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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雄是我的天,我本來就該一心一意的相信他。父母都老邁的情況下,唯一的哥哥又在外地年紀輕輕就過世了,我只能相信他。相信他結婚時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也相信他所帶我去的任何地方,做的任何事,都會是最好的安排。」—何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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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月原本是住在台中和平山區,原本是種植水梨和甜柿的,有一大片廣大的田地,後來父執輩幾人賣了田地,合購了碾米機具之後,搬到了大甲,開始了碾米的事業,小小的碾米廠裡頭座落的是木造基本機具,家中總是一大疊一大疊的麻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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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在這裡認識鍾世鋒的父親,鍾國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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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外公在市區認識的朋友,常一起喝酒並且幫外公送回大甲的家,外公重病的時候,他更是殷勤探望,誠懇有禮。父親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像是兩道光,就連外公過世的時候父親也握著她的手,說會對她一輩子好,她也深深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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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二十二歲那年,何秋月嫁給了三十歲的鍾國雄。她年紀輕輕,身上就只有一座碾米廠和幾畝地的小農舍,她的父母都不在了,身邊其他親友也都生疏,她只能倚靠著鍾國雄,而且她相信他口中說的,會照顧她一輩子的話,深信只要有兩人互相扶持,什麼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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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鍾國雄為了她,與自己在台中市的家人鬧翻,搬到和平山區的農舍一同居住,一年後她順利的生下了鍾世鋒,他是她最可愛最美麗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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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母親是個無可救藥的浪漫份子,鍾世鋒肯定就是遺傳了母親的這點,從有意識開始,他對母親的依賴珍視,就像是把她當作這個世界唯一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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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代演進,木造碾米少了,大都開始走科技與機械化路線,又加上新型機具能夠做冷藏保存,加添了稻穀與白米的壽命,自然此事業漸漸乏人問津,而對於此行業不熟門路的父親,因為個性剛愎自用,也不願聽別人的建議,後來跟幾個碾米廠房的工人鬧翻之後,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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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一場風災,更是讓農舍區的屋頂摧毀殆盡,連安住的地方都沒有,鍾國雄不願耗費人力整建,決定直接帶著妻小回到台中市的皮箱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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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家在台中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家族,從大陸溫州那裡過來,溫州人來到台灣,不是做木就是做皮箱,當初鍾國雄的家人這麼反對何秋月嫁進家門,自然這時候跟著他回家,也少不了一陣排揎和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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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鍾國雄說會保護她,何秋月才決定要來,她低著頭,感覺額頭上綁著的黃色絲巾已經濕透,牽著世鋒的小手也如此顫抖,小小年紀的鍾世鋒雖然什麼都不懂,看著母親低著頭一臉恐懼的模樣,卻也輕易的被這樣的緊張而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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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不再是由祖父祖母作主,祖父鍾清泉已經過世,祖母身體不佳,一切都交給父親的大哥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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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國華比鍾國雄長了三歲,長得人高馬大,有一雙銳利的瞳鈴大眼,講話聲音充滿低沉的磁性,有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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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鍾國華從小就在工廠內當學徒,深受好幾個老師傅們的愛戴,當初鍾國雄因為何秋月的關係離開工廠,是他一個人撐了下來,努力整頓家中的事業,並且穩定了家中的經濟,甚至創造出更高的價值與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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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經濟起飛的年代,大約也只有像鍾國雄那樣夸夸其談的男人,會經營不善最後倒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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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鍾國華聽說兩人要搬回來的時候,他緊盯著何秋月的臉半晌,那眼神像是要刺進她的身體一般,使得三人都緊張得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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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鍾世鋒當然不知道,大伯父對母親的眼神這麼不善,他不會是什麼好人,他只是低著頭有點緊張的搖來擺去的,不時打量這裡寬廣的客廳,旁邊的廊柱,和兩個年輕漂亮,卻陌生的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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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鍾國華沉吟了半會說,「後面邊間的把二樓打掃起來吧。」算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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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棟大房子是L型的三層樓的洋房,後面是皮箱廠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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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祖父鍾清泉和兩個兄弟也一同住在這裡,祖父輩相繼過世後,其中一面房屋的一樓便改建成工廠的儲藏空間,為了精簡成本,原本工廠一半闢成了員工宿舍,上上下下一共有二十幾個員工便住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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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皮箱作業都是純手工,無論打版、切割,拼貼,縫製,都需要不少人力成本,又加上台灣皮箱工廠紛紛成立,搶走了不少生意,造成了當時生意走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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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伯父鍾國華是有能耐的,能夠帶著整個工廠的人一起堅持下來。他除了常常跑高雄屏東那邊去批料子比較昂貴的整張牛皮,還會去許多城市特別跑訂單推銷,拓展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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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國68年開始開放國外旅遊觀光的那段時間,他卻是靠著自己的耐力以及工廠純正的好手藝,搶下了不少的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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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國華說的邊間二樓,位於儲藏室的樓上,遠離了其他家人居住的地方,是堆廢棄物品的空間,偏偏就這樣次了一等,好像並不是屬於鍾家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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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國雄對於不能回到自己房間這件事情感到不滿,但是也沒能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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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挨著窗門的小房間,三人睡著一張雙人木板床,老舊的發霉床墊又硬又難睡,在炎熱的夏天就一個小小的電風扇,牆壁到處都是斑駁的壁癌,就連衣櫃都是夾心木板的,結構強度不夠,負重一些就會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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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環境刻苦,但母親沒有多的怨言,她整理著帶來的衣物,安慰著父親,一起催促兩人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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