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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那人朝挑釁道,「你是這裡人嗎?我有事找你家長。」
雷克斯不發一語死死盯著對方。
那人刻意退離光亮處將自己埋入陰影中,但這並不影響雷克斯盯著他的視線,那雙如夜行動物般的眼睛令男人產生些許畏懼。這小鬼受過訓練?難道說他們從小就接受訓練?這就是流亡軍這麼難纏的原因嗎?
男人摸向槍柄的動作立刻引來雷克斯的攻擊——
那人在雷克斯衝向自己時伸出電網槍擋在胸前,趁刀刃削斷電網槍的瞬間掏出雷射槍直指男孩頭部、扣下板機!灼熱的銀色雷射線卻僅在男孩頭上掠過,小鬼竟然徒手頂開槍管!
男人立刻抽回槍械、一手掐住小鬼喉嚨,在對方行動以前踢開腳跟將男孩壓至地面、一腳跪在腹部、另一腳踩住持刀的手,雷射槍口壓在男孩頭上——
「冷靜點小朋友,你殺了我一個同僚,總該還個債吧?」他說,掐著男孩的手開始在面罩附近摸索。
他想解開雷克斯的面罩!
雷克斯記得自己也經常被拖爾以這種方式壓制,他伸出左手併攏四指,迅速插入男人肋骨下緣一勾一抬,掰斷了軟骨——
「唔啊!!」男人瞬間痛得縮起身體——
雷克斯才剛掙脫制伏卻又再度被男人一腳重踏腹部,壓回地面。那人捂著斷裂的肋緣,將槍口向下移至男孩胸口處——
見狀,雷克斯抓住對方腳踝準備扭轉時⋯⋯他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以及在黑暗中反光的深色雙眼出現在男人身後⋯⋯這一刻,雷克斯不再有任何動作,就像放棄了一般。
這個舉動引起了男人的防備心,他瞥頭向後看去⋯⋯鋒利的刀光朝著頸部而來,男人下意識向後躲開卻仍然被割斷了一邊肌肉,鮮血從破洞的防護衣向外流出。
男人壓著傷口向後退開,藉著身後的光亮他看清了眼前的情況——另一名成年流亡者正蹲下身檢查男孩的面罩,那個身形、那個速度,讓他開始懷疑那人的身份。
他伸手進口袋裡摸索,也就這一轉眼的瞬間,那名流亡者已經來到他面前,他不得不放開血流如注的傷口,抽出刀槍抵擋揮來的匕首。面對流亡者迅捷猛烈的攻勢,他很快落入下風,好幾次只是堪堪躲過要害差點斷送性命。
男人很快被這名流亡者壓制在牆上,失血過多的他面罩早已不知去向。看著對方那張似曾相識的模糊面孔,以及那在黑暗中變幻莫測的行動方式⋯⋯
「你!你是托爾・梅薩羅斯!」男人想起來了!他想起這個流亡者的身份,這人是流亡軍的指揮官——幽靈梅薩羅斯!
連續三次襲擊治安區的那場戰役,那場令治安區損失慘重還丟失城區範圍的戰役正是由他領軍。若非諭視系統入侵成功,流亡軍很有可能成功破城!
「老子的名諱可不是能從你那臭嘴裡喊出的。」托爾深沈的嗓音貫穿了整個空間,他拋起匕首與雷射槍瞬間交替持武的雙手,槍管直直塞進那人的嘴裡——
男人像是早有預料般,舉起不知何時拿在手上的小型遙控器,那枚小東西突然亮起微弱的紅光,一閃一閃。雷克斯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那東西發出某種高頻的噪音以及與奧托身上類似的化學焦臭味。
「就算死,也要拖你下水!哈哈哈!」即使咬著槍管,男人依舊笑得大聲!
但笑聲也很快戛然而止,雷射光貫穿過他的頭頸形成一圈焦黑的孔洞。托爾蹲下身擰開那人緊握的手,卻在這時愣住了——這傢伙竟然捏碎了操控器!
