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講你遇見的奇怪的事吧!”昶一臉興沖沖地跟著桃子,一路上不斷地追問。此時他手上換了一副包裏拿出來的新手套。
兩人正往桃子家移動。
“關於這個……”桃子看了看昶的雙手,接著陷入難於啟齒的苦惱,“我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直接說就好了。”少年說著鼓勵的話語,“像是看到什麼怪異的動物啦、注意到擅自移動的物體啦,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之類——我不會笑你的。”
桃子開始講述噩夢的內容、母親最近種種怪奇的行為和鏡中看到的虛影:“從那天起媽媽就像變了個人……不,就像其他東西變成了媽媽的樣子……!
“……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呢?!哈哈哈……只有流行小說會這麼寫吧?但這是現實又不是小說……!
“……我感覺我腦子出了問題,可能我只是需要有誰來告訴我想太多了吧……”她搖了搖頭。
“別太自暴自棄,我認為你說的內容很有意思。”昶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鈴鐺,外形小巧圓潤且鈴聲清脆,通體卻如濃墨呈現出厚重的玄黑,表面刻著隱隱約約的花紋,引繩上面還掛著赤紅的流蘇。“這鈴是什麼顏色?”他朝桃子晃了晃。
“……黑色。”不懂昶的問題有何意義,桃子姑且老實地說出所見,“問這個做什麼?”
昶笑著沒有答話,只是把鈴鐺收進包裏。
“到了,我家在這上面。”桃子指著一幢五層內廊式公寓。公寓底樓的外牆鋪著青磚,上層是紅磚,每一戶灰色的石質窗框下掛著雨水留下的水漬。
穿過鐵柵門的大門,左側緊靠的第一間是門衛室,一位年近花甲的爺爺靠在籐椅上聽著收音機,收音機裏放著咿咿呀呀的戲曲。
見桃子和昶兩人進門來,爺爺慢悠悠點了點頭:“回來啦?”桃子笑著應聲:“嗯,回來了。”昶有學有樣地打了聲招呼:“爺爺好。”
正對著大門的是貫通頭尾的過道。
昶向內望去,地面是深色的木地板,踩上去有輕微的嘎吱聲;牆面貼著象牙黃的牆紙,因受潮而卷起的邊角被人仔細貼了回去、乍一眼看不出來,牆角清理得很乾淨;室內光線昏暗,只有頭頂的白熾燈提供不太清晰的照明,這是內廊式公寓的通病;兩旁各是每戶的大門,一層大約十二戶,盡頭是公共的晾曬區。
順著走廊右側的樓梯往上到第三層,在右側第四間門前桃子停下腳步,“你稍微等等,我找找鑰匙……”她取下書包開始翻找。
房門卻兀地打開了。
“!媽、媽媽……”面對來人,桃子的手哆嗦了一下,書包險些掉下去。
而桃子的母親似乎也因為二人的出現嚇了一跳,她輕撫胸口:“小羽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媽媽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剛要去學校接你呢。”隨即她把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昶,“這是……你朋友?”
“啊……是!”桃子連忙點頭,“我請他來家裏玩的。”
“你這孩子真是的,邀請朋友來玩也不打電話說一聲,害得我都沒多準備些拿手菜或者買點點心什麼的。”母親露出溫柔的笑容責備道,“你們這年紀的孩子胃口都很好,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再去做一點。”說著轉身向廚房走去。
見母親的行為和平時沒什麼區別,桃子長舒了口氣。在向昶傾訴之後讓她的壓力減輕了些,現在看來,果然之前自己所見到的母親的死只是一個錯覺、一場噩夢。
桃子擺出請進的姿勢:“就算家裏突然有客人,媽媽的行為也沒什麼不對勁……應該是我多心了,你就當過來吃個晚飯吧。”
“你說得沒錯。”不知道昶在肯定什麼,他沒有換鞋,只是卸下肩上的書包,右手伸進包內似乎拿出了某件東西,“桃子,記得關門。”
些許堅硬的鞋底踩上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與裝著課本的書包一同落地。昶不緊不慢地朝桃子的母親靠近:“不好意思,沒有提前知會要來府上叨擾。”
“……?昶,你……”桃子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毛,一種莫名的不安沿著脊柱爬上後背,刺得她頭皮發麻,“等一下……!”她匆忙換上拖鞋跟了進去。
“沒有的事,希望飯菜能合你的口味……”母親面向櫥櫃拿出第三份餐具放在櫃面上。
“我沒有關係,”昶停在母親身後,毫不猶豫向半空揮出右手,“只是希望桃子還吃得下。”
只一瞬,銀色的光在母親的脖頸處劃出一條狹長的直線。
“咦?”母親遲疑地轉身,“什麼意思……”
她的話還未說完,目光便被昶手上握著的某件東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柄形似音叉的短刀,但是纖薄的刀身加上阻礙切割的兩輪嵌在刀鏃處的圓環,怎麼看都無法發揮短刀應有的功能。
“就像法器……”桃子恍惚地意識到這點,隨後母親的脖子上顯現出細細的痕跡——
猶如鏡頭慢放——
母親的視線緩緩偏移——
從本應停留的位置徹底倒置——
母親的臉上仍保持著驚愕的神情。
擺放在櫥櫃上的石榴滾落下來,留下一地鮮豔的籽實,噴湧而出的紅漆灌入碗碟之內,雪白的牆面染上雨點似的污漬。
“——!”在四散飛舞的血液中,桃子發出無聲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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