班的座席跑到了我們班,我一樣擠出雙下巴、學著他小時候肥嘟嘟的模樣,而他擺了個鬥雞眼的表情裝作是我很笨的樣子。
「你之後去市中心之後,就要過上很不一樣的生活了耶!等你大紅大紫之後,千萬不要忘了我耶!」我看著我倆的合照說道。
胡安璽依舊是用雙手枕著他的後腦勺,用著嫌棄的嘴臉說道:「像你這種在兒時記憶裡留下陰影的,哪是我說忘就能忘的啊?」
「那很好啊!那看來我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吧?兒時就投資對了!」我嘻皮笑臉地回覆。
胡安璽又用了那陰陽怪氣的語調:「您可真優秀!」
「過獎、過獎!」我作勢鞠躬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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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和胡安璽和樂融融的樣子,原本淚流滿面的陳軒韋瞬間來氣;他把鼻涕、眼淚擦乾淨,逕直地向我們走來。
「…這是你拒絕我的原因嗎?」他脾氣火爆地指著胡安璽,對著我質問。
此話一出,我們班周圍的氛圍頓時下降了幾度。
千世丞在我旁邊說著:「不要理他。不要跟他瞎起鬨。」
基於上次運動會事件之後,千世丞告訴了我可以短暫預見未來的能力;自那之後,但凡是千世丞說的,我幾乎都會遵循,這次也不例外。
我抬頭看了陳軒韋一眼,一語不發。
見著我不予回應,陳軒韋更來氣:「你有胡安璽當男朋友的話,幹嘛還要接受我的好意啊?約我去看書、找我吃東西,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零用錢…」
「那是你自己樂意的,別全說得像是愉笙要求你似的!」魚乾打斷了陳軒韋的話。
陳軒韋選擇無視魚乾,繼續對著我咆嘯:「你約了我去看漫畫對吧?我買給你的食物也吃了不是嗎?你在耍我嗎?」
我心裡千百個理由想反駁,對於他的好意我確實從未拒絕——但那是因為當時的我並沒有將他看成友達以上的存在。接受他好意的同時,我也對他好過;禮尚往來,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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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不至於把畢業典禮搞成這樣吧。」、「那個胖子方愉笙真有那個能耐傍上胡安璽喔?」、「從來沒見過陳軒韋這樣耶…」、「哇!胡安璽也太不挑了吧!」⋯
吃瓜看戲的聲音此起彼落,但基於千世丞的話,我還是選擇沉默。
對於那些流言蜚語,表面上的我無話可說;但,原本靜如止水的內心,接著卻開始有了波動。
批評的聲音一向刺耳,總是傷人於無形,讓人遍體鱗傷、千瘡百孔。原本我已經不那麼在乎別人對我外貌的看法,但聽著那些惡意也向著胡安璽,我心裡的波動是越來越大。
「不是你的問題,不要被影響了。」千世丞像是能洞穿我心中那片開始動搖的止水,試圖安撫我。
為了不讓自己失控,我想抽離這個惡意滿滿的現場;我準備轉身離開,胡安璽卻拉住了我的手:「去哪?」
他拉住我的手,這個行為引來了更多的嘲諷。
「反正都要畢業了,我不想解釋了。不要連你也被影響到了。」我皺著眉頭對胡安璽說道。
胡安璽聽進了我的一字一句,但他卻接著高舉我的手:「你們誰還對方愉笙有意見的?」
我楞了一下,接著甩開他的手:「阿歡!你幹嘛?」
「你很可以是吧?」陳軒韋向前一步,用食指推了推胡安璽的肩窩,帶著挑釁和輕蔑的語氣。
他先前批評我,那都無所謂,但我偏偏就是無法接受他對胡安璽尖酸刻薄;我用雙手推開陳軒韋,忍無可忍地反駁:「陳軒韋,你這種幼稚又自以為是的行為,憑什麼覺得我會喜歡你?」
陳軒韋原本的士氣高昂,隨著我的憤怒高漲:「所以現在是怎樣?」
「咏笙,不要再跟他瞎起鬨了。」千世丞用他那透明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試圖阻止我。
他的勸阻未能阻止我的憤怒,在胡安璽上前制止之前,一陣寒意從背後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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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笙的憤怒讓她原本沈睡的妖狐尾巴漸漸現形。
那個名為胡安璽的男人——咏笙前世的親生弟弟,邵咏蕭,和前世總是搗蛋和哭鼻子的模樣相反,這一世顯得穩重得多,但不變的是永遠護她周全,那顆熾熱的心。
作為一名金狐,他目前只喚醒了美貌的靈力,但每一隻狐都是在美貌覺醒後,其餘靈力才會陸續覺醒;每一種靈力對應著一條尾巴,印象中前世的他只分裂了四條尾巴,比全盛時期的咏笙整整少了一半。
這世的邵咏蕭還沒有完全覺醒上輩子就持有的靈力,這讓他不如前世那般得心應手,但未來還有發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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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凡人的肉眼無法看到,但作為靈體的我清楚地看見邵咏蕭的尾巴充滿敵意地豎立著,和咏笙那條剛覺醒的金黃色狐尾一樣,對著眼前名為陳軒韋的凡人動怒。
我原本以為因為美貌的靈力遲遲沒有覺醒,還期盼咏笙這一世可以不觸發狐妖的靈力;作為一隻白面金狐,這樣的存在只會讓她更容易被閻羅王和菩薩發現
——以及讓她之所以成為白面狐妖的傅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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