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囚車駛進了此行的目的地:大欖女懲教所。
大欖女懲教所,是一所高度設防監獄,用作收容年滿21歲及刑期為10年以上的成年女性在囚人士。被判處終身監禁的楊芷盈,也就理所當然地被送到這裏。
在楊芷盈兩歲的時候,她的母親透過家庭團聚計劃,將她從中國大陸帶來香港定居。由於害怕當時一孩政策的罰款,母親在申報年齡時,將她的年紀報大了兩年。實際上,楊芷盈的真正年紀只有19歲,但身份證上的資料卻是21歲。因此,她被懲教署視為成年囚犯,並將她送到這所本來未適用於她的高度設防監獄裏服刑。
懲教員解開了楊芷盈腰間的鎖扣,命令她步下囚車。迎接她的,是一道道灰茫茫的高牆,隔絕了外面的藍天白雲。車下等待着另外兩位身材結實的女懲教員,她們同樣穿着白色恤衫和黑色長褲的懲教署制服。其中比較年長的懲教員,膊頭上還掛着一個閃亮亮的紫荊章,表示她高級職員的身份。
完成交接手續後,那位高級懲教員接收了楊芷盈身上束具的鑰匙。她們並沒有馬上將鐐銬解開,而是一左一右地抓着楊芷盈的雙臂,押著她向監獄的內部走去。
這裏是懲教所的辦公區域,四周仍然被灰滯的混凝土牆所包圍,透光的窗戶上也封上了鐵支。她們一行人沿着長長的走廊行走著,楊芷盈身上沉重的手銬、腰鏈和腳鐐互相磨擦,產出金屬碰撞的聲音。在鐐銬的束縛和懲教員的押解下,楊芷盈不敢四處張望,只能艱難地低着頭緩緩前行。
到了一道房門前面,身後的懲教員取出鑰匙將門打開。把楊芷盈帶進了這間「指模房」,是監獄裏面負責處理接收新犯人手續的地方。甫進門,便能看見房內放置着三四部冷冰冰的機器,還有幾道上鎖的門,通往另外的房間。
「現在會開始進行新收手續,需要先確認你的身份。」職級較高的那位懲教員嚴肅地說道:「名字?」
「楊芷盈。」
「年齡?」
「1…」她吞一吞口水:「…21歲。」
「出生日期?」
「1997年4月17日。」
「所犯罪行?」
「謀殺罪。」
「刑期?」
「…終身監禁。」楊芷盈親口報上自己的刑期時,話音緩了下來,終身監禁的刑期對於她來說,實在是沉重得難以面對。
可沒給予她思索的時間,懲教員再度開腔:「你被捕時的個人物品均被列為證物,相關部門處理需時,完成後才會送來懲教所。現在,你需要交出身上所有個人物品,我們會將它放進袋裏封存,出獄的時候會交還給你。」
「但是…我身上沒有任何東西…」身無分文的她,除了葉敏琦和何詩雯所送的衣服,沒有任何個人物品。
「好,我們將開始對你搜身,現在會打開你身上的手銬和腳鐐。如果你有任何反抗行為,將被馬上制服。明白嗎?」
「明白。」楊芷盈回應道。
懲教員先蹲下身,扭動鑰匙打開了腳腕上的鐵鐐。然後依次解鎖腰鏈、手銬,並將它們收走。終於解開了沉重的束具,楊芷盈在這段難得不被束縛的片刻,輕揉著被金屬手銬硌得殷紅的手腕。
「脫下所有衣物。」懲教員冷冰冰地命令。
楊芷盈蹲下身,一下子便將抽出鞋帶的皮鞋脫下,再用手扯掉那雙全新的白色棉襪。她脫掉灰色的西裝外套,又拉開了裙側的拉鍊,套裙順着她的大腿,滑落在地面上。襯衫的鈕扣也被逐粒解開,露出了白皙的肩膊,背上卻佈着暗色的傷疤。
潔白的胴體只剩下寥寥的貼身衣物,她先將尼龍質的粉色內衣脫下,然後把手伸到背後,解開胸圍的背扣,讓胸圍的肩帶穿過手臂,脫了下來。此時,楊芷盈的臉頰早已羞得通紅,只能嘗試避開與懲教員的視線對望。她將胸圍放下,左手遮掩着胸前的雙乳,緩緩地用另一隻手將內褲脫掉。懲教員並沒有指示放置衣物的位置,她唯有把脫下的衣服放在腳邊。
全身上下一絲不掛的她,只能把左手橫在胸口位置,掩著一對粉嫩的乳頭,右手則遮蔽着下身的陰穴。
