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亞拉亞曾說過的幹話（卷二） - 第十四章　舉手之勞，不用謝

　　白潭鎖上指揮室的門，確定有監聽功能的通訊連線已全數關閉。轉回投影台時，白小嶽再度伏桌畫了起來，頭也不抬地要求：「跳躍圖。」

　　投影台浮出白小嶽白日的跳躍紀錄。地圖以要塞的所在為中心，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光點。過去八個小時白小嶽去過的地點依照順序，從深到淺用光點標註。所有的點連成形狀後，儼然是一個粗糙扭曲的螺旋，有幾個地點甚至不在預測的五個扇形之內。

　　「看好。」白小嶽畫了一個九宮格，在九宮格的正中填入一個「隙」字。

　　「假設這是，我腦內，神術語做的，模型。」他將九宮格拿給白潭看，指向螢幕上的跳躍順序圖中的第一個地點，隨後又指向九宮格的第一格：「這個地點，在這裡。」（註）

　　手指移動到第二個地點，橫跨三個不同的扇形、和出發地點截然相反的方向，又指向九宮格的第二格：「這個在這裡。」

　　白潭沉吟片刻，很快理解養弟想表達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在你看來，這些地點其實是連在一起的？你只是不停在能量點旁邊跳來跳去，但是在實際的地圖上卻是破碎分散的。」

　　「對。實際上情形，更複雜一點，你可以想像成：蜷曲的葉片。我得自己，把捲曲的部分，攤開來做成，地圖模型。但，還原到實際地理，的換算公式，還沒找到。所以，現在這個模型，只是我的假設。」

　　白小嶽圈起自己的九宮格，又畫了一個雙層圓圈，內圈仍寫著「隙」，外圈劃分成十等分，用筆敲了敲自己的九宮格解釋：

　　「這樣的模型，我會一次，建立很多張。一個模型，對應一組算式。這個試完，不對，換下一個，再加以修正。建法，可以改變，但在證實之前，我不知道，哪個才是對的，只能亂猜。」

　　白潭若有所思地看著白小嶽，問出方才在課上他就想問、但又怕爆出更驚人的情報，才硬是忍下來的疑惑：

　　「昨晚你說過，精準觀測有引發裂隙災的風險。但如果不能精準觀測，在跳躍之前，你怎麼確定降落的地點非危險地帶？」

　　「──時間觀測。」

　　見到白潭眼裡的愕然，白小嶽澄清：「不是你想的，那個『時間』，是，自己的時間。」

　　白小嶽思索組織著言詞，朝白潭攤開右掌解釋：「簡單來說，我能夠觀測，跳躍後的『自己』，會不會慘死。每個座標，先觀測一次，安全才跳。」

　　白潭皺起眉頭。

　　即使不是真的時間觀測，聽起來絕不是低階神術，已經是逼近預知等級的演算。白小嶽跳躍的頻率可不低，這麼一用又用，對身體不會造成負擔嗎？

　　「觀測神術，不只有一種。精準觀測，也可以探到，很多方面；只要不涉及，能量狀態，觀測沒有危險。」白小嶽以三指捏住鉛筆末端，在紙上寫起密密麻麻的算式，溫吞解釋：「跳躍之前，先測量重力、粒子密度，是否正常，符合存活標準。但，這無法保證，百分之百安全。所以最後，跳躍的瞬間，用時間觀測，確保自己，下一瞬間的狀態。這個方式，只能在，極短時間內生效，無法單獨使用。即使用了，也不保證什麼，跳躍必有風險。」

　　「這樣不累嗎？」

　　不問還好，一問白小嶽忽然握拳砸上投影台，像頭失控的野獸怒吼，眼底迸出血絲：「你，以為，我很輕鬆？」

　　陛下閉嘴了。

　　「我對，卡蘭的座標．記錄越詳細，建立出來的，地圖模型，吻合度越高。」白小嶽扔下鉛筆，十指插入髮梢，痛苦地趴到投影台上：「只要走得夠遠，最後就算，公式算不出來，也沒關係。靠著硬譜，座標對照表，就可以了。」

　　緩和了一陣，他把投影台上的草紙捲起，插進一旁的簍桶內，對白潭沒好氣地補充：「剛才，你秘書問的，扭曲的規律，方法不難。只要能算出，亞拉亞其他地方，有哪裡的空間，正在下陷，就能夠輕易，推測出來。」

