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Marigold緩步穿越綠色光門後，眼前景色為之一變。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M0UVTF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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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窗明几淨的大坪數橢圓形辦公室映入眼簾，裡頭有三扇朝南的窗戶，北邊則設置一個壁爐，正中央擺放一張黑色長桌。整體裝潢以暖色大地色調為主，唯獨四周牆面並無任何畫作與雕塑品。
這是仿效美國白宮總統橢圓形辦公室的布置，意味此處是冥界最高權力決策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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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長桌對面分別坐了四位神明，主位卻是空著。
祂們身前分別放置小小的名牌，宛如法庭內的合議庭法官一般，更重要的一點是：臺灣及多數國家的法庭空間配置有「上對下」的空間權力關係，地獄審判法院中的每個參與者乃平起平坐，審判者地位與視野和受審者一致，並無藉空間擺設來型塑一個壓迫的權力不對等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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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嬴政面無表情坐在四位神明的斜後方不遠處，顯然角色是類似書記官一職。
「對他應該不陌生吧？」我一眼就認出開口說話者乃釋迦摩尼佛。「由於嬴政焚書坑儒的罪刑，必須擔任地獄史官四萬六千兩百年，因為當年他殺害四百六十二名與之意見不同的儒士。西楚霸王項羽燒的書比嬴政還多，整間秦國圖書館都被燒光，可是項羽不識字，所以無法服『文字獄』而另服它刑。」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N8uDttW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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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忍笑意，原來地獄的「文字獄」別有含義。
倘若依照對白遼士處罰的邏輯，應該要先教項羽讀書寫字，然後命令他研習數學、哲學與法學，終日不准勞動，睡前還得觀測天象，研究天文學和量子物理學，說不定能有一番嶄新的成就。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lcwvjO8Q
我把心中想法毫無保留說出來，突然發現自己心眼真壞，說不定我能和布萊克一起搭檔成為新的黑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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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懲罰方式反而是對老師的嚴厲處罰吧？你好，恭候多時，吾乃濕婆。」印度教代表濕婆露出苦笑向我問候。
濕婆（Śiva）在印度教中代表「毀滅」，該詞本身也有「再生」的意思，這也是一體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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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婆在印度教中地位爬升相當快，早期《吠陀經》並無祂的描述，不過在某次無意中展露出異於常神的「神伽」後，信徒突然廣增，地位直逼毗濕奴與梵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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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伽」就是男性的陽具，在印度教裡也是「再生」的象徵。濕婆那次的「驚天之舉」，舉世震撼，據說毗濕奴與梵天花了一千年都量不完神伽長度！
世界上所有男性應該都羨慕不已，可是一直持續那樣高強度狀態而不解決的話，恐怕也是痛苦萬分。濕婆一舉成名，可說是最典型的「陽具與父權崇拜」宗教類型，要特別注意的是：陽具在宗教或神話裡頭，並非全然代表性愛，更重要的意涵在於重生與生命。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KsN4e92WQ
絕美女神阿芙蘿黛蒂相傳也是在被割掉的陽具之中所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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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色的象徵並非陽具或超強的勃起能力本身，而是詮釋它的人。
陽具勃起本來就是很自然又健康的現象，如同克里特島上的米諾斯文明，女性穿衣服時會展現乳房與露出兩點，這對她們來說非常自然，顛覆人們對服裝作用的概念觀。
「情色與否端賴詮釋者本身的角度。」
我在內心如是告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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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婆也是那時的「超級舞王」，多才多藝的祂自然吸引眾多信徒，濕婆跳舞的姿態更是世間被流傳最多的形象。如此可間接解釋為何印度「寶萊塢電影」喜歡拍攝歡樂歌舞片，畢竟自己信仰的神祇這麼喜歡跳舞，當然要多拍幾部影片來一同歡樂或分擔憂傷，這也是一種信仰方式的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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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偉大文明背後都有一條流經其中的亙古河流。
