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把手放在哪裡,他都滿身不自在。
試著把手插進口袋裡,但牛仔褲過於緊繃的剪裁隨著他的腳步每每壓迫手背,使他舉步維艱。也不可能把插進後面口袋裡,那也太兀突了。
他和她二人默默在電影散場的人行道上走著,沉默中滋生的緊張佔滿了他。風吹過二人之間的狹縫,他開始感到寒冷。昨晚真不該聽了天氣預報說今天回溫後就選這件薄毛衣的,早知道就選那件有口袋的外套就好了;這就既不用為天氣預報失準而苦惱,也不用為雙手該放哪而心煩了。
會合時日落餘陽照在街道上還暖洋洋的,但看過電影後氣溫就一下子降下來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看電影時自己一直握著大杯可樂的緣故,現在連手心都在發冷。他不禁將雙手連握幾下,想讓血液流通一點;可是一陣風又再吹過,他只感到指尖刺痛。
明明想在和她初次約會裡,讓她看見自己帥氣的一面。明明想讓她注視著自己。但今天無論怎樣,自己都跟帥氣搭不上邊:無論是因為起床晚了而沒能打理好的頭髮,還是因趕著出門而丟三落四、以致電影快開場才到,讓她在電影院前好等了一陣,又或是邊看電影邊吃東西弄髒了嘴卻沒帶衛生紙,手忙腳亂中還是接過她遞來的衛生紙,宭然弄整儀容。一切都太遜了,別看我。
他不禁嘆了口氣,偷看了一眼身邊的她。和自己並肩的高佻腳步正優雅踩落行人道,木製鞋跟發出清脆的響聲。身上厚重大衣襯托起她的纖然,背後長髮正隨步悠悠擺盪。啊啊真漂亮。
他不敢低頭看自己,光想便覺得不般配。到底她當初為甚麼會答應和自己約會呢?他想不懂。他只是覺得,這也許是唯一一次和她約會了。見過如此難堪的自己後,想必即使她曾對自己抱有過任何興趣,也會煙消雲散吧。
如此想著,他又不禁再次偷看了她一眼;這瞬間,她也正好看著他。
突如的目光交匯讓他不知所措。但未等他反應,她便笑著提議要到附近的小公園休息;他甚麼也想不到,只好跟同。
晚上的公園仍有人在,但不知是否聖誕氣氛未散,似乎都是情侶。她趁他替二人找個位置時從自販機買了熱飲;他雙手握著熱飲,手終於暖和起來了。
緊張漸漸因雙手解凍而消失,他終於和她說上了自己在許多次想像中的,電影感想。他專心說話,專心聽她說話,更專心的看她的臉。微黃的燈光照在他們臉上,連陰影都被添上溫度。
不覺間暖飲就空了下來。他再次感到指尖發冷,也注意到自己一直興奮地說個不停;如此想著,他羞覺自己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他突然停下話匣,假借要去扔掉飲品的空罐,逃也似地從並肩而坐的長椅上站起。
然而她卻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
他吃了一驚,重重坐回長椅上;從她手上傳來的溫度,浸透他的指尖。他還未來得及思考,視線就被她的微笑佔據。
「你都快凍僵了,」她邊說邊把牽著他的手拖入她的大衣口袋裡,「這樣有好一點嗎?」
他沒法說話,只能默默感受她的溫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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