　　知識繼承者立刻聽懂了「輕易」的方式的弦外之音。

　　意思就是──先決條件是，整片亞拉亞的空間都在白小嶽觀測之下。

　　白潭沉默了一會兒，別開視線，不咸不淡地說：「你別把自己操死了。」

　　「你們，一個兩個，都擺臉色，給我看。不就是，想要我負責。現在再來說，你有意思？」

　　「無妨，反正你很擅長逃避。我們也習慣了。」白潭板起臉孔，刻薄地寬慰：「就算你沒有做到，大家也只會覺得正常，大可放心。」

　　「閉嘴！」白小嶽惡吼出本日的當紅明星台詞，解開指揮室門鎖，暴風雪一樣捲出了房間。白潭關上指揮室的照明，跟隨他的背影，一起步向走廊的盡頭。

　　＊

　　【瑪莉（小瑪莉）：哥哥，後來怎麼樣了？工作還順利嗎？】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嗯，今早找到了。周圍的土壤質地有一些異變，但不是大問題。總之先安置龍脈魔石，然後請拉敏他們去淨化了。】

　　「答答」的選字聲在狹窄的帳棚內迴響，富有節奏，圓潤又可愛。露西法取下微涼的毛巾，浸滿熱水，扭乾後再度敷上額頭。

　　【瑪莉（小瑪莉）：太好了──】

　　【榭水伊（１１）：鬆了一口氣呢。】

　　【利昂＠愛茵國維手創：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事，看來災厄的紀年還沒到？】

　　露西法清了清喉嚨，按下收音按鈕：「諸位，不要因此就鬆懈喔？無人知道紀年會以什麼方式開啟。趁現在習慣新的模式，盡可能做好準備！」

　　開朗的鼓勵之音送了出去，只是因跳躍不適的疲勞，比平時少了幾分活力，多了一絲萎靡。

　　【梅（天橋街霸決鬥十連勝ＶｖＶ）：你聽起來快死了耶，多保重啊。】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謝謝……我本來想自己解決的，結果……真是丟臉。】

　　祭司隊長嘆了一口氣，將睡袋拉過腦袋，整個人埋了進去。

　　結果，事情就和白小嶽說的一樣，根本沒有裂隙。

　　除了土地受到一點汙染，其餘什麼都還沒有發生。一在當地降落，龍脈魔石便起了反應；露西法一番探測，推測地底有龍脈在深處活動，然而影響甚小，暫時沒有加蓋祭壇的必要。因實際距離地表還很遠，使用能吸收龍脈汙穢的龍脈魔石就足以處理。

　　他一心想趕快找到裂隙危害，沒想到睡了一晚，跳躍的後遺症竟然沒有跟著恢復。白小嶽才剛鬆開他的手，他立刻吐得分不清東南西北，魔石袋子還被白小嶽搶去，像撒豆子一樣整袋撒在地上，嚇得他差點心臟病發。

　　「吵什麼，又不是，種莊稼！不要那麼，精貴。」

　　「呼、呼唔，這比莊稼精貴多了好嗎？嘔──」

　　露西法想搶回龍脈魔石的袋子，無奈腿軟得爬不起來。白小嶽還一副嫌棄他少見多怪的模樣，邊抖動麻袋，一邊不耐地掏了掏耳朵，看起來活像白嵐的翻版。

　　「東南人，就是這麼撒，不要吵。」

　　「真的假的……嘔──！我也是，呼呃，東南人，呼呼，我怎麼不知道……」

　　幸好他們的運氣不錯，出發不久就找到裂隙能量點。不然以他的狀況，也不知還能再跳幾次。祭司隊長將座標發回指揮室，提心吊膽地看完白小嶽糟蹋魔石，就被人直接帶回了營地。

　　當然，降落後又是一陣天昏地暗的嘔吐。

　　最後露西法連酸水都吐了個精光，現在渾身虛脫、輕微地脫水，被同僚塞進帳篷裡面，躺著熱敷和休息。額頭上蓋著柔軟的毛巾，胸腹間抹上營地取的泥土，旁邊還有一盆聖化過的粗鹽供他口含。閉目沉澱了半個上午，輕緩的安神香終於助他緩和過來。

　　【皇蔻恩奇＠國土巡遊祭司：你昨天真的是夠嗆的。好好休息吧！否則再過不久，你的腰就會像我一樣了……ＴｗＴ】

　　正代替露西法指揮隊伍的副隊長安慰道。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工作聯絡網也跳出一則通訊，標註了露西法匯報進度。

　　【拉敏敏爾菲（花季狂戰士）：這裡結束了，現在回營。埋下的龍脈石會由當地的祭祀所監控回收。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露西法 @皇蔻恩奇】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汙染點的檔案我建好了，麻煩當地持續監控，每日即時更新。如果有建蓋祭壇的必要，請該地祭祀所直接回報中央。】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以防萬一，請大家從現在開始紀錄的時候儘量詳細一些。未來隨時得與神術院交接。神術院從未接觸過土地維護，可能會缺乏些基本的常識。平時會省略不提的細節，現在開始要盡可能寫上。我希望交給神術院的時候資訊越齊全越好。】