「托爾?」雷克斯來到托爾身後,「那是什麼?我聽得見那東西剛才發出的噪音⋯⋯」
「你⋯⋯說你能聽見?」托爾語氣平淡地問,讓人完全感受不到他在想什麼。
雷克斯明白那是對方進入狀態時的聲調,他發現自己也變得跟對方一樣,「不久前才出現的,我的感官變得不太一樣⋯⋯」
「快走,雷克斯。快離開這裡,往西北方向走會有一座廢棄的機械工廠,後面有座墓園,入口在那裡,你知道密語。」
「什麼意思?我——」
「快走!」托爾沉聲吼道。雷克斯從來沒見過托爾這副模樣,他不自覺向後退開了幾步,但仍然不死心地問,「那你呢?為什麼不一起走?」
一股濃重的化學燒焦味以及機械運作的低頻聲響頓時充斥著整個空間,這股嗆鼻的味道與聲音伴隨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看好了,這東西是奧托的遠端控制器,如果損毀就會觸發防禦機制。」托爾轉過身看向男孩,一邊展示屍體手上碎裂的黑色小殼,「意思是這座城內部署的奧托會往這裡聚集。你現在也感受得到了,快走,絕對不能被鎖定,那東西很難纏。」
依舊是平穩毫無波動的聲線,但此刻聽上去卻像是在道別⋯⋯
此時,奧托接近的腳步聲幾乎掩蓋了其他聲響,雷克斯一瞬間僵在原地。他能感受到內心深處的悸動,但不在意識之內,這該死的潛行狀態!他感受不到情緒!他想伸手抓住托爾,但身體卻毫無情感的回頭⋯⋯他竟然回頭!他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托爾!
他究竟怎麼了?為什麼不受控?雷克斯想回頭,但卻怎麼樣也轉動不了脖子,他正全力衝刺在黑暗之中,直到淚水流到嘴角處才發現原來潛行狀態下流的淚水是這麼苦澀。
藍網!他必須進入地穴才能救出托爾!
雷克斯替自己無情的行為找個目標,但他深知一切都會來不及!他想吶喊!非常想!但卻做不到,胸口非常悶,悶得他喘不過氣!到底還要壓抑多久?他甚至已經忘記怎麼回歸意識⋯⋯現在的他就像具行屍走肉,只為奮力存活而行動。
男孩一路朝著城市西北方前進,途中遇上的幾台奧托都已收起彈射的視線,全都筆直的朝向同一處位置快速前進——那裡正是與托爾再次分開的地點。如果他待在原地待命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答案是肯定的,是他的錯!那個一心一意只考慮他安全的人被自己害死了!
爆破的聲響猛地從身後遠處傳來,一聲接著一聲,有大有小。他自私的期許著能一直聽到這種聲響,至少這代表托爾還活著。
不久後,男孩鑽進了一處地下道,裏面已經乾涸沒有排放任何東西。他就這麼跪在裡面,他很想回歸意識,想大哭一場,但外圍的震動以及那揮之不去的化學臭味卻讓他繼續緊鎖著意識深處的那道牆。爆炸聲持續著⋯⋯甚至有一聲距離他非常近,近到讓他信以為托爾也正朝這個方向前進——
也正因如此,雷克斯再次有了前進的動力,他朝著地下道深處爬著,一路爬進廢棄工廠內部,再一路穿過全是斑駁廢鐵的雜亂工廠,托爾所說的墓園就在圍牆後方。
工廠後方的山丘是這座城市的墓園。
他爬上那堵搖搖欲墜的高牆,一點一點地向下滑至地面,踏上泥土與草地。腳下柔軟的感受與城內滿是碎石的地面截然不同,這裡的草植幾乎都跟雷克斯一般高,完全看不出曾是一座墓園也辨別不出方向,放眼望去只看到泛著淡藍螢光的草植曬在夜光下。
雷克斯直視著山丘上高掛的那輪明月,一步步朝著山丘高處走去。他輕輕哼唱著一段旋律,刺骨的憂傷從哽咽的喉頭流溢而出:
「黑夜中的螢光與大海共享奇特,是因為生命繁華萬物生息——
什麼時候?大海竟墮落成死亡搖籃?
什麼時候?奇特竟殞落成平凡俗物?
衰亡衰亡,是興盛家園的鏡子影子,但有誰願意照向這面鏡中倒影?
不要怕孩子,銅牆鐵壁並非冰冷蠢矬,綻放在空氣中的色彩被細心排列——
不要哭孩子,斷壁殘垣並非詭譎荒蕪,沈積在大地中的化石被精心永頌——」
爆炸的轟響蓋過了歌聲,遙遠的火光打亮了男孩腳下的影子。雷克斯忽然在地上的陰影中看見一張臉⋯⋯那張臉被埋在土裡、被草掩蓋,是一張帶著面罩的陌生臉孔,睜著眼盯著自己。他一度以為自己踩到某具流亡者的屍體,正當他準備抬腳離開時突然腳下一空——
男孩瘦小、不起眼的身影消失在山丘中。
他跌落進一條黑色通道中,洞口閥門的開關全然沒有影響地面上的寸土寸草,驚人的爆炸聲響也被隔絕在外。
面罩上的倒數時間還剩2小時2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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