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已完結） - 燭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睜眼，把眼皮撐開，讓瞳孔凝視前方，一切是那麼的違和，彷彿我陷入深淵。

我似乎看見了，一切那是如此清晰，但卻沒有，往上提的眼皮，但瞳孔無法正常的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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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了呼喚，來自我親愛的助手的哭泣、無助的哀鳴，用這種方式迎接我，像是注定了我的實驗終將是一場值得哭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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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轉變為啜泣，她的嘴一開一合，像在水中吐泡泡的魚，我跟她似乎也隔著水，我碰不到她，但又好像已經藉由水貼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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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與她聯絡，努力熟悉著不習慣的身體，似乎不能用五感再接觸世界，但我能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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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功了，至少我是那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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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功的跟助手取得聯繫，她似乎不太認為我現在的狀態是好的，一切不如預期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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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但至少我還活著，我能繼續完成這個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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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離開後，我嘗試著挪動我的軀體，白紅相間的肉塊，不是很美觀，而且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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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想跟我的飲食有關，助手餵食的人肉沫大概就是這種沒有保護力又噁心的東西，看來食譜要改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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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內一陣子扭曲、翻滾、掙扎，我掌握了活動的訣竅。我嘗試著打開門、撬開窗，往管道，往樓上往實驗室蔓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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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更多東西，我把我認為有用的藥連同玻璃瓶吞噬，也找了更豐富的食物來吃，甚至啃食了一些鐵與土，我就像一隻進化版的史萊姆，但似乎需要更多的消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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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該吃的吃完後，我開始在我熟悉的家中閒晃，只不過是藉由更加隱密的管道活動，熟悉的格局，不熟悉的路徑。

我把肉體分散在各個管道中，希望它不會因此損壞、堵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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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隱密的房間，我看了一個有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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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四肢切斷的成年人，被裝在充滿佈置的嬰兒車中，畫面詼諧的令人作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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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剛伸出房間查看，他馬上警覺的撇了過來盯著我看，眼神沒有一絲被砍掉四肢絕望或害怕，他還是能用像蛇一般的眼神，用冰冷卻讓人懼怕的氣場壓迫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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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也同情我摯友那自作自受的遭遇，但我還是想嚇嚇他，我迅速膨脹，快速的朝他的床上蔓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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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我。」摯友冷冽的命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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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動吧，那就把我扶起來。」他對著我說，他對著一團扭曲在房間蠕動的血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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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蔓延到嬰兒床上，纏繞著他，把他了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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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聽得懂我說話啊，但黏黏的好噁。」他皺眉嫌棄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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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能說話喔。」我把震動轉化為聲音傳達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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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你需要幫助嗎？」他饒有趣味的對著我，明明他更像需要幫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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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能救你的人，好像被我誤殺了。」他在說什麼？但我沒有細想，因為此時，我只想聽到我做事追求完美、高尊嚴的摯友，狼狽的哀愁著向我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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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需要幫忙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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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想再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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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這種絕境，對他來說是休息嗎？還是在故作堅強呢，我不知道，也沒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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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重新的認識了彼此一次，我沒有說破我的身份，他似乎也篤定了我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的集合體，或“我”不小心製造出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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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想到過去的“她”，像在水溝裡抓到的小老鼠，令人作噁、但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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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在說助手。他一定很懷念乖巧溫馴的她，不過到剛剛為止，她在我面前也還是一樣的聰慧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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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要驚訝她做出那麼殘忍的事，但一方面，其實我也知道她背著我埋了多少線人，拉攏了多少勢力，所以也不太意外她會以身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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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大家早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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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肉團形成一個觸手，摸了摸摯友的頭，他滿臉的嫌棄，但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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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助手從房間走了過來，我該離開了，我抽離了摯友，縮回了管線中，盤伏在管道裡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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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想我嗎？」助手抱著他又蹭又親，用力的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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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洗澡。」摯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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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是什麼。」助手這時才注意到我在摯友身上殘留的痕跡，眼神變得兇狠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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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別多想，我不會離開你。」摯友按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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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我最愛你了，如果誰破壞我們的感情，讓我留不住你，不管他是誰，我也會努力除掉的，這是你希望的嗎？告訴我，這是你希望的，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會盡力去完成，你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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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這段話前半段是在說給我聽的，她應該知道我還在附近監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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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後半段應該是對愛人的真情告白，也可能是想合理化自己犯下的一切罪孽，催眠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是錯誤，而是為愛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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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友並沒有戳穿他，而是蹭蹭了她「對，你最乖了，我愛你。好了，帶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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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這是真心的，還是不想刺激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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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了，我不懂、無法理解的事，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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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友洗完澡後，助手馬上跑到了我本體所在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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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碰他，他現在只屬於我了。」她冷冷的說，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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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絲毫不考慮與她爭論，我知道她也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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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他把你的複製品殺了，所以他以為你死了，不要告訴他你的身份，他都那麼絕望了，別給他希望折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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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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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但你怎麼會覺得我還沒說出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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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沈默了一下「反正如果他試圖離開我，你跟你的實驗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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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知道我還沒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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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準備更多的食物種類，跟這些藥。」我用觸手拿起了她手上的表格，把需要的東西紀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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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反正我會一直幫你，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我能相信你。」他小聲的嘟囔，但應該是說給我聽的，試圖用友情來感情勒索我不要動他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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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觸手環繞在他身邊，圍繞成一個具壓迫感的空間。

「你當然可以相信我，不然你早就被我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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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不過是你還需要我罷了吧。」她站的直挺挺的面對我，但不難聽出他的心跳出賣了他，我感受到了他的恐懼，他的眼神閃過平常我不會察覺到的懦弱，但她還是堅持的拿著自己微薄的價值與我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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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都是這麼過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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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面對曾經的摯友，還是過去跟現在的我，她總是隱藏自己的情緒，坦然接受所有壓迫、血腥、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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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沒有看出來她的恐懼，她總是在面對重大衝擊時，顯得格外游刃有餘，一開始我也只是被她特別的反應感到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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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身形巨大的我，才發現她有多麼嬌小、脆弱，現在對她更多的情緒，居然是同情與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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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實驗告段落了，讓我開始注意身邊的事與人了嗎？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把觸手收回，示意她能離開了，她也懂我，二話不說就關門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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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力放到實驗室，繼續調配罩新的藥物，隨手玩弄著自己的實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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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其實沒底，我不能大雜燴的把“可能”可以的藥物，直接實驗在我身上，我覺得我需要更類似於我的生命體，作為樣品讓我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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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該，止步於此？以這個型態繼續成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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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第一次想對實驗停下腳步。喔不，我的人生早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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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覺，之前沈迷實驗，可能我是對人生的不滿、是過度的追求，但我也從來沒停下腳步，享受自己已經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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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蠕動全身的細胞，感覺每一寸都能精細的操控到，我像水能包覆著一切，能感知到房間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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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陷入了更深沉的思緒中，也許，這是我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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