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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看托爾一眼。」他無視女孩眼底的不信任,「只是看看他而已,妳可以在旁邊攔住我,如果我太靠近的話。」
「你最好別!看好你是我的任務。」佩特拉說。
「在可控範圍內監視與嚇阻並不超出任務內容。」
「我不認為你可控。」
「那又為什麼要選擇把我關在這?」雷克斯面向前方看了看長廊處人群聚集的地方,「不是應該阻隔我的視線嗎?」
「我以為你看得見就能少說兩句。」女孩撇撇嘴。
「這點妳猜得沒錯,我會少說兩句。」雷克斯深吸口氣,「我只看一眼⋯⋯算是最後一眼,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佩特拉的動作很快,雷克斯發現自己跟在她後面竟然沒辦法縮短距離。塞德萊茨的隧道寬敞同時錯綜複雜,在一個轉角失誤就很有可能會迷路,就算回頭也未必能認得出正確的路。一間一間的凹壁幾乎都長得差不多,每個房間的擺設也幾乎一樣,一張床一張桌一張地毯,這樣的格局最多容納兩位成年人。半透明的橘色屏障安裝在每個房間外的牆上,有的看不見裡面,有的沒有開啟。
刺鼻的藥水味以及機器運轉的聲音讓雷克斯不由得緊繃了起來,佩特拉將他帶到醫務院後方的聯通小道,這裏沒有進進出出的傷患、也沒有血淋淋的場面,更沒有此起彼落的哀嚎慘叫。從這裡進去很快就看到一間特別大間的凹壁,屏障隔離了人員的進出,但仍能清楚看見裡頭的托爾被一條深藍色的薄毯蓋著身體。
雷克斯愣在原地——
深藍色!藍色!流亡者們一直以來都將藍色視為死亡與不詳,就跟受到污染而發出螢光藍的世界一樣致命。沒想到他們竟然用藍色!為什麼!
男孩把頭靠在屏障上內心五味雜陳,那裡面全是一台台精密的儀器設備,一根根透明的粗管將暗、鮮紅血液連結到體外循環設備,所有的聲音聽上去都異常規律。
這樣活著跟死了沒兩樣⋯⋯
男孩看著裡面的一切。不斷告誡自己這就是自己的選擇所導致的後果!他要永遠將這份令人絕望的愧疚刻在心底!
回去的路上,雷克斯渾渾噩噩,瞪大的雙眼裡全是剛才的畫面。
直到他們回到長廊盡頭的那間房,一群流亡軍圍著一名外觀奇特的男子⋯⋯那人身上的太空衣被溶得變形,行動似乎被受到一定的限制。有些熟悉的身型吸引了雷克斯失焦的雙眼,他認得這人,是那名將托爾帶入地穴的男人⋯⋯但這次他看到那人面罩下的臉——
男孩感覺內心再度被刀劃開般疼痛。
那張至親的臉上有著他從未見過的傷痕,雙眼、額頭、顴骨都是嚴重的燒燙疤痕。他瞎了,那副眼睛連同皮一起被溶進骨骼裡⋯⋯
「父親?」雷克斯不由自主走上前,就連佩特拉也好奇的看過去。
「雷克斯?」那人聽到了!他在眾人吵雜的話語中聽見男孩的聲音。而男人身旁的幾名流亡軍也在這時安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男孩。
其中有個熟面孔,但男孩沒有心思去注意。
「為什麼⋯⋯您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不⋯⋯治療?」他的聲音顫抖,他克制不了!
只見那人臉上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接著轉過頭小聲詢問身邊的人,他兒子有沒有受傷?看起來怎麼樣?