　　【拉敏敏爾菲（花季狂戰士）：已盡告知義務。】

　　【皇蔻恩奇＠國土巡遊祭司：需要為你們準備嘔吐盆嗎？】

　　【拉敏敏爾菲（花季狂戰士）：免。】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那麼回營後請優先前去向陛下報告，再麻煩你了。】

　　結束工作上的交接之後，露西法切回「八梯東E12-北⾨關地熱能源研究所」的班級清談室。

　　【梅（天橋街霸決鬥十連勝ＶｖＶ）：露西法昨天怎麼了嗎？】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昨天我上了一場地獄般的職業培訓。】

　　【榭水伊（１１）：啊，我也是。】

　　【拉敏敏爾菲（花季狂戰士）：真巧，我也是。】

　　【海灯（叮～）：我也是耶？】

　　【翠翠巴斯＠國維部隨扈祭司：我！也！是！】

　　【勇哲＠照片靈異師：我也是～世界怎麼那麼小呢？】

　　【皇蔻恩奇＠國土巡遊祭司：酸爽啊……我的老腰。上完後感覺年輕十歲呢。】

　　【霖一（天橋街霸決鬥八連敗ＸｏＸ）：我現在正在上。】

　　【利昂＠愛茵國維手創：？！你們又怎麼了……？】

　　【被白小嶽用「閉嘴」洗臉了。】

　　清談室瞬間炸開煙花，刷屏速度快到令人看不清楚。時逢年節，幾位非軍公祭的同學無所事事，紛紛加入討論，氣氛很快便活躍起來。

　　露西法昨晚的課堂記錄，已經被傳上國土維護部門的加密伺服器，讓限定權限的同僚們觀看。事關重要防災知識，各地的祭祀所收到消息後，已經讓不少當值的祭司抽空去上課。

　　至於本清談室內的祭司小團體，是因為白小嶽上鏡的消息飛傳，一早醒來後迫不及待地登錄內網，或是飛奔去祭祀所上課。本日為了看白小嶽拍桌而過年加班的祭司們數量激增。

　　至於軍部，沒有人找露西法索要記錄，露西法便當作沒這回事，沒有主動分享。

　　【霖一（天橋街霸決鬥八連敗ＸｏＸ）：我現在人在祭祀所，這裡員工樓開了超大的影視廳，正在用劇院大螢幕高清播放白小嶽摔筆。】

　　【利昂＠愛茵國維手創：可惡，我也好想看！】

　　【榭水伊（１１）：抱歉～這個不能流出啦～】

　　【榭水伊（１１）：下次同學會叫那個誰模仿一下給你們看。】

　　【霖一（天橋街霸決鬥八連敗ＸｏＸ）：不過我覺得沒有很地獄耶，上課上到開惡鬼模式的嶽還蠻好笑的。目前為止。】

　　【修＠國土巡遊祭司：他想摔的應該不是筆，而是背後的那扇門吧。】

　　【勇哲＠照片靈異師：看他一臉想逃跑的樣子，超級可悲。】

　　想起久遠而懷念的童年，露西法不禁掩嘴輕笑。

　　白小嶽從小就對「矚目」過敏，不擅長頂著別人的視線發言。站上講台之後，壓力累積到極限，他就會陷入狂暴，據說要是不做點什麼舒緩，便無法抵禦逃跑的衝動。

　　昔日在地熱能源研究所，他們曾讓白小嶽挑戰演講一小時不口出惡言。最後的結果，白小嶽丟下粉筆，從三樓爬窗而逃。

　　能夠從「十萬個不知道」生出一堂課解釋，已經是睿智繼承者的極限。

　　【花火＠國維部正祭司：哭，但是他說的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班傑明＠國維部隨扈祭司：……蛤？】

　　【花火＠國維部正祭司：蛤屁！腦袋好的人不懂啦。】

　　【翠翠巴斯＠國維部隨扈祭司：就是說啊，你們有想過連廢話都聽不懂的人心情嗎？】

　　【拉敏敏爾菲（花季狂戰士）：你們有想過免洗神術使的心情嗎？】

　　【修＠國土巡遊祭司：你們有想過投影台的心情嗎？】

　　【居里安＠國維部隨扈祭司：那你們有想過鉛筆的心情嗎！】

　　露西法笑得差點拿不住終端機。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嶽這種地方一點都沒有變呢，總覺得很懷念。】

　　【梅（天橋街霸決鬥十連勝ＶｖＶ）：畢竟露西法很溫柔嘛，就算是白小嶽，也願意給他面子。】

　　看見這則訊息，露西法想起昨晚的慘狀，心有餘悸地嘆了一口氣。

　　猶豫一瞬，他誠實輸入：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不，並非妳想的那樣。其實我錄的角度剛好看不到，昨晚的那堂課主講是白小嶽，助教是陛下……】