自古以來，河流孕育出無數生命及令人讚嘆的文化；然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患也造成無數生命的消逝。印度「聖河」─恆河─自然也不例外。
相傳恆河源自喜馬拉雅山中梅盧山上的梵天之城，洶湧河水自山上如萬馬奔騰而下，由於聖河威力無窮，為了避免河水毀滅平原與眾生，那時濕婆挺身而出，硬生生用一己之力抵擋洪潮，將河水一分為七，於是便成了現在的七條印度聖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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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婆外型最大特徵除了前述的超巨大「神伽」外，便是額頭及雙眼之間隱藏的第三隻眼與解救蒼生中毒後的青色頸部。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OnDdEx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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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綸，你知道濕婆第三隻眼有著淒美愛情故事嗎？」
一個秋天腳步剛踏入人間的傍晚，我和暗戀女孩一起坐在校園人跡較少的涼亭之內，享受帶有些微涼意卻使人感到舒暢的青春之風。除了咖啡廳之外，我和她最常相聚聊天的地點便是這座校園涼亭，一旁有著特殊氣味的六月雪花圃，隔絕出屬於我和她的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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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肚子並不太餓，我買了兩人份的培根三明治與兩杯熱拿鐵當作點心。太陽即將結束它一天的任務，恣意在天際邊緣灑出豔紅色彩，好比雲朵映照出我和她的身影後，旋即用火焰燃燒最後殘影。
「妳是說印度教的濕婆？就是『諾貝爾能歌善舞獎』得主嗎？」
她捧腹大笑後，輕輕搥了一下我的臂膀。
琲璇今天沒有戴上平日的黑框眼鏡，她輕輕點頭後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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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說早逝的母親喜歡跳舞，加上自己剛出生時像玉一般充滿溫潤光澤，所以父母賜給她「琲璇」這個名字。即使是現在的她，也如同和氏璧般「明珠求瑕」，散發一種內斂的溫潤光澤。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yzCRcC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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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祂很愛跳舞還有『那裡』非常傲人！一千年都看不完，好羨慕啊。」
她用左手戳了一下我的腦袋：「別只記得那個好嘛！所以…所以你有過了嗎？」
我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凍結在秋風之中，趕緊拿起咖啡作勢喝了一口後點頭。出於男性莫名自尊以及不想被布考斯基嘲笑，我硬是說出善意謊言：「都大三了，當…當然有啊！非常棒哦！」我死後絕對會下拔舌地獄。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aht2ssa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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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赤霞渲染出層層交疊的橙橘與楓紅色彩，當下我好想伸出顫抖的右手偷偷握住她的左手─我再一次錯失親手打開天堂之門的機會。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ogJUkE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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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妳呢？」我側著頭仔細觀察她面部表情變化，側臉的弧度在夕陽下更加美麗動人。
「嗯哼！」她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音。
「啊？這什麼意思？」
「就是『嗯哼』的意思。」夕陽西下，一輪殘月浮現在灰色天空，如同她那時露出的微笑。
「這太不公平，我都告訴妳了。」
「咦？那個女孩是誰呢？是意識幻想中的我嗎？」
她大膽地用自己形象作為回擊的武器─堅不可摧的一次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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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慌失措的我無力招架，只能默默假裝吞下已經喝完的咖啡，琲璇啜飲一口拿鐵後述說關於火眼的淒美故事。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fRU2Sj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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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婆愛人是雪山神女，相當唯美浪漫的名字，不過那是轉生之後的稱謂。當初她衝動之下，為了保全濕婆的名聲而自殺，導致濕婆大鬧天界而被梵天及毗濕奴聯手勸伏。之後濕婆愛人轉生為雪山神女，但是心灰意冷的濕婆在喜馬拉雅山中已修練至無欲無求地步，根本不會起心動念。
