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路線地圖交給伊奴們,讓他們代為轉達這條祕密路徑的入口位置後,希洛和艾麗循著原路折返,踏入了一片漆黑的走道中。
所幸,希洛早有想到會有進入山洞的可能性,事先準備了一枚克莉絲坦碎片,藉由這枚碎片晶能點亮的燈火,他們才能看清前方的道路,並繼續前進。
這段僅能聽到一些滴答水聲的小通道,並不算太長,坡度也不會很陡,但或許是知道最深處就是瑪麗安的密室,那股盤據心頭的恐懼和緊張感,使得希洛每一步都覺得舉步維艱。
但他並沒有半途放棄或轉身逃跑,反而提著燈領頭走在前方。走在他身後的艾麗,瞧著希洛這樣堅毅的背影,目光悄悄露出了讚許的神色。
走出了狹小的隧道,四周瞬間開闊了起來,在他們腳下的,是一座高台,右側有一段迂迴向下,彷彿通往地獄的道路,盡頭卻是一片漆黑、一無所有。
如果瑪麗安真的藏身此處,那應該燈光一照就能見到,難道她又回拉科斯湖了?先他們一步進來的蘿娜呢?底下沒有任何光點,莫非他們晚來了一步?但一路上都沒有聽到瑪麗安的吼叫與打鬥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希洛搖了搖手,並指了指下方,艾麗則用點頭回應。為了找出失蹤的瓦爾基麗,解開心裡的疑惑,他們並肩而行,開始走向這令人寒毛倒豎的洞穴深處。
起初的路面還算平整,但繞過了彎道後,卻是每況愈下,不僅變得崎嶇難行,更恐怖的是,他們還發現了一些散落的小東西。
殘骸。
毫無疑問,這裡確實是瓦格獻祭伊奴給瑪麗安的地點,而收到供品的怪物,卻沒有耐住性子,等可憐的祭品走完生命最後的一哩路。
希洛和艾麗已經很謹慎了,不僅沒有對話,呼吸和腳步聲也刻意壓低,然而,他們還是犯了失誤。
他們不該繼續走下去的。這些遺骸被棄置許久,已經變得很脆弱,稍經碰撞或踩踏便會碎裂,製造出不應該有的聲響,這對失明的瑪麗安來說,就像是提醒她用餐時間到了。
當希洛不慎踏碎了一塊遺骨,知道自己犯錯的同時,他也發現了,這神出鬼沒的怪物,究竟躲在何處。
位於小通道出口的高台下方,這站在高處的視線死角位置,居然有個挖空的洞穴!
此刻,瑪麗安那死白、巨大,如小山一樣的身軀,就在希洛和艾麗眼前。
他們完全不敢再有動作,連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還好,艾麗當時攻擊的選擇是對的,瑪麗安雖然頭轉向了走道,但卻瞧不見希洛他們,沒有立刻發動攻擊,似乎還在等待其他的感官做出判斷。
然而希洛和艾麗也清楚,這僵持的局面不會維持太久,瑪麗安仍有嗅覺、聽覺,甚至可能有其他幫助她黑暗中狩獵的方式,一場惡戰,不,是死命地逃亡行動,在所難免。
希洛緩緩摸向了懷中的芯片,能輔助脫逃的遲緩和束縛,所剩不多。
但當他還在計算著該怎麼使用手中僅存的法術時,出乎意外地,居然有一道火光,從高台上射向了瑪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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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他們剛才全神貫注在這廣闊的山腹洞穴和向下延伸的道路,這才沒發現蘿娜其實就躲在從小隧道出來的另一側暗處。假若他們能注意到,可能就不會遭遇此劫,可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已經不容他們再多做額外的思考了。
遭到攻擊的瑪麗安,再次發出了淒厲的吼叫,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往希洛他們所在的這條彎道撲了過來。
情急之下,希洛不假思索地用提著燈的手向前一指,似乎想用他的法術來抵擋,但這卻是個要命的錯誤動作。
他不過是個初上荒野的新手,手中的技能等級也僅有初階,假若對手是和卡美洛近郊的伊絲一樣弱小,那或許還有效果,但現在他面對的,可是拉科斯湖的夢魘。
所以,他直接被撞飛了出去──
被艾麗用左手的盾牌。
多虧如此,他才能僅受一點輕傷、保住一條小命,而且,他還落在了彎路的上段位置。
相較之下,出手保護他的少女就沒那麼幸運了。