「雙手張開!雙腿分開一步。」懲教員厲聲命令楊芷盈擺出接受搜身的姿勢。她只好將本來遮掩着私密處的雙手呈「大」字型張開,她的乳房和陰部,均在懲教員們的眼前一覽而盡。其中一位女懲教員戴上了白色的矽膠手套,準備對楊芷盈進行檢查。另一位懲教員則記錄著她身上的舊傷處,把每一道傷痕的位置、範圍等資料,全部輸入進懲教署的電腦系統裏。
「張開口。」
女懲教員將一支小竹棍放進楊芷盈的嘴巴,按住舌頭,亮起手電筒檢查口腔內部,然後又讓她把舌頭抵著上顎,檢查舌下。隨後用電筒照了照她的鼻腔和耳道,並撥散她烏黑的長髪,檢查頸背、後耳根的位置,確保沒有藏着任何違禁品。
接着,便用戴上手套的雙手依序搜檢手臂、背部、腋下和乳房。楊芷盈被陌生的雙手摸遍自己赤裸的身體,感覺既尷尬、又彆扭,敏感的身體使她連打了幾個冷顫,卻又只能一直維持着羞人的姿勢。
「雙手放在頭上,彎下身。」楊芷盈依著指示彎下身子,擺出了更為羞辱的姿勢,女生最私密的部位暴露在空氣中。
戴著矽膠手套的手指,輕輕地掰開她的陰穴,然後用手電筒照了又照。粉色的陰𤩹不斷地顫抖、收縮,抗拒着入侵的手指。肛門也被同樣的方式檢搜,因著外物的刺激而收縮,可是仍抵不過手指的力量,被掰開的肛穴在懲教員眼前一覽無遺。私處被異物觸碰、摸弄的羞恥感使她晶瑩的眼珠裏泛起了點點淚光。
「可以了,起來站好。」
終於結束了私密部位的搜查,楊芷盈羞紅了臉地站起身來,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着。「把左腳腳板提高,」她才剛站好,馬上又被要求提起腳接受檢查,清楚仔細地搜視著腳指間的縫隙。
查驗完雙腳腳底後,懲教員命令仍然赤裸的楊芷盈道:「最後一項檢查。舉起雙手,分開你的雙腿,蹲下站起三次。」
楊芷盈將雙手舉在身前,雙腿微微張開,嘗試遮掩着自己的乳房和陰部。她原地蹲了下去,然後用力站起身子。
再次下蹲,正待站起身來,卻聽見懲教員加重語氣對她說:「雙手舉高點,腿分開!給我重新做過!」
聽到指令的楊芷盈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閉起雙眼,將雙手舉到最高,並將雙腿分開一步半的距離,重複完成了三次蹲下的動作。沒有任何一吋的肌膚,能夠在懲教員的視線下隱藏。
幾經辛苦,終於完成了搜身程序。搜身前脫下的襯衫和西裝裙和內衣褲,被收進了一個白色大膠袋裏。剛剛站在旁邊負責做筆錄那位懲教員,將一套預先準備好的女式囚犯制服和內衣褲放在桌上。
「把它換上。」
楊芷盈不敢怠慢,先是拿起了內褲,純棉質料的內褲白裏滲黃,摸在手上還有點點毛粒,明顯是別人曾經使用過的痕跡。顧不上太多,她立刻把舊內褲穿好,總算是免卻了繼續裸露著下身的尷尬。胸圍也是純棉製造,裏面沒有鋼線。比起剛剛的內褲,這件款式老舊的胸圍顏色更黃,而且鬆垮垮的,完全沒辦法好好地保護她的雙乳。內衣則是唯一全新的貼身衣物,一樣是純棉、全白色的款式。
穿好內衣褲後,她拿起了一條深啡色的長褲,將褲管套在雙腿上。褲子的布料很厚,穿著有種焗促的不舒適感。
隨後,她攤開了本來摺疊好的啡白色格子開胸圓領短袖襯衣,才看見左胸前縫上了一條白色短布條,上面用新細明體印著這件囚衣主人的名字 — 楊芷盈。
在啡白色格子囚衣的後背和腋下位置,隱約地透出了淡淡的暗黃色汗漬。鬆弛的圓形領口,是時日的印證。它的質料很薄,而且尺寸偏大,穿在身上稍為寬鬆。她纖瘦的腰肢,隱沒在闊大的囚衣裏。
楊芷盈扣上胸前的鈕扣,整齊地穿好全套囚服,雙手垂在身旁,等待懲教員下一步的指示。
「穿上拖鞋,現在帶你去X光房。」女懲教員拿出了一對黑色的橡膠涼鞋,往地板一丟,發出了「噠」的一聲。楊芷盈仲出腳把涼鞋穿上,濃濃的塑膠感包覆着她的足背。
房間裏面,放著一部巨大的X光掃描器,懲教員指示她站到機器的站台上面,雙手附着扶手。然後,懲教員走到控制室內將機器啟動。「咇、咇—」兩聲,楊芷盈腳下的站台開始移動,緩緩地穿過機器本體,完成了X光掃描。即時列印出來的報告,確認了她身上並沒有任何違禁品。