「別站在那了!快去裡面——」
「快結束了!就剩最後幾個點,預計天亮以前我們就能清場了。」父親威嚴的語氣不禁令男孩感到內心一陣抽痛。
卡特張了張嘴遲疑了一下,接著轉身再次離去留下男孩站在原地。
時過正午,佩特拉得到了消息,塞德萊茨必須在入夜前進行全面搬遷。
「理查說就算治安區不清楚地城的範圍與深度,但他們遲早會知道,這個地方不能久待。」佩特拉在路上解釋道。
等待肅清的時間,雷克斯已經從佩特拉口中得知了不少關於塞德萊茨的狀況。據她所說,管理員理查・加洛曾在上週動身前往艾普頓。但途中收到命令而折返,從那之後理查很快整備了一批流亡軍一直處於待命狀態。
就是男孩進入地城第一眼見到的陣容。
另外,托爾途中收到的那組通訊密碼,很有可能是理查・加洛按照卡特的命令加以回覆,目的就是要他們前往塞德萊茨。至於有沒有其他生還者⋯⋯佩特拉說從轟炸到封城只有兩個人,那就是雷克斯跟托爾。
雷克斯與佩特拉用最快的速度穿過一條又一條複雜的隧道,途經人們正潦草的收拾物品。兩人像一陣風一樣竄到一處隱蔽的凹牆邊,管理員理查・加洛的工作室就在牆後。佩特拉說這片石牆以前並不存在,是很久以前被填上的,因此有許多縫隙。但管理員幾乎不在這進行會議,所以她經常只是經過而已,她也不確定能聽見多少內容。
工作室內的人不多,卡特站離牆面較遠,雷克斯必須非常仔細才能聽見他父親的聲音。其中有個人的聲音非常沙啞,他認不出那人究竟是誰。
兩個孩子沈下意識謹慎傾聽,深怕一點動靜就引起注意——
「如果有實際路線的話,我需要將他們分開嗎?」理查・加洛問。他的聲音在雷克斯左前方。
「不必。你們沿著南方的大斷谷走,李維跟其他倖存者會在盡頭與你們匯合。」卡特說。
「大斷谷?那裡對傷患來說太過⋯⋯」
「你們只需要等到入夜後再行動就行,這樣方便在衛星下集體移動,傷患也能有時間休息。」
「白天要在哪裡休息?裂谷底的輻射值最低也有800毫西弗,帳篷很快就不能使用了!」
「⋯⋯屏障!」另一個男人開口,聲音非常沙啞,「能拆掉多少是多少,那東西也能暫時隔絕污染,傷患、避難者都能休息。」
「我懂你們的意思了。」理查・加洛說。
「要快,他們入夜後就會抵達,我們不能浪費時間!」卡特提醒道。
一陣急促的腳步由近至遠,應該是有什麼命令被傳了出去。
「還有一件事⋯⋯」加洛說,「梅薩羅斯的狀況不樂觀。」
幾人陷入一陣沈默。這讓雷克斯彷彿窒息了般難受,因為他聽懂理查・加洛的意思。
「沒辦法脫離機器嗎?」沙啞的男音問道,「暫時性的?」
又是一陣沈默。
「把他的血液樣本留給我。」卡特的聲音在幽閉的地穴響起。
「卡特!」那名聲音沙啞的男子突然喝道,「你絕不會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軍隊遲早會攻破這裡,而我們帶不走他。」卡特哀痛的說,「托爾非常強悍,他們深知這一點。相信我,這必然會發生。你該不會以為我樂意見到朋友就這樣離去吧?」
「那就燒了屍體,你也別拿樣本。」
「菲茲,你還記得希爾達・休斯嗎?」卡特說,接著朝理查・加洛道,「我贊成把屍體燒掉,請給他一個體面。」
他們要燒掉托爾!雷克斯腦子嗡嗡作響。菲茲的聲音怎麼了?關於菲茲以及父親討論的問題他也無暇思考。只隱隱覺得溫士頓・休斯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但又似乎有點印象⋯⋯
「那又如何?聽著!這太危險了!」菲茲喝道。
「這事我們晚點再談。」卡特說,「加洛,再麻煩你了,如果可以,給我一點時間,我想再看看他。」
「好!在全部撤離以前都有時間。如果你們還有什麼需求請直接告訴我,我義不容辭!」加洛說。
雷克斯帶著失落以及滿肚子疑惑,一路跟隨佩特拉回到原本的長廊。這是怎麼回事?他感覺父親並沒有打算跟著隊伍走,他好不容易才發現父親還活著卻要再次分離?隊伍撤離又要往哪去?為什麼要走大裂谷?李維與其他倖存者似乎也是朝同樣的方向前進。那裡有什麼?
他曾經一度想去找父親問清楚,但不知為何,佩特拉的聲音一直旋繞在腦海裡——
你去了又能做什麼?
見到父親後,他又要說什麼?父親要去見即將離去的摯友最後一面,如果見到自己,是不是又要有所顧慮?他不知道父親在艾普頓被溶岩彈轟炸時經歷了些什麼、怎麼熬存下來的,期間又經歷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托爾在夜晚獨自面對奧托軍隊時是如何筋疲力竭地自保⋯⋯又是如何遇上父親的?還有菲茲⋯⋯他們到底在談論什麼?
一切的一切,他都所知甚少。
雷克斯穿上過濾完輻射的太空衣,檢視著身上的裝備,從腳到頭,最後才戴上面罩。他跟隨幾名女人與其他小孩踏上升降門,再次進入自己最一開始跌入地城的山丘草地。期間,他從女人們的口中得知他們要分批前往沙漠的某處,尋找一處從未被踏入過的避難區。
但那是只停留在歌謠中的幻想綠洲⋯⋯
雜草叢生的斷壁殘垣四處黑煙繚繞,雷克斯站在高牆上注視著遠方城內的某處,幾名男子圍繞著一團熊熊烈火低頭不語。他看到父親從懷裡抽出一把刀,平放刀身高舉在眼前,其他人也跟著這麼做,而遠處的他也抽出匕首模仿這個動作。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父親與自己對到眼,雷克斯只能依稀從父親的嘴型猜測他的話語: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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