　　打完後露西法停下來先喝了一口溫水，躺回睡袋裡面，調整完枕頭的位置，才慢吞吞地按下送出。

　　【利昂＠愛茵國維手創：這是什麼胃痛組合？】

　　【皇蔻恩奇＠國土巡遊祭司：昨天進指揮室前還吐了呢。可憐的露露。】

　　【梅（天橋街霸決鬥十連勝ＶｖＶ）：那不如說幸好他先吐了，否則在裡面可能也會吐出來。】

　　【拉敏敏爾菲（花季狂戰士）：久違地重溫童年的感覺如何？】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可以的話童年的美好還是留在回憶裡就好……】

　　【榭水伊（１１）：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呢！】

　　他也這麼覺得，吐得不知道自己是誰、身處何方，腦袋一片昏沉的時候，忽然間被狂暴的怒吼驚醒。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上課，映入眼簾的就是白潭冷漠嚴肅的臉，那種恐怖的心理創傷用言語難以表述。

　　讀書時種種歷歷在目，被白潭各種訓斥、折騰的恐懼，一股腦兒全都從記憶深處甦醒，嚇死人了。

　　【托林＠安樂鄉領航祭司：大家安靜。】

　　露西法拇指按上刪除鍵，將打到一半的文字默默刪掉。等了一陣，托林傳來一張動圖，點開之後立刻傳出熟悉的「閉嘴！」，以及鉛筆被狠拍在指揮台上的巨響。

　　白小嶽摔筆怒吼被做成動圖，流入了清談室。

　　【托林＠安樂鄉領航祭司：有沒有很懷念？】

　　看見圖片的瞬間，露西法瞄了眼清談室的名稱，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地方。清談室名稱未變，依然明晃地寫著：「八梯東E12-北門關地熱能源研究所」。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等等！你想被抓去關嗎？】

　　【托林＠安樂鄉領航祭司：露露不要擔心，我問過陛下了，這個可以流出。我哪有那麼天？】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什麼時候問的？！】

　　【托林＠安樂鄉領航祭司：就剛剛。】

　　【利昂＠愛茵國維手創：你膽子太大了，義勇之士！】

　　【托林＠安樂鄉領航祭司：沒錯，為了讓你們所有人都能看到這張圖，我可是差點被瞪到胃穿孔。還不快跪下來感謝膜拜我？】

　　雖然有白潭的首肯，露西法還是仔細重播了好幾遍，確認圖內的背景沒有涉及到任何機密的部分，才放心地繼續看起清談室的對話。

　　他退出清談室，將其他工作的通訊一刷到底，正要縮回睡袋裡再睡一下，一行全新訊息躍入眼簾。

　　【霖一（天橋街霸決鬥八連敗ＸｏＸ）：為什麼小嶽都沒變老？】

　　露西法正準備放下終端機的手掌一頓，重新舉了起來，沉默地看著大家問出他也很在意的事情。

　　【居里安＠國維部隨扈祭司：麒麟眼的影響？】

　　【海灯（叮～）：我也覺得奇怪，他以前在研究所的時候明明長得挺快的。】

　　【居里安＠國維部隨扈祭司：那時候只有一顆眼，後來才有兩顆的。可能是因為這樣吧。】

　　【拉敏敏爾菲（花季狂戰士）：確實，近看的時候，靈魂的光環也很乾淨。】

　　【拉敏敏爾菲（花季狂戰士）：不如說乾淨得過頭了，有點蹊蹺。該說和生長速度匹配不上嗎，不像是受汙染的零相容……但，畢竟是睿智繼承者本者，這很難說得準。】

　　【花火＠國維部正祭司：可惡。我都變成阿姨了，他竟然還在獨美。】

　　【榭水伊（１１）：時光的殺豬刀獨落了他，跟老師一樣，真羨慕。】

　　【梅（天橋街霸決鬥十連勝ＶｖＶ）：心情複雜，雖然也不是說真的要咒他怎樣，但是知道他在外面過得很好，感覺超不是滋味。】

　　──過得很好嗎？

　　倒也未必吧。

　　如果過得很好，白小嶽為什麼要回來？如果是想念他們才回來，為什麼回來後一個人也不聯絡。不只他想得到，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無人明說。

　　白小嶽這一走，三十幾年來毫無音訊，走之前沒有知會任何人，回來後也沒有。被拋棄的體驗太痛，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即使已經在歲月裡看淡，但對於是否該重新接納，大家或許都還在猶豫。

