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冥漾輕輕點頭,算是和老闆娘打了個招呼,側身讓她進到房內,帶著幾分興奮的說:「我想去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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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上踩著一雙室內拖,老闆娘點著頭,將餐點一一拿下來輕放在小桌子上,親切的叮嚀道:「喔,這樣啊。如果要玩水上設施,要記得帶衣服和毛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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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點頭應下,不過他此次前去,主要是想搭乘那裡的摩天輪。他曾經聽過一個傳說。傳說中,一起坐摩天輪的情侶最終都會分手;但若是兩人在摩天輪達到最高點時接吻,就能永遠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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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啦,他不可能和真正的學長在一起,只能用替身代替。他看向床鋪,床上擺著一隻兔娃娃,它的右耳染著一小塊紅色,紅紅的眼睛和某人特別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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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下去了。」老闆娘溫柔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褚冥漾的思緒。他回過神,海浪沖刷著沙灘的聲音重回他的耳邊,他點點頭跟著老闆娘來到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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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框前停下腳步,他待老闆娘離開房內後,便將門關上。回身走向小客廳,褚冥漾湊到餐桌上一看,上面擺著三明治、沙拉、牛奶以及一道甜點,略顯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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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沙拉,淋上沙拉醬,他端著碗來到窗前,一口咬下清爽可口的蔬菜。眼前的大海寬廣的彷彿無窮無盡,銀色波光熠熠生輝,海潮聲源源不絕的傳來,規律而安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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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由衷的露出一抹微笑。在這裡,他不必忍受那些無端的謾罵、厭惡,不必背負上莫須有的罪名,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而平靜,他好像真的成為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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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平凡,卻不必天天遭受辱罵、攻擊,時不時還被追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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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他在想什麼呢?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又變得低落了起來,褚冥漾像是要將負面的想法甩開般,用力甩甩腦袋,打開落地窗,來到了陽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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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跨出房內,溫暖的陽光便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帶著鹹味的微風輕輕吹徐,恰到好處的中和了氣溫,也和美景一同帶走了他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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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的風景,褚冥漾微微偏過頭,勾起溫好的笑容。沒意外的話,今天,應該會是美好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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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死的看著面前的母女倆,褚冥漾決定收回前言。他怎麼也沒想到,排個隊而已,竟然會遇上以前的老師。更糟糕的是因為人數的關係,他必須和兩人搭乘同一個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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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雖然那張蒼老了幾分的熟悉面容,他的思緒回到了好幾年前。那真的是一段很糟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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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因為運氣的關係,遭到同學言語霸凌,這個老師卻經常忽視同學們的行為,甚至在他主動報告後,要他檢討自己。後來還是褚冥玥發現異常,教育了那幾個同學,這事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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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回飄遠的思緒,褚冥漾咬咬牙,攥進手裡的門票,拔開腳步,跟在老師與其女兒身後進入了車廂內。門被外頭的員工關上,車廂逐漸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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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一眼曾經的老師,他眼不見為淨的轉過頭。望著外頭的風景,他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滿是嚮往,以前因為運氣太過於糟糕,為了保護自己和別人,幾乎沒來過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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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看著,他突然感覺到有人朝自己投來目光,餘光一瞄,原來是老師。他不免有些僵硬,心道:「老師應該不會認出來我吧,可是他幹嘛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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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褚冥漾轉念一想,老師大概是在看他那雙帶著奇異美感的眼睛吧,剛才一路上也有許多人好奇的盯著他,並低聲討論著,讓他體驗了一把備受矚目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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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自己似乎被發現了,老師匆忙移開目光。褚冥漾反過來悄悄打量對方,眼前的女子似乎蒼老了許多,如今她已是兩鬢班白、滿臉疲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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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記得,老師分明才四十歲左右罷了,幾年不見,歲月怎已在她身上留下了如此多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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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而看向女老師身旁的少女,褚冥漾覺得少女很是奇怪,今天天氣很好,這少女卻和他一樣穿著長袖和長褲,身子瘦的像根竹竿,看起來好像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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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目光,褚冥漾扭頭從窗外向下俯視。此時已有一定的高度,底下的遊客變得好小好小,還能清楚看到周遭有哪些設施,宛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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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道視線又投了過來,褚冥漾被看得很不自在,沒一會兒就繃不住了,直接轉向對面,老師立即迴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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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落在身上的視線移開,褚冥漾便要回過頭繼續看風景,視線猛然停滯在了老師的女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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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正在用手機拍攝風景,由於她舉著手的緣故,袖子往下滑了一些,暴露出了異常纖瘦的手臂。