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嫁 - 37. 報仇

　　南門苗和澤應春一直在高空上，俯視著地面發生的所有一切。

　　下方有如利用快速播放鍵，衍演流轉著時光。

　　世界如馬路汽車的尾燈，各色無限條狀的流光劃破空間，表現出時間在時代的洪流中逝去。

　　南門苗問︰「澤先生，我們現在是在哪裡？」

　　澤應春說︰「應該是對南門家一個重要的轉捩點時間。」

　　南門苗經過了孫空游血洗南巫族後，開始憑藉白澤的靈力追著南巫遺族，見證了孫空游如何趕盡殺絕，就如南巫族當初如何在山裡，對待小動物般殺絕同樣的手法。

　　孫空游不知道自己算是什麼生物，他究竟是人是鬼，還是妖？但總要有一個身分。

　　少年全身是血，早就看淡一切，生與死都對他不重要，腦袋裡只有孫佳悟的遺言。

　　『你必然要代表我去毀掉南巫族，他們塗炭生靈，你要替天行道。』

　　孫空游覺得自己的命是屬於孫佳悟。

　　經過了幾百年，孫空游一直努力找尋南巫遺族。在人世裡漸漸好像已經失去了南巫族的蹤影，以為終於都剷平了，誰知道又讓孫空游發現了一件詭異之事，就是有些年少氣盛的神妖新貴，竟然在凡間裡消失，天地間靈氣，本因時代變遷變得稀薄，迫使祂們待在唯一天地裡生活，奈何總會有對凡間充滿著好奇的神妖，話本裡的異聞，就是因為這班神妖在凡間輕風作浪得來。

　　孫空游萬萬沒想到原來仍有人抓走這些神妖盜取力量。

　　起初只是針對初階可以化形的一些神妖，及後開始向更高層次埋手。經過了那場災難，南巫族後人認為他們對先祖的理解有錯誤，亦因為這樣令後代和妖物有不共戴天之仇，特別針對已長有靈智的生物，同時他們也得到高人的指點，反過來決定要消滅世間的妖物。

　　「南宗門」就是當時南巫族殘存下來最大的一脈分支。

　　他們打著神明使者的身分宣道，教化世人向善，打擊邪魔外道。

　　對凡人本是善道，把流連於凡間的一切妖物殺盡，掠奪祂們的神力，久而久之，那些力量竟然和「南宗門」內的女人融為一體。

　　這就是日後南門家長千金，為何會存有力量的因由。

　　孫空游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況且「南宗門」除了掠殺妖物，更加向信奉他們的平民斂財，欺騙普通百姓的善心，可能人性就是這樣，沒有永遠的善，後來他們更銳志妄想成為中原的皇帝。

　　貪心是滅亡的致命點。

　　「南宗門」最後受到兩方的挾擊，最終又再次消失在歷史的洪流當中。

　　孫空游沒有放棄目標。

　　他認為「南宗門」依然是有餘黨。

　　皇天不負有心人，從南巫族到南宗門，再到現在的南門家，這支大約五十人左右的一脈，居住於某座城池裡，以從商度過日子。以前犯下的種種錯事，好像根本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南門家安分守己，沒有越雷池一步的想法，祖先好像沒有遺傳邪惡的思想給他們。