琲璇神情略帶憂傷繼續述說：「雪山神女萬般無奈下，只能求助印度教裡的愛神伽摩。於心不忍的伽摩手持甘蔗、蜜蜂和蝴蝶做成的弓，搭上鮮花做成的箭鏃，全力朝濕婆心臟射出，那支愛情之箭不偏不倚正中紅心，結果濕婆果然動了凡心卻勃然大怒，額上第三隻眼突然憤怒睜開，噴出比大型強子對撞機更強力量的神火，把伽摩燃燒殆盡連灰燼都不剩，好悽慘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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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裡的照明燈紛紛亮起，天空僅有那抹殘月反射出微弱光芒，火紅夕陽餘暉也消失在太陽灰燼之中。
琲璇做出最後補充：「伽摩形體消散於天地之間，但靈魂意識仍然存在，至此成為印度神話中看不見的愛神。」
因為這個緣故，印度教的愛神伽摩也象徵「無形」。
「聽起來很悲傷，愛情時常成為黑格爾式悲劇下的另一個選項，卻又如此令人心醉神迷。」我嘆出一口氣說道。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zUcpSB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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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黑格爾式悲劇」是指兩種善的衝突而必須擇一保全。
好比情侶間最常出現的問題：如果我和你媽媽同時落水，你會先救誰？男朋友不論如何回答，都會被女友毒打一頓。這就是「戀愛的黑格爾式悲劇」。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Of9hJo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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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綸，你說說看，這該怎麼詮釋？」
她轉過頭來凝視我的雙眼，期待我提出超越黑格爾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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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問題正好是德國哲學家黑格爾的強項，對於宗教的探索，他並不探究神是否存在，而是轉向建構每個民族信仰之神的整體架構為何？宗教始終無法脫離民族及社會，否則任何神祇都會變成「愛神伽摩」─成為一位看不見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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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眼沉思，聚精會神思考這次的標準答案。
隱喻的意思不難理解，即便是崇拜陽具的宗教文化，節制七情六慾方能證道是自古以來宗教核心教義。在印度教中，火焰具有淨化一切的神聖作用，死後要淨化生前罪惡，便會通過十九位火獄之神的烈焰洗禮，將所有罪咎愆戾都焚燒成灰，進而投向新生，擁有嶄新潔淨的來世。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xsVec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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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焰中昇華的愛，是神聖而不可見的情感。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0CTJOL0q
雪山神女必須用烈焰焚燒自己對濕婆的無限愛意，才能和自己心愛之人一起抵達相同境界，那便是一種「無愛之愛」。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OFZPckL2Z
神秘東方印度教的愛神伽摩乃屬無形，西方許多人則是把一生未談過戀愛哲學家康德視為「愛神」，東西方皆有類似的宗教社群道德觀：把濃烈的愛意給巧妙隱藏起來，一種隱而不顯卻誠摯的愛情。把自己融入對方之中，發散出自身的愛給對方，自然也能得到反饋。
真正的愛，是神聖而不假外求，愛絕對不是去奪取，更不是施予，是發覺時便已存在的東西。進入對方的自己會發現那已存在的愛，接著再把它小心翼翼地擺放進自己心中。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ZuUSCSWk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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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伽摩和雪山神女都沒能徹底理解這一點。」我一字一句說出心中想法。
琲璇用沉默代替言語，一句話都沒說的她，輕巧從涼亭石椅起身後，在我額頭輕輕留下一個吻，我瞬間動彈不得，所有心中煩惱霎時化為無形，只有吻的觸覺打在心海之中，散出難以止歇的漣漪。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2hFSeiJ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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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安祥靜謐的氣氛瀰漫在涼亭之內，琲璇抬頭望著夜空殘月，將紮著的嬌俏馬尾甩頭放下：「無愛之愛呀…」
她沒有把話說完，便以輕快腳步離開涼亭，在距離我將近十公尺處，她轉過身來，秀逸髮絲隨風揚起：「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將來想去看濕婆跳舞。不論是快樂或傷悲，濕婆都能舞出不同的姿態與氛圍，猶如現在這道自由自在的風一般。」
隨後她在夜風中消失，甜甜笑容及那個吻卻始終烙印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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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那時我逆風奔跑向前擁抱她，並且說出未完的答案：「豔紅灰燼中有我燒之不盡的愛，在我還來不及思考時，對妳的愛已然存在心中，隨著妳的每一個笑容翩翩起舞。我想在灰燼之中緊緊擁抱妳！」