那隻蒼白的手腕上,密集的布著一條條疤痕,模樣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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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引起女孩的注意,褚冥漾收回目光,望向窗外,抱緊懷裡的娃娃,淡眉微蹙。他天性善良,雖然不認識面前的少女,還是有些為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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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樣在他的思考中緩緩流逝,轉眼間,他們就接近了最高點。褚冥漾輕咬下唇,抓緊懷裡的兔子娃娃,興奮又焦急的瞪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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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抵達最高點的前一秒,他抬眼看了一眼對面的二人。女孩依然是對外界不大關心的樣子,就連一直偷瞧他的老師也並未看著他。時機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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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確認沒人看自己後,他垂下眼睫,虔誠而快速的在兔子娃娃上,落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而車廂也在那瞬間同時達到了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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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稍縱即逝的一瞬間,褚冥漾似乎聽到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輕飄飄的女聲像是他的幻聽,那道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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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孩子啊,你雖未帶愛人前來,但我依然祝福你,願你能和相愛之人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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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微微睜大眼,開心、憂傷、疑惑、淒涼、無奈……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湧上他的心頭。他沒想到傳說竟是真的,也很感激對方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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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單的一句話,在他耳裡宛如最高級的樂章,無比動聽,讓他心底升起了小小的期待。是不是,他和學長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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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剛升起,便被褚冥漾自己掐滅了。他感覺鼻頭有點酸酸的,抱緊兔子娃娃,勾起一抹似哀似喜的微笑,輕聲道:「謝謝您,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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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聲音不大,但褚冥漾知道那祝福了一對對戀人的女子肯定能聽見。他抬起頭來,正欲看向窗外,以轉移注意力,便恰好倏地和老師對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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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一愣,意識到老師或許已將他方才的舉動全收進了眼底,臉上泛起薄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對面的老師也嚇到,急忙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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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對方一直看著自己,褚冥漾清楚對方有話要說,但不敢講。他也亦同,他很想問問對方到底怎麼了,卻說不出口。氣氛因此微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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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過後,褚冥漾被氛圍折磨的受不了了,再也無法裝作無事發生,扭頭問道:「不好意思,怎麼了嗎?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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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看別人被發現,女老師也有點困窘,趕忙搖搖頭,「沒事沒事!只是……」頓了一頓,她接著說道:「只是小朋友你長得有點像我以前的一個學生,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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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就是本人啊。褚冥漾想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於是只得勾起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女老師露出歉意的笑容,轉開頭看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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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的的看了一下風景,她又把頭轉了過來,猶豫了一下,才有些難為情的說道:「那個,抱歉,小朋友,你……能不能扮演一下我那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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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風景的褚冥漾扭頭轉向對面,一頭霧水的呆望著眼前曾經的老師。她這話說的太模糊又太突兀,他沒聽明白對方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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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老師困窘的抓抓臉,有些侷促不安。「啊,我的意思是,我對那個學生有話要說,但後來就找不到他了,這件事困擾了我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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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下,女老師見褚冥漾還是不理解,便進一步解釋:「小朋友你什麼都不用做的,聽聽就好。就……當做是我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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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勾起了好奇心,褚冥漾很疑惑對方想說什麼,便點點頭,無聲的答應了。女老師高興的微微一笑,看一眼自己的女兒,就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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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個深呼吸,女老師緩緩睜開眼,她雙手交扣在一起,端正的坐著,認真而真摯的盯著褚冥漾。那一刻,時空彷彿回到了多年前,他似乎又變回了那個自卑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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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後來我才意識到自己對你說的話又多麼糟糕。我很抱歉,是我當初太過於懶惰和愚蠢,才會說出那般無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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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女老師眼眶漸漸紅了,嗓音也添上幾分哽咽,眼裡盛滿悲傷與深沉的愧疚,模樣彷彿又衰老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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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霸凌不是你的問題,你無須懷疑這點。很抱歉讓你經歷了這些,我不知道你現在過的如何,也清楚我並沒有資格這麼說,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天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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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女老師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瞬間潰堤,她急忙狼狽的偏開頭,掏出手怕擦拭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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