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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一華以兩指夾著香菸，徐徐地吸一口，熟練地朝窗外吐出一個煙圈。
「你當真打算動身？」符一華自知勸不了好友莫明，「不等君默醒來？」
「等不來了，再等下去，所有線索都會消失。」莫明凝視丈夫，以沙啞的聲音回道：「君默有你照顧，我很放心。」
「先不說君默。你左臂二級燒傷，雖不至於要植皮但到底還是傷到了真皮層，沒有我替你換藥洗傷口恐怕會疤痕增生，搞不好還會影響將來的活動能力。」符一華弄熄香菸，「你的傷口現在應該痛到不行吧？況且，你真捨得丟下千秋？」
捨不得啊！無論是女兒抑或在火場吸入濃煙致一氧化碳中毒陷入昏迷的丈夫，莫明都捨不得丟下。
可是幾經辛苦才撿回一命，丈夫左君默能否跨過鬼門關仍是未知之數，要是被兇徒發現他倆成功逃出火海，說不定會派人前來滅口。一旦成為目標，哪怕教團派人廿四小時看守仍難保百密一疏。到時候，莫說左君默連最後一線生機也被剝奪，更可能連累母親和女兒……
此事萬萬不可。
思前想後，既然新聞報道指現場發現多具焦屍身份難辨，那她正好順水推舟，假裝與丈夫雙雙葬身火海。這樣更有利匿藏左君默免受威脅，也方便她暗中行事調查真相。
幸而摯友符一華生於醫護世家，雖說她與符世伯在醫院已忙得不可開交，不能寄望他倆時常抽空照料君默，但最少退役後轉戰中醫的符伯母可幫忙看顧病人。
作為玫瑰十字會的前鍊金術師，符伯母對後輩愛護有加，若說誰有這個耐性和時間治理君默的話，非她莫屬。
「真後悔當初硬拉著你陪我跟我媽學巫術，否則你和君默也不會弄至這個田地。」符一華瞄了瞄床上的左君默，說不出的內疚。
莫明苦笑搖頭，「要是我沒加入教團，又怎會邂逅到君默，生下那樣可愛的女兒？」
「可有打算讓千秋繼承衣缽？」
莫明毫不客氣地嘲笑閨蜜：「你小時候老嚷著要跟隨媽媽的腳步學魔法，結果長大後還不是跑去做醫生，可見這種事勉強不來。」
符一華兩手一攤，「反正都是救人，當醫生賺得比較多呀！」
「算了吧你！」莫明深明好友乃獨生女，不想兩老擔心才不得已放棄當女巫的童年志願，「其實當父母的，只要孩子開心就好。」
所謂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符一華比誰都清楚千秋是莫明心頭的那塊肉。
記得初次看到瀟灑硬朗的莫明崩潰痛哭，正是她拿到女兒的檢測報告，確認千秋屬亞斯伯格症候群。每想到女兒可能因自閉造成社交障礙，在學校遭受排擠，莫明便自責不已。
當母親的莫不希望孩子能健康快樂地成長，誰又樂見女兒處處受委屈被嫌棄？
要是看到千秋被欺負，符一華自問也會忍不住上前為她討公道，倒沒想過最終竟是小千秋為她上了一課。
某次替莫明接千秋放學，恰巧碰上幾個屁孩圍著恥笑千秋。正當符一華忿忿不平想上前教訓那些屁孩，千秋卻絲毫沒有動氣，三言兩語便把對方數落得顏面掃地。
「你這人到底是蠢還是有病？我們不想跟你玩你沒聽懂嗎？」帶頭的女孩一臉輕蔑。
「自閉是一種發展障礙，不是病也無關智商。」小千秋一臉認真地解釋：「治療師曾說過，自閉是天生的，但善良與否可以選擇。選擇歧視的人，比自閉的人更無知可憐。但我不介意和無知的人做朋友，因為選擇了善良就不可以歧視比自己不幸的人。」
眼看仗勢凌人的屁孩氣得整張臉一陣紅一陣白，身後的應聲蟲目瞪口呆無法駁斥，符一華內心不禁拍案叫爽。
「你……」那女孩氣炸了肺卻想不出半句反駁的話，只好挾著尾巴掉頭逃之夭夭。
「竟學會罵人不帶髒話，厲害厲害！」符一華笑得彎腰，上前不住拍小千秋肩膀，「華姨太低估你了。」
千秋卻一臉不解地抬頭，「可是我沒有罵人呀。」
符一華直笑得眼角有淚，「真是太精彩了！回去一定要告訴你媽：千秋這麼厲害，才不用我們為她出頭。」
忽爾憶起這段往事，符一華不勝欷歔。
「還記得千秋的名句嗎？」
「哪一句？」莫明想起女兒總是語出驚人，不禁會心微笑。
「那句『選擇了善良就不可以歧視比自己不幸的人』呀！」符一華也笑了，「放心吧，千秋既善良又強大，從來只有她氣死身邊的人。我也不會讓人傷她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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