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坐在上方的韋利大口喘著粗氣,用著迷離的灰眸盯視著他的身下。半透明的白色黏液混合了汗水,沿著身下人的腹肌線條流淌。他伸出食指,揩了一點快要滑落至床舖的體液,腦袋一片空白地把指頭放進了嘴裡舔舐。半晌,他才想起來嘴裡的精液不一定是米凱爾的,很可能是自己的。
在他苦惱是否要去漱口的當頭,對方似乎並沒發現他的困擾。因為還留有餘韻的身子,只是被他的指尖掠過便忍不住顫慄,還發出表示舒服的呻吟。
「嗯啊!哈啊——呼、好累……」
從被吻得尚未褪去紅潤色澤的唇所發出的低喘,竄進他的耳裡,撓著他的心裡。他很想托住那線條分明的下巴,再次奪去那總是在誘惑他的唇瓣。
但多虧些微的理智的存在,他注意到了——身下發出感嘆的人,其眼神像是在看著閣樓天花板,又像是沒有在看,彷彿沉浸於一個無人能進入的空間。
「很累的話,要不我拿濕毛巾來幫你擦身體?」
「好,謝謝……」應答的人似乎真的很疲憊而閉上了雙眼。
韋利下了床,也沒套上衣服,便全裸地打開房門走下樓梯,來到一樓的浴室後,終究還是漱了個口,為自己擦個澡,再打濕一條毛巾並擰乾,然後折回閣樓裡。
床上的人的躺姿跟剛才一模一樣,像是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之內從未睜開過雙眼似的。
他不敢吵醒對方,躡手躡腳地坐回床邊,將溫毛巾覆在對方的胸腹上,輕柔地滑動它,仔細地將兩人的發洩之物沾起。
接著他反折毛巾,用乾淨的那一面再次擦拭其餘部位的汗水。當毛巾移動至腰身,身子似乎被弄得產生癢意而隱約地顫動起來,他這才知道被毛巾覆蓋的人並未睡著而呼喚起對方。
「米凱,你覺得剛才……」
韋利有一堆問題想問。
雖然剛才只是接吻和互相手交,對他來說所擁有的滿足感卻更甚於昨晚。因為他不再緊抱著渺茫的希望與折磨人的歉意,而有著能互相擁有彼此的未來。
但是,他卻不曉得躺在床上的人的心情是不是同他一樣喜悅。畢竟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他仍然不清楚米凱爾突然改口的動機,也不敢相信對方是真的喜歡自己。
他深知米凱爾沒有騙他的理由也不是一個會胡言亂語的人,所以他本來是相信的,是一直到剛剛,冷卻下來的頭腦才對此產生了懷疑。
諷刺的是,他覺得自己的煩惱,就像前女友們總在問他的問題:你到底愛不愛我?如果我跟你哥掉進水裡,你會救誰?
她們會提出疑問,是因為他重視哥哥遠甚於她們很不尋常;而他困惑的起因,則是哥哥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回心轉意很不尋常。
要怎麼問才好?問他現在感覺如何?還是直接問他為什麼突然回心轉意?可是……萬一他聽了以後反而反悔了……
對他來說米凱爾的內心或許就像一潭有著魔力的湖水,往裡頭丟進一顆石頭,不曉得會普通地泛起漣漪,還是冒出一位女神一手拿著金礦一手拿著銀礦,問他掉進水裡的是什麼。
令他煩惱不已的人此時睜開了眼皮。
「果然沒有那麼容易想起斷片的記憶。」
「你剛剛是在想昨晚的事?」
「嗯,其實坐車回家的時候有夢到一點片段,所以我想說小睡一下或許就會再次夢到。」
「哈……」率直的話語令韋利放鬆地笑了起來。「你問我就好了啊,靠夢境回憶算什麼。來吧,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跟你說。」他將擦拭完畢的毛巾擱在床頭櫃,打算待會再拿去清洗,因此並沒有發現,他所說的話,恰好就是他想從對方口中聽到的話語。
「可是我不只想知道過程,還想知道我有什麼感覺……」米凱爾的嗓音突然變得很輕、很柔,「因為剛剛的感覺真的很好,所以我在想,昨天應該也是吧?」
聽了這話的韋利怦然心動。他很想說——再做一次跟昨晚一樣的,你就知道了——但是這可不行,米凱的身體還需要時間復原。
他彎下腰,輕輕地將臉頰蹭在已擦拭乾淨的身體上。「我也覺得剛剛的感覺很好,昨天也是……」
他本來想要說昨天也很好,卻又想起昨晚一開始對方的抗拒以及之後所受的傷,因而擔心地詢問:「所以,你靠夢境回憶出了什麼感覺?」
本來還在擔心米凱爾究竟夢到了怎樣的片段,然而被他枕著的人,卻是把臉轉向了牆壁。而他唯一能看見的一隻耳朵,竟是紅彤彤的。
「……很滿足、很美好、有種本來就應該這麼圓滿的感覺,還很困惑自己怎麼這麼晚才明白。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夢,我不曉得還會欺騙自己到什麼時候……」
藏在木板縫隙的聲音悶悶的,卻蘊含著此前不輕易流露的情意。
韋利不禁噗嗤一笑。
他已經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了。
「你笑什麼?」米凱爾轉過來低頭看他,其臉上帶著一絲困惑,及少許惱羞。
「我在想,一點也不晚。因為我們還有大半輩子可以待在一起,不是嗎?」
韋利淺淺一笑,湊向微嗔的臉龐,輕啄那抿緊的雙唇。
「你真的這麼想嗎?」嗔意從那臉上消失,而不安則悄然升起。
「是真的。我都已經為你守住嘴唇七年了。我們繼續這樣處下去有什麼不好?」
「沒有不好。只不過……」米凱爾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韋利以為對方還在猶豫,而如果對方不滿意自己了,那鐵定是因為他有時會不小心太過粗魯。