　　露西法放下終端機，回顧了一下重逢至今的種種遭遇。

　　自從收到小道消息至今，也猶豫夠久了。差不多是時候推大家一把了吧？

　　他抿了一口溫鹽水，撐在枕頭上選字，認真地將訊息送了出去。

　　【露西法＠安樂鄉調和司長：你們……想和他說話嗎？】

　　＊＊＊

　　武力繼承者看了眼裂隙探測器，又看看眼前毫無異狀的森林，響亮地吹了一聲口哨。

　　「這一帶還真是壞得很厲害耶。」

　　精美的橢圓形儀器立在他掌上。繽紛的指示燈在無月的林間閃耀，夜色中亮得令人難以忽視，簡直能媲美電音酒吧舞池的七彩霓虹燈。

　　「空間根本全碎！這什麼尖刺死亡山，已經是捕龍陷阱了吧？阿惠是怎麼把路修好的？要是哪天不想擔任大巫了，轉行職業修路工人應該有不少企業搶著要。」

　　千山站在他身後，平淡地抽著長煙，微張雙唇吐出薄雲煙影，看不出喜怒：「大巫的職責其實也跟修理工沒什麼兩樣吧？」

　　「嘿？難怪大家都說末世生存的時候，隊伍裡一定要有水電工。」

　　白嵐抬手往後一拋，閃亮的金屬儀器越過肩膀，落入他身後的影子，頓時間消失無蹤。他攤開雙手，試探地在附近轉了幾個圈兒，發現暢通無阻，驚嘆得搖起頭來。

　　「嵐嵐，人家只是借你玩兒，可沒有委託你幫我保管呀。」後方的千山瞇起狹長鳳眼，緩緩吸了口菸，慵懶問道：「老人家記憶力不好，待會兒不小心忘記了怎麼辦？可不要假裝沒有這件事偷偷混過去喔？」

　　吞贓失敗，白嵐也不惱怒，反而嘻皮笑臉地枕起後腦：「你到底要裂隙探測器做什麼？平時明明沒在管什麼折痕。」

　　「嗯……」千山歪過面龐，捧起單側的臉頰思索：「想要破壞些什麼的時候，不覺得很方便嗎？」

　　「別鬧了好不好，真是惡趣味。」

　　白嵐沒轍地評價，從不知何處掏出亮得刺眼的裂隙探測器，朝千山扔了回去。

　　他將目光落向腳邊的空地。小腿前浮著一道透明的波紋，約三、四吋長，若隱若現，與周圍的景色奇異重疊。認真地研究了一會兒，武力繼承者伸手試著戳了一下。

　　指腹無礙地穿過波紋，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勾起。

　　「仔細看的話，還是稍微能看到一點耶。這也是結界術的一種？」

　　武力繼承者蹲在地上，指著浮動的波紋問道。得到千山的聳肩肯定，他拖長語調，隨便欽佩地「嘿」了一聲：「結界這種東西，就跟用熱壓樹酯黏的花瓶一樣，會留下痕跡這點讓人覺得很有趣呢。」

　　千山不予置評，只是頑皮地一笑，朝波紋伸出右腳。

　　在腳趾即將搆及之際，白嵐的腳踩上他的足背。赤裸的腳掌上下交疊，牢牢地陷進草地裡面。冰涼的碎雪沫擠出兩人的趾縫，在腳背逐漸融化，留下一連串剔透的水痕。

　　白嵐朝千山拋了個媚眼，挑逗地曲起拇趾勾了一下男人的腳背。

　　「適可而止，老人家。」

　　「只是開個小小的口子，不要那麼認真嘛。」千山拖長語調嗔道。

　　白嵐踢開他不安分的腿，將雙手插進口袋，微微加重語氣：「別鬧了。」

　　「怎麼會呢，嵐嵐？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是為大家好。大家日子都太安逸了，真以為閉上眼睛什麼事都沒有。不放點出來，到時候還會有更大的傷亡，我這可是在救他們的命。提前預演一下，給世間一點警示，堪稱是無比良性又正當的刺激。」

　　千山一本正經地說著歪理，指尖輕點草紋煙管，一下一下地晃動，微醺的表情看上去無比陶醉。

　　「現在先死點無關緊要的人，總比到時候全軍覆沒好吧？」

　　「狗屁，你只是看惠不爽而已。」白嵐正翻著白眼，突然間換上飛揚的笑容，打了個響指：「想要放狗不需要拆這裡的結界啊。前面有一道折痕，裡面有不少『上等貨』，不如去拆那個。」

　　「呸。」如花的笑顏隱入白袖後方，往地上啐了一聲，末了期待地問：「真給放？」

　　「放，你放，你盡情地放。」白嵐踢了踢腳邊的石子：「你去，我不攔你。」

　　＊

　　十分鐘後。

　　千山立在廢棄的鐵柱大門外，看著幽靈般的遺跡。

　　冷清寂寥的道路自腳下一路延伸，消失在破敗的廢墟盡頭。奇形怪狀的建築伏在夜幕之中，稀疏零散，有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外型。

　　無數黑影在建築與窄巷之間穿梭徘徊。他們手腳並用，像野獸一樣爬在地上，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如影般的黑絲從斷壁殘垣伸出，緩緩飄向天際。偶爾碰在一起時，黑絲們發出短暫的尖叫與喧騷，看起來就像是建築物在蠕動。