天堂或火獄之門也許便隨之敞開，全新人生將會替代彼時的命運軌跡，然而我第三度錯過這個機會─我欠缺射出伽摩之箭的勇氣，萬一失敗的話，我將死在圓形監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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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美好又帶有缺陷的記憶灰燼中爬出。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NGyfSQ2T
萬萬沒想到那時我和琲璇談論的濕婆，居然在地獄橢圓形辦公室向我打招呼。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pOnPjC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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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太短，遺忘太長。
不知琲璇後來是否見到濕婆的舞蹈？
我突然好想詢問濕婆：「請問您曾見過一位面容清秀、綁紮俏麗馬尾，戴上黑框眼鏡，有著美麗雙眸與笑容的臺灣女孩欣賞您的絕妙舞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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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gold毛髮磨蹭腿部的觸覺把我從回憶深處喚醒：「艾綸別發楞，你讓上帝的手等很久了。」牠輕聲說道。嬴政露出不耐煩的神情看著眼前這一幕。
上帝起身後禮貌性伸出右手已有數秒，我卻毫無反應。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9wwUfYZq
我急忙起身鞠躬道歉：「非常抱歉，失禮了。」
「意識真的非常奇妙，能把一段固定時間的記憶加以無限拉長或切割壓縮，可說是另類的相對論。」上帝推論我失神原因而說出心中看法。
我點點頭後以非常不自然的神情坐下。我不止要下拔舌地獄，恐怕又多了怠惰與藐視神祇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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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主阿拉乃全身標準阿拉伯語系世界的裝扮，全身透出自然白色光芒，靜默不語向我點頭致意。我完全無法看見祂的神聖面容，當然也沒膽量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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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四位神明即刻端正坐姿，面前擺放著我的「人生履歷表」，空缺的主位便是已無法再出席的閻羅王。
「我佛慈悲，地獄之王在你準備搭乘渡船時已離開塵世，前往西方淨土。」釋迦摩尼佛露出悲憫語氣，旋即口誦《往生淨土神咒》。
「祢不就是佛嗎？」上帝故意調侃有語病的佛祖。
「佛友，我太過傷悲才露出語病，況且佛心有佛，也無不妥之處。」
真主乾咳一聲，示意大家快點進入正題。嬴政手上的毛筆開始揮寫，此際，正是地獄歷史上悲傷又全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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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文件憑空出現在我的面前，那正是我的「死亡判決書」，上頭清楚寫著：有罪兩票；無罪兩票。
佛陀朝我開口：「如你所見，有罪及無罪恰好都是兩票，就在閻王獨自在森羅殿要立判決並寫下判決理由書時，祂就這樣離開了。作為世界上第一位死亡的人，竟然也是地獄第一位過世的神明。」釋迦牟尼手上的佛珠隱隱發出鵝黃色光芒。
濕婆側頭看了一眼佛陀：「很過分吧？創造歷史一次便足矣，祂一口氣創了兩次，而且永遠不可能被打破。」
濕婆個性似乎相當爽朗豪邁，用輕鬆語調試圖緩和氣氛。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oKzjxft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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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冒昧，只要冥界選出替補閻王的神，就能夠解決問題吧？」我並不想再度牽扯入奇怪的事件，何況是在陌生又恐怖的地獄之中，因此直接把終極答案攤在桌上。
「你不在乎自己死亡判決書的結果嗎？」上帝發出疑問句，然而聽起來比較像是肯定句。
「坦白說，在我決意要死的那一刻，我便有了下地獄的覺悟，所以視為有罪也沒關係。」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oDbPV1hU
我想起自己在哈德遜灣上抱著殉道決心，捨身解救服部奈緒後的模糊身影。自那一刻起，感覺自己已經到過天堂或西方淨土，即便現在要下地獄也無所謂─「推定」和「視為」的法律上差異對我來說一點都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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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眼前黑色長桌瞬間粉碎消失。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R7W5pYjQ
真主阿拉猛力敲了桌子並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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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死定了！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2uH9YEZq1
自己可能永世不得超生，見面不到五分鐘，竟敢惹怒真主阿拉，簡直是自找死路。
佛祖左手一揚，辦公室恢復原狀。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8nqc9CSK
「真主阿拉說非常欣賞你的決心及勇氣，你如果有來生，請務必成為伊斯蘭信徒，祂竭誠歡迎你的加入！」
