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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悄悄離開會場剛走到修道院的教堂附近,就看見一個小女孩有些茫然地望著教堂發呆,不由得讓人心裡一陣抽痛,果然這孩子還是在意的吧,雖然麟他們這幾天的觀察都說盈夜很好很正常,但他想這樣的正常才是不正常的吧?!
「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裡面看看呢?」他小心地不靠她太近,避免引起她的反感。
「誰?」果然一聽到聲音她就馬上轉了過來,甚至有一種沒有發現有人接近,讓她很震驚的感覺,「是你?救我出來的那個人?」
「喔?你知道?」
「你不意外?你知道我知道?」小女孩這才正眼對上褚冥漾的視線,甚至是毫不害怕的直視。
「如果你是靠我所猜測的方法知道,那我是真的不意外……」微微彎腰配合著她的高度,當然距離依舊是保持著不會太遠,又不會太近到令她不舒服的狀態。
「你……」她似乎很猶豫到底要不要說出來,低著頭用手指微微的摩擦衣襬,「氣味,是你的氣味讓我分辨出來的。」她的回答讓褚冥漾覺得自己像是中了大獎,看來真的是他們一族的人。
「你怎麼不進去呢?看起來你已經站在這裡很久了,雖然只是小小的修道院,不過我們的教堂還是建得不錯的,親愛的小公主願意賞我個光,接受我的邀請進去看看嗎?」他向小女孩擺出邀請的姿勢,看著她因為突然轉換話題而感到錯愕的樣子。
「你……」她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自己向後轉推開了教堂的門走了進去。
「你覺得背負了家人的生命的你沒有資格接受神恩的沐浴對嗎?!」褚冥漾跟在她後面走進教堂,反手將門帶上。
「你什麼意思?我聽不懂。」盈夜緩緩轉過身,似乎是不想被主導這段談話。
他慢慢地走向教堂前方的十字架,在快要接近盈夜時,她驚恐的退開了好幾步,當她發現褚冥漾只是要往前走而鬆了口氣,卻又好像發現哪裡不對。
「你什麼意思?」很冷靜,卻還是感覺得到怒氣的升騰,而褚冥漾只是走到最前方然後看著十字架沉默,「你!」
「有沒有興趣聽我說個故事。」其實也沒有特別要詢問她的意思,只是稍作停頓,就自顧自地講下去。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男孩和他的姊姊還有爸爸媽媽很快樂的住在一起生活,偶爾還會有表哥來串串門子。
有一天,表哥依舊來串門子,卻帶著大包行李,而姊姊和爸爸媽媽的表情都晦暗的讓小男孩無法理解。
突然,夜晚剛剛降臨,他們就聽見了各式碰撞和哀嚎的聲音,小男孩害怕極了,這時爸爸媽媽把她和姊姊還有表哥集合起來,要他們快點從後門往樹林的方向跑走,他們隨後就會去找他們。
小男孩很徬徨,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只知道大家都心情不好,所以他只能乖乖照著媽媽的話做,因為他記得只要乖乖聽話之後他們就會開心了。
然後他被哥哥姊姊拖著跑,雖然被拉著的手很痛,腳也因為要跟上哥哥姊姊的速度大幅度跨步而酸痛,但是他不敢喊累喊痛,他只希望跑著跑著這個噩夢般不明所以的夜晚可以趕快結束。
像是聽到他的心聲一樣,姊姊突然要他們都停下來,他聽不懂哥哥姊姊到底討論了什麼,只知道他們要分開來跑,他很害怕,他不想跟哥哥姊姊分開,可是他不敢在這個時候不聽話,他只好聽話的用力地朝著不知名的方向狂奔。
終於,在黑暗的樹林中狂奔許久的他,終於見到前方有著光亮,他想著或許是有人來了,或許是天亮了,許許多多的或許,讓他終於有了一點點快要結束惡夢的欣喜感。
當他終於踏出黑暗的森林卻發現那一絲光亮,是房屋被焚毀的火光,看著剛剛他們跑出來不及帶上的庭院後門,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運氣不好,但是沒想到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卻出了這種大錯誤,他該怎麼辦,來自前院的聲響越來越大,但是他怎麼也邁不出跑離這裡的第一步。