　　掉在門邊的巨大招牌已經斑駁生鏽，看不出原本的樣貌，隱約可辨識的只剩下「■美■■民收容營」幾個字。

　　「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白嵐雙手枕在腦後，笑嘻嘻地問：「說話算話，想去幾次都可以，哥哥准了。好好享受啊寶貝。」

　　千山不理會他的污話，捧著臉困擾地歪過身子，眼裡有迷惑的霧氣聚集。

　　「你好惡毒喔。明知道我看見這種地方，就會忍不住想清個乾淨。」

　　地上的路面慢慢裂開一條縫，從千山的陰影中向外擴散，灰色的不祥氣息從中滲了出來。

　　「別傻站著，快來幫忙呀，不能只有我一人辛苦吧？」

　　「我不喜歡用真身，你這不是為難我嗎？吵著想要又不肯自己動，找伴最怕你這種的。」

　　白嵐嘴上這麼說，右手卻已經開始變化。白皙的五指迅速硬化，從根部長出層層套疊的幽藍色銳爪，身形一晃後消失在原地。千山跟在身後，踩上越裂越寬的灰色縫隙，款款踏著蓮步走進營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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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後，武力繼承者蹲在路邊的招牌上，不耐地抖腳。

　　千山沿著狼藉的路面散步，嘴裡哼著小調。漆黑的屍塊散落在各處，佈滿凌亂的齒痕與斷面。屍體殘缺得像是被凶獸啃過，又粗魯地徒手扯成碎片，有的肉塊已辨識不出原形。

　　男子如舞蹈般愜意地抬手，隨著節奏輕敲翻轉的煙管。每敲一下，都會有一小搓火星從煙鍋飄落，燃起微弱的火苗，落在漆黑如影的殘肢斷臂上。

　　「快點燒，燒乾淨。你以為你在做林間保養？」白嵐翻著白眼：「留一點好防火？」

　　漆黑的火焰一叢叢燃起，沿著路上的痕跡流竄。武力繼承者揮舞著不知道哪裡撿來的鐵棍，在路牌桿子上敲得梆梆作響，向暗夜大聲昭示不耐。千山依然故我地徐步前行，像參加博覽會一樣左顧右盼。赤裸的玉足踩在血泊之中，發出黏膩聲響，卻分毫污痕都沒有染上。

　　「那你可以考慮來幫我一把，不要每次都只出一張嘴。」

　　「我通常都只出一張嘴啊，出兩張嘴的都是下面那個。況且我為什麼要幫你？」白嵐俯瞰著招牌底下的千山，揮舞鐵棍霸道地指示：「自己吸出來的自己舔乾淨。」

　　「你很髒耶。」

　　千山嘆了一口氣，兩手一翻。漆黑的火舌從四面八方一湧而上，白嵐的腳邊瞬間燒了起來。

　　「順便連你骯髒的內心一起淨化好了，舉手之勞，不用謝。」

　　「嘿，不要害羞嘛，寶貝兒。釋放你的熱情！」白嵐輕鬆一躍，降落在黑色的屍山上，挑釁地指了指腳邊：「沒錯，準一點，就是這兒，這裡比較舒服──」

　　千山兩手一翻，突然滅了焰火。

　　巨大的裂縫從腳下破開，一口吞沒剩餘的屍骸，連帶咬向囂張的矮子。白嵐被咬得猝不及防，勉強在腳踝分家前緊急跳開。他翻身落回一旁的路燈，罵了幾句髒話，轉眼又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閉嘴好嗎？嵐嵐。」千山趕在他開口之前晃了晃煙管。

　　「切。」

　　不堪騷擾的美人吸了口煙，憂鬱地張開薄唇。隨著他的動作，幽黑的簇火從天而降，如流星雨般無聲灑落。

　　整座遺跡逐漸被巫火吞沒。

　　白嵐打了個哈欠，兩隻手無賴地插入口袋。他沿著黑焰中逐漸消失的縫隙跳躍，髮絲飛揚地旋轉，像是在玩樂一樣輕鬆竄出火場。

　　「玩夠了沒？玩夠了快點上路。」

　　「別那麼性急嘛。現在的年輕人噢，就是沒有耐心。」

　　千山嘴上嬌嗔，手上倒轉煙管，於空中虛點了兩下。

　　遠方傳來了清脆的碎裂聲。灰色的縫隙從足下開裂，攀上空氣一路延伸至半空。八隻手臂自左右伸出，抓住脆弱的空間裂隙，往兩側扒開，為兩人撕出一扇回到東南的門。

　　幽深灰暗的縫隙之中，隱約能見到更多手臂在蠕動不已。白嵐躍出門口，穿門而過時對著裂縫間的景色驚嘆地吹了聲口哨。千山跟在他後面，優雅地跨過門檻。縫隙的末端隨千山一路拖曳，待兩人一離開折痕，便開始迅速收束，縮回千山的腳邊消失無蹤。灰色的手臂悄悄縮了回去。