濕婆對我說：「祂本就投你無罪，所以判決依然僵持不下。我們必須平等處理每個案子，這也是閻王生前的願望。況且你已經收下黑帝斯的禮物，更有必要協助釐清這個案件，還給冥界一頁清楚的歷史。」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cHrucpv5
我隱約覺得濕婆額上的第三隻眼隨時可能睜開並將我徹底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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釐清案件？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VmvJ6MC5
濕婆的用語透露出不祥預感。
「言下之意，閻王似乎並非自然死亡，地獄應該有很多正在服刑的名偵探、刑警或檢察官，請他們來協助辦案可能更有效率。除此之外，我可以現在退還黑帝斯的禮物並自白有罪，我真的無能為力。」我豁出心中僅存的勇氣。
死後暢所欲言比在人界爽快多了，使得我一時間分不清到底哪邊才是地獄？
「自白，不能成為有罪的唯一判決依據。這項法則你應當很清楚才是；甚至在罪疑唯輕及無罪推定下，你可能會逃過地獄的處罰，畢竟此刻是兩票對兩票，這絕對不能發生。此逃生門一開，以後恐怕很難關上。」上帝公正地說出了程序正義的理念，這是第一個主要原因。
語氣中依稀可發現祂好像對我投下不信任票，不過也無所謂了。
我開始保持緘默，情況頓時變得僵持不下。嬴政的神情充滿不悅，要是在他掌權的時代，我可能會被五馬分屍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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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世事無絕對。人選也並非你不可，我的第三隻眼張開後，可以派原本應該要負責的人親自過來處理。」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AwMxDJXD
濕婆神情驟變，口出不明之語，難道……
濕婆語帶威脅說：「當初你破壞天道，拯救在科茨島上差點遭北極熊攻擊致死的服部奈緒殘命，把你剩下五十五年陽壽都給了她，使用『轉命術』的人必須受到制裁，擔負起恢復天道循環的使命，所以…」濕婆故意不把話說完，讓我產生不安焦慮感。
「毗濕奴、歐西里斯與地藏王菩薩不會干預現在這個時空的人事物，可是我和阿努比斯卻可以也應該執行不被允許的轉命術。你應該聽聞過有人發生第一次墜機未死，之後不幸又發生第二次墜機而殞命吧？這種機率有多低？命不該絕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二戰時期的日本人山口彊，三天內被人類歷史上唯二兩次原子彈轟炸卻未死，歷經『雙重被爆』卻依然活到九十多歲才過世。」濕婆稍作停頓，語重心長吐出最後的話語：「會發生的，就是會發生；已經發生的，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即使有神明存在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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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發生的就是會發生？祂是在威脅服部奈緒的生命嗎？倘若奈緒真的殞命，我的犧牲就因此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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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循環，不可改變，這是第二個原因。
「如果神真的萬能，世界上就不再需要宗教。我們可以穿越平行時空，甚至預測未來，但是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神，並非真的無所不能。」釋迦摩尼說出意味深遠的禪語。
濕婆與佛祖互望一眼，濕婆接續方才的威脅利誘。
「第三個主因也和天道脫離不了關係，地獄之王每五百年會改選一次，而地獄亡魂也擁有一席投票資格，就是當年度的第五千萬條亡魂，那一票具有地獄之王權力移轉的效果。服部奈緒原是第五千萬條亡魂，你卻插隊而來，冥冥之中即有安排。」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cdHqFFkD
人界每年有55,987,200條生命消逝於世上，卻無人訝異這個驚人的數目。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UsdvM4dZ
「所以你有補選時的投票權，加上你本身判決書懸而未決，導致卡戎現於岸邊塞船！我們沒辦法讓你暫時住進米諾斯王宮等候判決，如此看來，你就是萬中選一的人選。」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2RD94vhjg
濕婆一口氣說完冥界的天道論以及莫名其妙的投票權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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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主阿拉依舊不發一語，上帝拚命翻閱斯提克斯河岸邊的亡魂候補登船記錄，顯然焦急不已。釋迦牟尼對濕婆使了一個眼神，濕婆猶豫之下緩緩開口：「本來不該讓你知道這件事，現在情勢所逼，只好順勢而為。」語畢，祂閉上自己雙眼後說：「請你凝神看著我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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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婆雙眼之間彷彿有顆火種，慢慢被奇妙的神力所點燃，剎那間，傳說中的第三隻火眼倏然現形，如硬幣般大小的橙紅火焰在雙眉之間熊熊燃燒，火光中逐漸浮現一道渺小卻熟悉的身影。
「啊！琲璇…」
烙印在我心底深處的琲璇身影猛然竄出。
在咖啡店摘下眼鏡細細品茶的她、深夜圖書館前閉上雙眼等待輕吻的她、髮絲在夜風中飛揚，轉身對我微笑的那個她、讓我差點抵達天堂卻因自身懦弱而墜落地獄的那個她。
熟悉的琲璇身影，伴隨火焰持續在我內心燃燒起已經死掉的青春回憶─一場沒有結果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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