下一步,她又被領到另一個小房間。一位中年女人,穿着跟楊芷盈一樣的啡白格子囚衣和深啡色長褲,站在房內等候着。
懲教員指着鏡子前面的一張膠椅,示意楊芷盈坐到椅子上。那位中年女囚犯把一件尼龍製的黑色圍布套在楊芷盈身上,貼好了她脖間的魔術貼。然後拿出了剪刀,開始修剪著楊芷盈的頭髮。
四年前,立法會曾經提出議案,認為當時懲教署只要求入獄服刑的男囚犯剪成短頭髮,而女囚則可以保留長髮,屬於性別歧視。及後法院亦裁定屬實,下令懲教署需要修例。懲教署遂以便於管理為由,將男女犯人的剪髮規例統一,囚犯進入懲教所時均須剪成規定的短髮,並定期理髮。
楊芷盈為了方便打理髮型,一直以來總是留着一頭短髮。而且她很少去髮型屋,大多時間都是在家裏自己修剪。然而被捕以來的大半年時間,她都沒有剪頭髮的機會,意外地留了人生第一次的長髮。
但隨着剪刀「喀嚓、喀嚓」的聲音,她的長髮很快如秋葉飄落。前面的瀏海被剪掉大半,披肩的頭髮也被剪去,露出了她雪白的頸項和額頭。很快,她的髮型變成了制式的及肩短髮。負責剪髮的女囚把黑色圍布摘掉,並用毛巾掃走頸上的髮碎。楊芷盈看着鏡裏的自己,髮型被剪成女囚犯統一的樣式,身上穿着啡白格子囚衣,胸前還縫上印有名字的布條,外表已經與普通的囚犯無異。
「站起來,跟我出去。」不容她多想,喝聲的命令已從耳邊傳來。楊芷盈只能馬上跟上腳步,回到原本那間『指模房』。懲教員將她帶到身高測量板旁邊,交給她一張紙牌。牌上印著她的英文全名『YEUNG TSZ YING』,下面還有一串數字:『3 9 5 6 2 8』。
楊芷盈按指示在身高刻度前站好,把牌子舉在胸前。懲教員拿起相機,閃光燈連續地閃爍,為臉帶愁容的女犯人拍下了入獄照。
「楊芷盈,你的終身在囚編號是395628。每當你聽到你的編號時,必須馬上舉手喊『到』回應!」
想到在往後的日子裏,這串數字將會逐步取代她的名字,成為自己身份的代表,楊芷盈心裏不禁一沉。可沒待她來得及反應過來,女懲教員便厲聲讀出她的編號:「395628!」
還未習慣被以編號稱呼的楊芷盈,窘迫地將右手半曲着舉起,用顫抖的聲線說:「到…」
懲教員對她的回應並不滿意,嚴厲地叱喝:「大聲點!還有,手給我舉到最高!」
楊芷盈強忍着眼眶裏的淚珠,用力將右手舉在空中。高聲地從喉嚨喊出:「…到!」
「記好了,以後聽到你的犯人編號時,必須立刻像剛剛一樣,舉高手大聲喊『到』。現在把手放下,過來這裏,我們要給你打指模。」
來到一部機器前,楊芷盈依照懲教員的指示,依次印上十隻手指的指紋。她獨一無二的指紋,將會永久存檔於懲教署的系統裏。
「你的入獄手續已經完成,現在會帶你去見高級監督,亦即是這所懲教所的所長。」女懲教員一邊說,一邊拿出掛在腰間的手銬。楊芷盈將手伸出,沉甸甸的鐵銬再次將雙手扣住。因為她的手腕實在太纖幼,懲教員還把卡榫多扣了兩格,才能緊緊地鎖上。
兩位懲教員輕輕地抓着楊芷盈的胳膊,將她押出房間,沿着灰茫茫的走廊,往辦公區域行進。腳下踩着的黑色膠涼鞋質料本來就不怎麼樣,鞋邊殘留着硌腳的膠粒,只是走了一小段路,楊芷盈的腳腕和腳掌便被刮得通紅。不一會兒,她們一行人便抵達了懲教員的辦公區,順着向上的樓梯,來到監督辦公室所在的六樓。
「等下進去的時候,你要依序向所長報上自己的編號、名字、所犯罪行,還有刑期。清楚嗎!?」進入辦公室之前,高級女懲教員對楊芷盈命令說。
「明白了!」楊芷盈連忙點頭回應。她在腦內不斷演練着說詞,生怕出現差錯。
其中一位懲教員先敲了敲門,然後獨自走進了辦公室。「郭所長下午好,今天判刑的新人帶來了。」
「帶她進來。」
兩位懲教員一同將楊芷盈押進所長的辦公室。偌大的辦公室中間放了一張桃木長書桌,所長郭惠妍正端坐在桌後,木無表情的臉容散發出一種壓迫感。從郭所長的外表看上去,年紀大約五十歲左右。她身上同樣穿着筆挺的白色制服,膊頭上那三枚閃亮的紫荊肩章,展示着高級監督的身份。