他舉起右手,彎著無名指和小指發誓。「我之後不會再讓你受傷了。我保證,絕對不會。」
然而米凱爾卻搖了搖頭。「我明白你不是故意的,這就夠了。再說我也沒有那麼嬌弱,一點小傷很快就會好的。只不過……」快要說到重點時,他卻又變得支支吾吾。「我只是……很怕以後分手了,我們不能像以前……不,沒必要像以前一樣——」
米凱爾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只要我還能知道你過得好,就好了。」
只要我還能知道你過得好——那像是兩人分道揚鑣,只除了必要的家庭聚會以外,都不再相見,而好不容易見了面也只能尷尬或不快地,問一句你最近好嗎,答一句還不錯你呢,然後答一句我也是,便劃下對話的句點——而這便是米凱爾對於兩人關係最低限度的期待。
然而韋利卻很想憑藉著一股衝動回答「被你甩了以後我怎麼可能還過得好」,彷彿自己是最不可能甩了對方的那個人。
可面對米凱爾的情深義重,他的這種保證便顯得可笑而幼稚。連帶地,他也收起了在對方面前有如兒戲般的手勢。因為在他身旁的這人,不知何時竟已悄悄地考慮了比他還多的事情,甚至更多地考慮著他的幸福。
其舉棋不定的言行,時而閃爍的灰眸,都只是因為對方還不知道,面對瞬息萬變的未來,應當要怎麼自處才好。然而一旦做下了決定,那雙眼眸便又再度閃現他戀慕不已的光采,讓他明白自己是被支持的,不論他們的關係如何演變,自己的幸福都會是對方所在意的事情。而這份無條件的支持,竟充滿著無窮的力量,彷彿以後真遇到什麼關卡,在對方的注視與陪伴之下,他就能夠披荊斬棘穿越過去。
他很想將這種感受也傳遞過去,因此握住了對方的手。
「你知道嗎?從小跟你在一起,我喜歡你的心情從來只有越來越濃烈,沒有減少過——二十一年是這樣子過來的,你覺得還會有一個兩個三個……還是四個二十一年?」
米凱爾沒有回答,而是甜蜜地燦笑並回握住他。
「再有四個二十一年,我們就是百歲人瑞了!真到了那時候,問題就會變成誰不能比誰先走了。」
「可不是嗎……」韋利的嘴角裡噙著一抹釋然的笑。他俯下身子,撥開微捲的瀏海,往那光滑細緻的額頭親吻了一下。「第一次親額頭的吻,就給你了。」他信誓旦旦地說著。
既然收了很多米凱爾的第一次,那他當然也要給予對方同等甚至超出於此的份量。
然而被親的人卻是滿滿的困惑。「怎麼會是第一次?你小時候就吻過我額頭了。難道你不記得嗎?」
「什麼?我不是只有吻過你臉頰嗎?」
他可還記得那小小的臉蛋是多麼的軟嫩,嚐起來是多麼的可口,又怎麼可能忘記那小小的光潔額頭親起來的觸感呢?
他愣愣地眨了眨眼,對視的兩人便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哈哈哈……」
本來以為從現在才要開始去愛,卻沒想到在自己的腦袋還未理解之前,身體就已經先做出行動了。
「啊——笑得肚子好痛——」韋利躺倒在了床上,一轉身,便抱住了米凱爾。而這個姿勢,與他們平時一同入睡時的姿勢竟十分相似,只除了他們現在是一絲不掛的。
「你也想睡回籠覺的話,我們就穿上睡衣吧。」
「跟你一起裸睡不好嗎?」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有自己的床不睡,硬要擠我的床——現在居然還要拉著我一起裸睡嗎?」米凱爾的語氣中既是無奈又是寵溺。
「你還不是很喜歡我跟你一起睡。以前我獨自參加營隊回來以後,你一直抓著我陪你補眠。」
明明沒有參加營隊的少年卻累出了熊貓眼,還沒到睡覺時間便慫恿他一同躺在床上聊營隊所發生的事情,結果說要聊天的人卻是沒說幾句話便睡得不醒人事。
「因為你有一個很好聞的味道——」
米凱爾似是發現自己多嘴了什麼,而不再繼續說下去。
「咦?有嗎?」韋利納悶地聞起身上理應味道最重的腋下,只聞到了一股汗臭味。「噁——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聞的。」他轉而嗅聞起對方的頸子。「倒是你身上才有一股香氣呢。」
他的一吸一呼,無一不輕拂著那後頸的細毛,令被聞的人因癢意而爆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別聞了別聞了!好癢。」
笑意不止的人轉向牆壁蜷縮成一團以逃避他的嗅聞攻擊,但這並無法阻止他。
他追上去緊緊地從背後抱住米凱爾,再仔細地嗅聞後頸。一股像是香草揉合柑橘的清新氣息撲鼻而來。他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接著又不滿足地輕輕啃咬,最後再用力地吸吮起薄薄的皮膚,留下一個草莓印子。
然而不管他怎麼逗弄,笑聲消失之後的對方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他起身一看,這才發現懷裡人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米凱真的是累壞了呢……」韋利喃喃低語著。「等你醒來,我再問你有沒有夢到昨晚的事吧。」
他寵溺一笑,俯身親吻那赤褐的捲髮,接著再度躺倒於床,伸出雙臂,環繞呼吸已變深沉的人——直到他也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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