　　現時南門家裡有一名長千金，她生得高貴漂亮，知書識禮，有不少大家族想和南門家結親。

　　「阿游，你過來。」南門長千金身旁的丫鬟叫他。

　　孫空游放下手邊的活兒，走過去問道︰「香姐姐，有事喚阿游？」

　　這名丫鬟在南門家一直侍候長千金，氣燄早就厲害，誰也愛使喚顯擺。

　　「叫你來，自然是有事吩咐你去做。聽說你懂得在山裡分辨野菌，今晚劉大人會來南門家作客，長千金想燉一窩野菌雞湯招呼劉大人他們，你和廚娘走一趟。」

　　孫空游表情木訥，只管點頭，當他轉身邁步離開時，那雙眸子顯露出足夠凍死人的寒光。

　　廚娘是新聘請回來的幫工，她的名字杜苗。

　　廚房主要是男人的天下，但有時亦需要細心的女人協助大小雜務，因為廚娘的家鄉是菌類常生的地方，自然亦對野菌熟悉，於是也接下和孫空游一起出門採菌的工作。

　　孫空游來到廚房，他在門外叫著︰「杜苗！小苗你出來——」

　　一名和孫空游差不多年齡的少女，她從廚房裡走出來。

　　南門苗一見到杜苗，她一口老血立即吐出來。

　　「她、她、她……是我嗎？？」

　　南門苗不會質疑，直接跳去最有可能性的方向猜想︰「嗚哇……難不成是我的前世！？」

　　澤應春笑了笑，很有深意地說︰「似是了。」

　　南門苗吸了一口大氣，覺得自己和空游擁有的緣分是孽緣，又想到當日泊錦對自己不利，孫空游最初也不打算救自己，及至聽見是杜苗後，對方才一反常態，以她為優先。

　　少女臉紅紅，前世今生這回事非常浪漫好不好……

　　她戳了戳動也不動，正處於沉睡不起的小猴子，趁澤應春專注於紅塵點滴時，她吻了一口小猴子的嘴巴。

　　（主動只有一次喔。）

　　因為手裡的是一隻堪比洋娃娃可愛的小猴子，她可以把初吻送給娃娃，真人不可以喔……太害羞了……

　　「阿游，其實我一個人可以上山採摘。」杜苗小心地跟著少年後方說。

　　「大小姐的命令，如果你遇上了什麼事，未能在日落前回去，湯便肯定煮不成。」孫空游陰冷地回首看了看她說，「你亦可以採摘一些賣出去，賺點零錢。」

　　孫空游已經混進南門家有一年時間，當初他是準備一把火把這座宅邸燒毀，卻被這名少女無意阻礙。

　　火燒不成，他們反而做了朋友。

　　杜苗家裡只有一名老母親，為了賺錢養家，她會到大戶人家裡的廚房幫忙，可惜廚房是男人的天下，少女只能長期被欺壓、被榨減工錢。

　　孫空游本身不打算和對方混熟，他心裡只有仇恨，其他的感情早就被他捨棄。為了掩藏長年的侵略性，他下了一番苦功，讓南門家裡的僕役不清楚他的為人。背景上特意表示自己沒有家人，因為他的確是孤兒，變相他也跟杜苗一樣，在南門家裡被欺負。

　　孫空游並不介意挨罵挨打，因為到頭來這班人都會成為爛肉，他先做好心，讓這班人活得自在些，日後便很難說了。

　　杜苗自然不知道孫空游有著可怕的目的，她同情他。

　　少女覺得自己至少還有一名老母親在身邊，然而對方只有一個人。

　　「阿游，等等……」杜苗叫住他。

　　孫空游早就走得老遠，他不耐煩人類女人的慢吞吞，咬了咬牙後，神色淡淡地轉過去，少女站於他眼前，還有遞上的一塊漂亮紅豆糕。

　　「你……」

　　孫空游並非第一次和杜苗出門採摘野菌，一直跟不上他步伐的少女，今次終於追上來了。

　　她喘噓噓說︰「快點吃，剛才新鮮做的。」

　　孫空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對方手裡的紅豆糕，依然維持著清冷的語調。

　　「你不拿回家給娘親嗎？」孫空游眼睛盯著糕點看，他沒有動手。

　　「不用，我娘不吃甜的，但你愛吃甜呀。」杜苗笑了笑，再遞過去一些。

　　孫空游發現杜苗期待他拿走紅豆糕，鑒於盛情難卻，他拿起來咬了一口。紅豆粒粒分明，充滿粉嫩的口感，香甜不黏膩。

　　面前的少女眼定定看著男生吃掉了半分，滿臉寫上好像很美味的神色。

　　孫空游竟然把餘下的半分塞進杜苗的嘴巴裡，說︰「你才是貪吃鬼。」

　　他不管對方，再次邁步向森林走。

　　杜苗慌忙吞掉紅豆糕，再追回和孫空游的距離落差。

　　「我才不是貪吃鬼，但見到你吃得好像很美味的樣子，才想試一試。」

　　「你下次留給自己吃吧。」

　　「這個……但你每次吃飯時都被人搶走，吃不飽是不會長肉喔。」

　　杜苗伸手揉捏著少年的腰部，孫空游感到很癢，他哈哈笑的迴避少女不大體的行為。

　　「你是黃花閨女，別浪！」

　　孫空游忍受不住被人連番的騷擾，反抗少女的無情攻擊。

　　一直立於空中的瑞獸，欣慰笑著說︰「這才是年青人該有的生活。」

　　南門苗第一次看見孫空游，發自內心自在的愉快表情。

　　在跟對方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南門苗不乏看見過他的笑容，但現在對方如此放鬆的笑臉，竟然和她平日所見的不同。