　　折痕在兩人身後閉合，將地獄般的景象掩埋在另一個世界。

　　＊＊＊

　　卡蘭西部初春的艷陽，曬在身上難得有了點暖意。

　　迷你移動要塞停駐在路邊，裝甲牆壁朝兩側大開，走廊與豪華吧台清晰可見。白潭，白小嶽，露西法三人坐在戶外的用餐區，依靠溫暖的營火，各自專注於自己的工作。粗糙的路面凍土朝天，雪痕被掃得一乾二淨。盡頭不遠處是營隊的教場，能看見幾隊士兵在場內訓練，時不時傳來威猛的吆喝。

　　陛下一行的春祭巡禮車隊正在軍營內補給。

　　白潭本想去四處看看──這是他難以戒斷的習慣，逢各大場所、事故騷動必親臨勘查。以一屆國王陛下來說，這是個不太安全的習慣，但也是多虧這個習慣，一年前才能在白小嶽登上監獄直達快車之前，及時截下並帶回首都。

　　只是，眼下白小嶽正在閱覽各地觀測所的數據，黏在椅子上拒絕離席。他要是自己去視察軍營，代表白小嶽會被留在要塞。即使有露西法陪同，人多手雜的地帶他仍不放心，只好打消念頭。

　　等待補給結束的空檔，三個人坐在戶外，人手一台終端機，邊曬太陽邊處理自己的事情。

　　白小嶽關上眼花撩亂的數字，揉揉酸澀的眉心。不習慣看虛擬屏幕的眼睛有點不適。他站起身子，活動舒展，又坐回白潭旁邊，從屏幕下方點開了名為「八梯東E12-北門關地熱能源研究所」的清談室。

　　睿智繼承者陷入苦惱，對虛浮半透明的屏幕深深皺眉。注意到白小嶽久沒動靜，白潭回完秘書的信件，隨口問道：「怎麼了？」

　　白小嶽將虛擬屏幕轉向白潭，給他看畫面上的清談室示意，溫吞地問道：「是不是，壞掉了？為什麼，我進去後，什麼都看不見。」

　　白潭端詳一片空白的清談室，手上還繼續點開下一封信件，確信地下了結論：「沒壞。」

　　白小嶽慢慢地轉回去，沉重地呼出一口氣，看起來不是很想接受現實。

　　──事情要追朔到幾天之前。

　　自從露西法恢復體力，從躺屍狀態爬起來，便去找白小嶽討要通訊方式。

　　然後，他發現白小嶽竟然沒有終端機。

　　「那之前陛下都怎麼聯絡你？」

　　「就，出現在，我家門口。」

　　「買東西呢？」

　　「不買……」

　　白小嶽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然而不明所以的露西法立刻誤會，以為他被白潭無微不至地養著，驚恐地搖頭。

　　在卡蘭──至少在科技發達的都市地帶，除非你是荒野求生高手，或者是極端社交恐懼分子，否則沒有終端機的生活幾乎跟殘廢沒什麼兩樣。不僅付錢很不方便，還沒有網路和通訊使用，也無法查看國家知識寶庫以及公開的地圖資訊。有些店家更是會因為沒有辦法找錢，對使用現金的客人露出困擾的表情。只有住在極度封閉的社區，才會排斥終端機的使用。

　　雖然荒野求生高手和社交恐懼分子，白小嶽兩者皆是。但是，很可惜地，特等犯並不能自由露宿荒野。是以，白潭一直覺得白小嶽能在首都自在地流浪，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到現在為止，白小嶽服役的薪水和出任務的津貼都還握在白潭手中，本人完全沒有要使用的意思。白潭甚至懷疑白小嶽不知道自己服役有薪水。

　　當然，若只是要付錢不一定要使用終端機。卡蘭王國約四成的國民喜歡終端機付款，兩成則愛用各式感應卡片。可是白小嶽身為特等犯，拿到的基礎識別是注射型的身份追蹤器，之後未辦理過任何一張有金融機能的卡片。畢竟他直到幾個月前才找到地方落居，過上正常的生活，是以手中唯一的金流卡片，竟然是白潭送他的出租琴房鑰匙。

