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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醒醒，妳最愛吃的牛肉乾！」一隻米格魯以側躺的方式倒在地毯上，半伸著舌頭呼呼大睡，她是我家飼養了將近十年的寵物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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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聽到呼喚聲緩緩睜開眼睛，用她殷切卻虛弱的雙眼盯著我，我將牛肉乾撕成條狀遞到她嘴邊，多莉有氣無力的嚼了嚼肉乾，並沒有吞下去，我從她嘴裡抽出那被咬爛的牛肉乾，再塞一條新的進去，多莉現在的狀態只能吃流質食物，她最愛的牛肉乾，頂多只能讓她咬幾口嚐嚐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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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威，該出門了。」父親站在門口提醒我約定時間已到，我抱起骨瘦如柴的多莉往外走去，和她以前肥嘟嘟的樣子比起來，現在的重量大概只剩以前的一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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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在我懷中不時發抖抽搐，她身上毛皮已失去健康時的光澤，不知道是癌末病症導致，亦或是藥物副作用，背上有好幾個地方已經脫毛，我抱著多莉進入後座，讓她的頭枕在我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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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喘著大氣，用無辜又失落的眼神看著我，我溫柔撫摸她的眉間，她最喜歡被按摩這裡，多莉安詳地閉上眼睛享受片刻寧靜，只有在被撫摸時，才能短暫忘記生病帶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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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望向窗外路燈飛快閃過，回憶不禁湧上心頭，那些和多莉一起玩耍的時光令我不勝唏噓，她在我小學三年級時來到我家，身為獨生子的我，多莉是我成長過程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玩伴，如今她老了、病了，身為她的家人，我們必須陪她走完生命最後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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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的車程，在我不斷撫摸多莉回憶往事時，體感像是五分鐘似的，很快便來到預約好的動物醫院門口，父親將車子停入車位後，我打開車門抱著多莉走下來，母親幫我推開醫院大門，走到櫃檯詢問預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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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幫您排的時間是8點，現在診間沒有病患，可以先進去等候。」櫃台小姐伸手告知位置後，我們一家四口進入手術室，一位獸醫助理坐在手術檯旁，看見我們走進去連忙在檯上鋪好毛巾，打開上方的保暖燈，母親則協助我小心翼翼地把多莉放上手術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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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家人圍在多莉身旁，拍拍她的身體，小聲靠在耳邊和她說話，即使來過很多次，多莉卻依然對這裡感到害怕，眼神不安的四處游移，從她乾涸的喉嚨間不停傳出細微的低鳴聲，畢竟醫院裡面關於治療病痛的回憶通常都不太好，我們也只能持續安撫她，避免她太過激動導致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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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獸醫拉開大門快步進來，我感覺心臟揪了一下，令人於心不忍的分離時刻終於還是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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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退開身子讓獸醫師站到多莉身後，醫生從手術檯下方抽了一雙橡膠手套，開始檢查多莉身體：「嗯……情況看起來比上週更惡化，你們決定是對的，再過幾天恐怕連東西都吃不下，水也喝不進去，到那時候會更痛苦，她這情況就算灌食也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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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愧疚的點了點頭，動手術或許能稍微延長多莉的壽命，但醫生表示情況並不樂觀，再加上寵物的醫療費用相當高昂，選擇這種方式讓她離開，我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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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開始了，打完針大約一兩分鐘就會失去意識，不會有任何痛苦，妳們不用擔心，」醫生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可以好好把握最後的時間，把想說的話都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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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遞給醫生一個針筒，醫生拔開蓋子，用手指彈了彈針頭的同時噴出數滴透明液體，他向助理點頭示意後，便抓住多莉的左前腳準備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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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謝謝妳陪著我長大！」我內心想說的話率先脫口而出，要是這時候不說，這輩子就再也沒機會說了：「我沒有兄弟姊妹，只有妳陪我去公園玩，想起我們一起丟球、接飛盤的時光，那時候……真的很開心，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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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把話說完後，我才意識到，自己臉上早已流下兩行熱淚，多莉睜開濕漉漉的雙眼盯著我，彷彿聽懂我說的話一般，呼吸慢慢平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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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妳要好好的走……以前常常罵妳亂咬沙發，現在妳沒力氣咬了，反而希望妳可以回到那時候……」母親低下頭揉了揉眼睛，透過指縫我可以看到她的眼眶早已泛紅：「妳是很乖巧很可愛又很聰明的孩子，之後妳會上天堂去當小天使，記得要常回來看我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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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完話時，針筒內的液體也已經全部打進多莉身體，父親站著不發一語，只是不斷梳理多莉背部的毛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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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多莉會說話，她將如何評價我們？是感謝我們多年以來的照顧；還是因無法繼續陪伴我們而道歉；亦或是，埋怨我們沒有用盡一切方法延長她的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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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我唯一明白的是，身為她的家人，我不忍心再看她受苦，與其忍受病痛折磨痛苦地活著，讓她安詳、平和地離開，或許才是一種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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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收起針筒離開多莉，拍了拍多莉瘦弱的背膀，溫柔地稱讚道：「很乖喔！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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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獸醫起身，多莉像是理解了某件事一樣，急切的發出低鳴聲，看著多莉那著急的樣子，我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前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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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像是讀懂我的心思一般，率先開口詢問獸醫師：「現在還可以……抱抱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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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點了點頭伸手表示允許，我二話不說立刻把多莉擁入懷中，多莉的身體變得十分癱軟，那感覺就像是一隻帶有體溫的絨毛娃娃，她緩慢地眨著眼睛，欣賞生命的最後一刻，那被家人圍繞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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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多莉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她就閉上了雙眼，看起來像睡著一般，靜靜趴在我手臂上，以往只要我一移動她馬上就會被我驚醒，但這次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醒過來，而是在我懷裡沉沉睡去，她的腹部還在不停起伏，是她依然還保有生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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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醫助理拿出表單遞給獸醫，請他在上面簽名後，便將另一個針筒交給獸醫，前一針不過是麻醉，這一針，才是真正奪去我家人生命的凶器，也同時是終止我家人受病痛折磨的唯一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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