他覺得累了,甚至他在心裡想:「這裡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休息,我真的已經跑不動了,可以的吧,我剛剛已經跑得很努力了,夠了吧?!」
然後他看見沒有闔上的門扉後方出現了媽媽的身影,他還沒來的及開心叫喚,就被媽媽恐懼的表情給嚇到。
他媽媽什麼都沒有說,沒有說你怎麼回來了;沒有說你怎麼在這裡;沒有說你累不累,只是抓住他全身看了看,確定他沒事之後就緊緊抱住他,卻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鬆開她的懷抱,望向隨後趕到的父親,兩人用眼神似乎交流了些什麼。
突然他們就抓著他,用手在他身上塗塗抹抹,夜色漸漸有點轉亮,他慢慢看出身上漸漸的佈滿紅色,他不解地看向他的爸爸媽媽,注意到他的視線,他們給了他一個要他安心的微笑,然後他就放心了,他相信有爸爸媽媽在一切都會沒問題的。
然後媽媽抱起他跑了起來,他張望了一下,發現又要再度回到森林裡,當他抬頭想要問媽媽,卻發現媽媽的脖子有一條線,一直冒出水來,他知道他在自己身上看過很多次了,那叫做受傷,他很想幫媽媽包紮,可是卻沒有東西可以用,他只好用手按住媽媽的傷口,祈求那個紅紅的水不要再流出來。
旁邊一直朝後面看的爸爸,發現了小男孩的舉動,很是欣慰的揉了揉他的頭髮,然後表情突然很是驚恐地看向後方,他抓住媽媽的一隻手,加快了他們向前跑的速度,然後迅速的拐彎藏身到一棵大樹的背光面。
當小男孩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之後,他被媽媽用力的塞進樹根處的小洞,讓他側身蜷縮在洞裡,他終於認出這裡是他和姊姊玩躲貓貓常躲的地方,爸爸從背後環抱住媽媽,然後媽媽趴在洞口,倆人將整個洞口都遮掩起來。
小男孩很困惑,這是什麼新的遊戲嗎?可是爸爸媽媽看起來不像在跟他玩啊,媽媽還握著他的手不停摩娑,是要給他取暖嗎?可是他不會冷阿,然後他聽到爸爸說:「漾漾,你握著媽媽的手,小玥不是有教過你嗎?你就數你媽媽的脈搏,然後等到天都亮了之後跟爸爸說你數到多少了好不好?」
「恩!」小男孩很開心地接下這個任務,表哥說過他數數字數的很好,他一定會每一下都數到的。
漸漸的他聽到了腳步聲逼近,他聽到了有人講話的聲音,有人來了,是不是代表他們沒事了?但是他卻聽到了爸爸的哼聲,他很清楚這是代表很痛的意思,因為媽媽每次拿湯勺敲爸爸,爸爸都會裝出這樣的聲音,但是爸爸為什麼很痛?媽媽為什麼不轉過去看看爸爸?為什麼要用另一隻手遮住他的眼睛,是要他睡覺的意思嗎?可是他睡不著啊?
然後他感覺到了,他躺著的地板有東西流了過來,媽媽遮住他眼睛的手好像慢慢的垂下了一點點又一點點,他不懂怎麼了,他數著媽媽手上的姊姊說是脈什麼的跳動,然後漸漸的意識有點朦朧,臉上、身上好像都被什麼東西弄濕了,他不想管了,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那個姊姊叫脈什麼的跳動好像不見了,姊姊說那個很重要不可以不見,可是他好累了,姊姊,他可不可以醒來之後再把那個脈什麼找回來?姊姊,晚安……。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盈夜大步的衝了過來,撲撞到他懷裡,這讓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前襟似乎正在被一點一點的沾濕。
「明明就是很難過的事,為什麼你可以笑著說完它,這是你的過去對不對!」盈夜緊緊的抱住他,用力的程度讓人不禁懷疑,如果不是因為有衣服她大概會直接抓進他的肉裡。
「這真的沒有什麼。」摸了摸懷裡小女孩的頭髮。
「怎麼可能沒有什麼,我媽媽也是啊!」看著在他懷裡抬著頭看自己的小女孩,褚冥漾輕輕抹去她的淚珠。
「願意和我分享嗎?」看著她點點頭然後說著她的故事。
那天是已經和媽媽離婚的爸爸,每月一次來看小女孩的日子,卻沒想到這次爸爸他卻帶來了拍賣會的人,他說他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了,所以要她們別恨他,怎麼可能不恨,自己愛賭博卻沒有能力承擔賭債嗎?讓前妻和小孩來抵債這到底是什麼道理!