優先將保護對象頂回安全位置的艾麗,雖然立刻將盾和槍舉回胸前阻擋,並迅速迴轉身子,然而瑪麗安的衝擊力還是太猛,她仍舊從側面被撞下了坡道,掉進了深邃的黑暗中。
希洛掙扎著爬了起來,手中的提燈外罩雖然已經摔碎,內部藉由晶能轉成的光源卻還是亮著。他趕緊高舉右手,將提燈左搖右晃,似乎想用這最後的光明,照清楚返回高台的路,或是,找回生死未卜的夥伴。
但他首先見到的,卻是緩緩昂起頭來的瑪麗安。
那顆扎滿斷槍、左右各一個漆黑凹陷窟窿的恐怖白色頭顱,正慢慢地轉向希洛所在的位置。
是因為手中提燈發出的熱嗎?還是因為自己瑟瑟發抖發出了多餘的聲響?無論如何,他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瑪麗安知道他在這裡,而且再過不久,他又會遭到一次攻擊。
幸好他猜錯了。
瑪麗安確實掌握到了希洛大概的位置,面對近在咫尺的獵物,她不可能放過。
除非有其他更為明顯的干擾出現。例如,槍與盾相互敲擊發出的巨大聲響。
「在這裡!瑪麗安!過來啊!」雖然聲音是來自深淵,但卻給了希洛新的希望。
瑪麗安倏地回頭,比起細小的顫動和微熱,那發出高昂有力呼喊的獵物,明顯更能讓她飽餐一頓,所以她改變了選擇。
艾麗的聲音不僅讓希洛重拾希望,也讓他的雙腿恢復了力氣。瑪麗安一潛回黑暗中,希洛就立刻三步併作兩步地向高台衝去,而在那裡等著他的,是引發這一切危機,此刻卻故意袖手旁觀的卑鄙副隊長。
「蘿娜‧賽恩!妳為什麼……」
「希洛大人,別衝動,我不想對艾爾動手,會害我遭天譴。」而且,這副隊長臉上,還帶著冷笑。
「妳陷害妳的同袍姊妹!難道就不怕被處罰嗎?」
「同袍姊妹?呵,您有見過哪個妹妹,會把姊姊打到變成全城取笑對象的?您有見過哪個同袍,會利用長官的危機奪權的?」
「我不想跟妳爭吵這些!現在要先救艾麗!」
「如果我是您,我絕對不會這樣把會發光發熱的燈晃在高台外頭,雖然這裡的高度是安全的,但還是提醒您一下,那怪物會噴有高殺傷力的水柱。」
蘿娜話剛說完,希洛就從他刻意照亮的區域,見到了一道強勁的水柱噴向了山壁,強烈的撞擊力道震得整個洞穴轟然作響。
「艾麗!!!」
就像是聽到了希洛的呼喚,一個嬌小身影從水柱攻擊區域附近的暗處一躍而出。然而,應這脫逃動作而起的風聲和盔甲的金屬碰撞聲,卻也再次將艾麗的行蹤暴露給了瑪麗安。
巨大的蹼狀前足高高舉起、重重落下,彷彿千斤巨石,追著艾麗落地的軌跡而去。千鈞一髮之際,艾麗靈機應變連續翻滾,總算有驚無險地躲過了被壓成肉餅的危機。
但逃過了一難,還有一劫。艾麗還伏在地上,尚未起身,瑪麗安便已迅速扭動頸部,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咬下。
就在艾麗即將遇險的瞬間,數道細小的法術光芒,帶著希洛的嘶吼,接連射中了瑪麗安。
「束縛、遲緩!齊射!」
這等級只有初階的弱小術法,有可能對這強大的怪物產生效果嗎?假若只有單發,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這點希洛也很清楚,所以,他一次用上了所有菲歐娜為他製作的芯片。
這一波傾盡所有的攻擊,總算沒有辜負希洛的期待,瑪麗安的攻勢產生了極其細微的停頓,也讓艾麗得以迅速起身,躲過致命的殺招。
雖然艾麗又存活了下來,可是情勢依舊不樂觀。靠著及時的反應,格擋了巨尾的偷襲,盾牌卻應聲粉碎;藉由敏銳的直覺,要害避開了銳利的尖牙,然而被稍稍劃過的鎧甲也立刻迸裂,肩頭血流如注。再經歷幾個回合的死裡逃生後,苦撐掙扎的少女已傷痕累累、氣喘吁吁,那不斷招來死亡的白色怪物,卻兇猛依舊。
額頭緩緩淌出的鮮血,流入了艾麗水藍色的美麗眼睛,她已沒有餘力拭去。逐漸模糊的視線中,她依稀見到瑪麗安再次昂起了胸膛,這是水柱噴射的前置動作,艾麗想催動雙腳繼續向高台的方向躍去,但下半身似乎已不聽使喚。
終究是到此為止了。
「芬里爾、媽媽……爸爸……希洛大人……」
面對最後的絕境,艾麗再一次將手中的銀槍高舉。她選擇了正面對抗、奮戰到底,因為她是戰士,不!是比戰士更驕傲的存在,她是──瓦爾基麗!
死神沒有任何憐憫,無情的水柱如奪魂之矛,直接命中了這位勇敢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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