　　南門苗看出分別，那種和她相處帶上無憂的笑容非常虛假，但當時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對方心中的恨意，她自覺並未算了解孫空游的內心世界。

　　就如現在的杜苗，對方亦和她一樣，很想了解孫空游更多的不同面，可惜每當女生主動靠近，摸到了男生的邊緣，卻又在明天退回原地。

　　來來回回好幾次，杜苗也沒有放棄過主動和孫空游示好。

　　南門苗亦一樣，她想知道孫空游更多不為人知的過去，好與壞也想了解，善與惡也不介意，任何一種的情緒都是構成現今的孫空游。她喜歡他，她想更了解他。

　　森林裡的野菌種類繁多，當中有可以食用，亦有不可以食用。孫空游對這方面的知識，可能比杜苗更清楚，為免她採摘錯誤，每次當他收到這方面的工作時，他都會刻意引領杜苗到達正確的位置上，讓她慢慢採收，採摘多一些拿回家吃也好、賣也好，算是感激少女長久以來的關照。

　　孫空游自從慘劇發生以來，從不會主動帶上善意和凡人接觸。

　　血腥沾染了他全身，他存活了幾百年，自知自己根本不是人類，但又不是妖物，到底自己是什麼的活物？他毫不清楚，亦沒有想探究自己的想法。每當遇上妖怪時，他也沒有詢問對方，自己算是什麼？

　　連自己都不把自己視作為人，直至遇上了真心誠意關心自己的少女時，孫空游感受到當初孫佳悟遇上泊鳳時一樣的感情。

　　孫空游漸漸染上人氣。

　　臉上表情亦多了殺戮以外的情緒。

　　可惜好景不常，國家內戰，民不聊生。

　　南門家亦被戰火波及，舉家逃難。

　　有五十人口的南門家分成了兩批，各自朝不同的官道向南移，杜苗兩母女跟隨南門長千金一起逃難，在經過某座山時，遇上了山賊，南門長千金被對方盯住，她自知若被山賊擒拿，她肯定會遭受蹂躪，於是要求杜苗和她互換衣裳，請求她引開山賊。

　　杜苗當然不想小姐遇上災禍，她小心安置好母親，然後便出去引開山賊，不幸地她在逃避的過程中跌下山崖。

　　孫空游趁混亂引領山賊兩邊挾擊南門家，看著山賊砍殺搶奪南門家的財產時，他心裡充滿著滿足感，少年哈哈大笑。

　　「南門家該死絕！」

　　眼梢掃視到一名老婦人被山賊提起來，他看出對方是杜苗的母親，心裡離了一離，不明白為何杜苗會和南門家在一起。

　　山賊提刀準備了結老婦人，刀未動，人便被孫空游撕成兩半。

　　老婦人嚇得尖叫，孫空游不管自己剛才殺了人，一身血污的捉住老婦人，搖著她臂膀問︰「小苗呢？為何你們跟著南門家？」

　　杜娘嚇得直哆嗦，指向了某個方向。

　　孫空游塞了銀兩給她，吩咐她跑另一個方向落山。

　　少女第一次身穿華貴的美服，嘴巴裡含著血沫倒臥在崖下的血泊中。

　　孫空游趕到來時，少女已經奄奄一息。

　　他悲傷問她︰「為什麼不跟你娘親走？我不是給了你銀兩嗎？」

　　少女雙眼盡濕，小聲說︰「因為我想你……跟我們一起走，去、南門家接你……」

　　孫空游抱住了杜苗，難耐心中的疼痛說︰「我不值得你待我好……」

　　杜苗嘴角揚了一抹笑意︰「你知道……我待你好，你也要……待我好……」

　　孫空游點頭說︰「好……我會待你好……」

　　杜苗咳出了血沫，悲哀道︰「你要如娘子……可以……？」

　　孫空游嚥下了悲憤，他點了頭。

　　杜苗閉上眼，安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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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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