媽媽為了讓小女孩快跑,用自己去擋住那些帶著武器的凶神惡煞,小女孩聽話的跑向後門,根本不敢低頭確認腳下踩到的液體,到底是不是鮮紅的,小女孩聽著後面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心越來越涼,最後還是不敵大人的速度被抓到了,之後再次恢復意識就是被救了之後。
「你不想活著卻又不得不活著對嗎?」聽完這個相較之下簡短的故事,褚冥漾問了她這個已經準備好很久的問題。
「對,我想去陪我媽,可是她一定要我好好活下去,你懂得對吧!」聰明的女孩,果然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
褚冥漾輕輕撫上在她額前已經被請人修改過的刺青,她似乎很困惑他的舉動。
「以褚冥漾之名,我們在神的面前交換了彼此背負的生命,我們將成為共犯,無論是誰先接受死神的懷抱,另一方將接替對方繼續活著直至生命的終結,而你是否願意以盈夜之名與我交換並共享彼此的罪惡?」
「……我、我願意背負並共享我們的一切,直至生命的終結,以盈夜之名。」雖然不是很能理解在做什麼,但她依然做了回應。
「你額上的印記我已經請人改掉了,你放心維亞的孩子都有一個,所以不會有人覺得奇怪,雖然大家的都在不一樣的部位,圖樣也有點不同,不過大抵是一樣的。」
「另外剛剛我們在這裡的談話通稱儀式,你可以再去找找其他人進行,有時候當你知道自己不是孤單一個背負這些的時候,你會比較容易釋懷也比較不容易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點點她的額頭,看著她摸上自己原本被烙上印記的地方。
「謝謝……那你呢?我好像沒有看到你有。」
「呃……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現在還不適合讓你看到。」褚冥漾拍拍她的頭,突然想起了有東西還沒交還給她,從口袋掏出剛剛伊多轉交的包裹遞給她。
「抱歉我們的人去的太晚,只能做到這些……這是你媽媽的骨灰,我想你會想要自己決定媽媽的安眠之地。」看著她又是驚喜的抬頭,又是珍惜的看著手上的包裹,讓人不禁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但此時任何言語都顯得單薄。
「謝謝,真的,我還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媽媽了,各種意義上的見到,謝謝你。」
「最後有件事要請你做決定,你現在有兩條路走:一是回到族人身邊,接受專業的訓練,我想你應該也有注意到你那能辨別氣味的能力很特殊,某種程度那就是我們一族的特殊能力,當然不只這些,所以需要族裡統一訓練;二則是讓我們洗掉你關於我們一族的記憶,你就在維亞當個普通小孩,一切就看你的選擇。」雖然才剛幫她解開心結,就要她面對未來很殘忍,但攸關未來的事還是快點抉擇對她比較好,維亞待久了就會有感情,這不會是件好事。
「我想……」看她摸摸包裹後抬起頭微笑的看著自己,褚冥漾頓時覺得自己不會收到什麼預想中的選項了。
「我選三,保留記憶但是留在維亞接受訓練,媽媽說過要我抬頭挺胸面對自己的身分,我想她不會願意我丟掉這部分,而且我一直深信這樣的能力是她死前留給我的最後遺物,但是這不代表我要接受家族成為我的家,維亞很好,我很喜歡。」她很明確地說出了她的想法和願望,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是嗎?不愧是你,我就一直覺得你不會乖乖二選一。」褚冥漾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她也不好意思的吐了舌頭對自己的任性表示不好意思。
「對了你以後就叫盈夜,基本上維亞的小孩就冠上維亞當姓,不過你可以再考慮看看。」
「不用維亞很好,就是很好。」才剛說完她就直接說出了她的決定,然後她又繼續問道:「那你呢?褚冥漾?所以我叫你褚哥哥?」
「不,別那樣叫我,維亞的每個人都叫我漾漾。」她的表情從困惑到了然最後還帶了一點歉意。
「我知道了,漾漾。」褚冥漾摸摸她的頭,然後決定抱起她走回會場,他出來夠久了,是時候該回去順便抓抓小尾巴。
「漾漾!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她嘴巴喊著,卻還是緊緊摟住褚冥漾的脖子。
「你其實已經開始累了對吧?抱歉,雖然知道你的身體狀況還不適合進行儀式,不過我擔心你承受不住心理的黑暗了,所以……」他還沒說完就被她摀住嘴巴。
「傻漾漾,我只是不習慣而已啦!」她說完之後有點破罐子摔破的感覺,將臉埋進褚冥漾的脖子,「啊,還有……那個……你剛剛過來之前,除了有那個後來抱我到這裡的那個人,還有另一個我不記得他的氣味的人在附近,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我知道那是誰。」似乎是因為剛剛沒有先講,所以現在有點心虛的感覺,真是可愛。
「你先休息吧,等等我會讓麟接手抱你去你的房間,其他事情你都不需要煩惱只要先好好養好身體就好。」輕輕拍著她的背,然後開始往會場邁進,而她也乖乖地趴伏在褚冥漾的肩頭休息。
終於,他放下心頭掛念的一件事,不過這孩子覺醒的能力算是厲害的了,竟然能發現已經跟這裡保持距離的夏碎學長,搞不好,盈夜很快的就可以幫上自己的忙也不一定,褚冥漾在心裡默默的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