　　於是他們經過上一個都市的時候，特地派金兒去買了一台迷你攜帶型複合終端機，又花了點時間教白小嶽如何使用。

　　終端機設定完成，露西法加了白小嶽的聯絡通訊，便默默離去。白潭為養弟創建了擁有觀測所權限的公務賬號，手把手教他如何登入後台，查閱特定地區和年份的數據。

　　示範到一半，虛擬屏幕上彈出【露西法邀請您加入「八梯東E12-北門關地熱能源研究所」清談室】。好巧不巧，白潭的手指點在屏幕中間，滑順地按下了「確定」。

　　兄弟倆對視一眼。

　　白潭無辜地放下手指。白小嶽的臉色變得很差，最後什麼話也沒說，沉著臉繼續探索觀測站的後台。

　　──之後，時間就這樣過了三天。

　　露西法打開自己的清談室。

　　【系統訊息：白小嶽加入清談室。】

　　三天了，沒有一個人說話。從這則系統訊息之後再也沒有動靜。

　　白潭眼皮不掀：「你們的清談室，平常很不活躍？」

　　「平常的時候，一天大概有五百來句吧。」

　　露西法委婉說道，不停用眼神提示一下白小嶽。白小嶽垂下手指思考了一下，用令人著急的手速，在新的虛擬屏幕上一字一字慢慢地輸入起來。

　　【白小嶽：我需要出去嗎？】

　　他深沉地盯著屏幕，做好心理準備，默默按下「發送」。三秒之後，清談室像沸水滴入熱油，滾燙地一瞬間炸開了鍋。

　　【站住！！！！】

　　【你敢？！】

　　【給我停下！！！！！】

　　一大排「站住」混合著各式警告以及宣戰通告冒了出來。還有人發來語音：「走，你走，我不攔你」，但背景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懸賞白小嶽按終端機的手指 @露西法】

　　【現在開始標價】

　　【等等，先讓他簽名，簽完再剁，絕版品拿去賣天價！】

　　白小嶽對著飛舞捲動的文字訊息，困惑艱難地輸入回擊：【殺雞取卵，對環境不好。】

　　【沒了手指，你還有嘴巴啊！】

　　【反正也不會說話，用來拿筆剛剛好。】

　　【殘疾畫家白小嶽，更有賣點。】

　　【不愧是邊緣商人太專業了。】

　　【不行，你這是詐騙，他本來就殘疾。】

　　【哪裡？】

　　【啞巴啊。】

　　【喔喔！】

　　【從一種殘疾邁向另一種殘疾？】

　　【沒關係，原本是輕度殘疾，現在變中度了，這很勵志，之後的畫作肯定會更賣。】

　　接下來是一堆惡毒的人身攻擊和名譽損毀。仔細一看，露西法的名字也混在裡面，本人還若無其事地在他面前喝茶，真不知道他怎麼打這麼快的。

　　白小嶽嘆了一口氣。

　　「要，罵多久，才會消氣……」

　　清談室還在不停滾動。他差不多準備開始分析下一批數據，但又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離開……

　　正在為完全不習慣的科技發愁，白潭適時地開口：「不想看的時候，直接關上就好。」

　　「那，要，離開的時候，說些什麼？」

　　「除非你在跟人談事情，不然，一般都直接關掉。」白潭端起紅茶，優雅地抿了一口交代：「清談室就是野營派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作是光陰快轉的留言板，有空再看就好，一旦要忙都是直接離開。」

　　「謝謝。」

　　白小嶽低頭在虛擬屏幕上摸索了兩下，叫出觀測所的數據繼續研究。

　　白潭對養弟的工作態度很滿意。不善交際的人使用終端機的意願普遍更高，但是也更容易沉迷。他可不希望白小嶽變成網路廢人，身為養兄兼老闆，那樣他可是會很困擾的。

　　他轉回自己的終端機屏幕，繼續埋首辦公。還沒來得及點開下一封信件，一旁的露西法忽然石化，杯子差點從手中墜落。

　　「嶽！」祭司猛然抬起腦袋，聲音因為震驚而糾在一起：「你，你你，你點的是，離開群組啊！」

　　白小嶽疑惑地回望，連發生了什麼都沒有聽懂。露西法宛如天崩地裂，嚇得連國王陛下的敬稱都忘了加，驚恐地喊道：「二哥！」

　　「怪我？」白潭陰陽怪氣地反問。

　　「他說，點，離開啊。」白小嶽皺著眉頭指向養兄甩鍋。白潭立刻輕叩桌面強調：「我說的是『關掉』。『離開』是你先說的。」

　　露西法看了眼清談室。繼【白小嶽退出清談室】的系統訊息後，清談室內像是被按了禁止鍵，陷入一片死寂。

　　「那現在，怎麼辦？」白小嶽臭著臉問。

　　他是否該開始思考如何保護好他的手指？

　　堅決不承擔責任的陛下再度端起紅茶，無負擔地建議：「你還是切腹謝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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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模型」是指數學模型。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KT7JhyQc

　　為離數學很遠的讀者解釋一下，模型就是以數學語言來模擬一套系統／結構，完成後可以用來研究，或透過演算來預測結果。目前白小嶽假設→驗證→推翻的動作是在建模，翻譯成白話，就是他正在尋找如何將神術語座標轉換成地理座標。所以他這幾天到處亂飛，其實是土法煉鋼式建模，不是在搞笑。廢物特務真的有在工作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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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舉手之勞，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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