這與被押到桌前的楊芷盈形成了巨大對比,她身穿著剛換上的啡色格子囚衣和深啡色長囚褲,雙手仍然被手銬束縛。
「所…所長好。我是395628號楊芷盈,因為犯了兩宗謀殺罪而被判了進來,刑期是…終身監禁。」楊芷盈戰戰兢兢地一頓一頓說着。面對着氣場嚴肅的所長,她緊張地互相搓揉著手指,手銬也發出了零碎的金屬碰撞聲。
郭惠妍看了看眼前的年輕女囚犯,又繼續翻着桌上那份犯人資料,過了一會兒才開腔:「395628,從今天起,你將以甲類在囚人士的身份服刑,即為最高的風險級別。你的刑期是終身監禁,若你服刑期間表現良好,你可向長期監禁刑罰覆檢委員會提請刑期覆核,爭取假䆁。委員會會根據在囚人士在獄中的行為表現、悔意、假釋後是否會繼續危害社會等因素,決定是否批准假釋。在你的刑期覆核獲批之前,你都會在大欖女懲教所這裏接受關押。」
「作為一名甲類在囚人士,即俗稱的『Cat A 犯』,你在獄中的生活將會受到嚴格規管。你必須服從監督或懲教人員的任何命令,以及遵守『監獄規則』,否則會被處以懲罰。稍後你會獲發一本『在囚人士須知』,裏面有詳細的闡述。明後兩天,我們會安排你接受新收納在囚人士啟導課程,啟導組職員將會按情況分配你到適合的『期數』,即是你往後在所內的工作組。」
「還有,羈留病房的葉敏琦醫生通知我們,你已確診了嚴重抑鬱症,及有自殺傾向。因此,你在本所服刑期間,需要定期會見心理醫生,按指示服用藥物,並需參與院所內的心理治療計劃。」所長郭惠妍將說詞清晰而迅速地說出,臉上仍然沒有掛上任何表情。
「395628,你是否完全清楚以上的指示?你有沒有任何的要求或投訴,現在需要提出?」
楊芷盈不敢怠慢,立刻回應說:「我明白了…謝謝所長。我沒有要求和投訴。」「好,你們可以帶她出去了。」郭惠妍揚了揚手,懲教員便將楊芷盈押出辦公室。
她們離開辦公室後,郭所長馬上將文件放下,撥通了電話:「新來那個楊芷盈…對,就是那個殺了自己父母的犯人。我們大欖今年已經有四個女犯企圖自殺,其中一個還進了深切治療部,要是再有自殺事件…總之,你們給我好好盯緊她,絕對不能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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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盈被帶出了所長的辦公室,懲教員押送著她,來到了隔離區。每個新入獄的犯人,均需在這裏接受至少兩天的隔離檢驗。以往曾經有新囚犯在入獄前將少量毒品放進避孕套裏,吞下喉嚨,藉此偷運毒品。所以在隔離期間,懲教員會定時為犯人們驗尿,確保她們體內沒有任何違禁品,
懲教員先把楊芷盈帶到了隔離區的浴室,解開了她的手銬。「脫衣服,洗澡。你有五分鐘時間。」
楊芷盈解開了囚衣胸口的鈕扣,再把囚褲脫下,放到浴室更衣區的長椅上。內衣褲也被逐件脫掉,她那潔白而苗條的胴體,再次一絲不掛地暴露在懲教員的眼線下。按着指示,她站到淋浴間裏,甫打開水喉,冰冷的涼水從花灑傾瀉而出,打濕了她的身軀。
懲教員就站在淋浴間外監視着她洗澡,這令楊芷盈感到相當不自在,卻又無可奈何。她並沒有獲發洗髮水或是沐浴露,淋浴間裏面只放了一塊有明顯使用痕跡的舊肥皂。灑在她身上的水開始慢慢變暖,她用肥皂擦出皂液,充當洗髮水塗抹在縷縷短髮上,又洗刷着項頸間那些殘留的髮碎。沖走了頭頂的泡沫後,她又再擦弄著肥皂,取出更多的皂液搓洗著身體。
「快點,還有一分鐘!」淋浴間外的懲教員語氣不耐煩地催促着。楊芷盈轉過身去,背對着身後的懲教員們。一邊洗去身上的肥皂泡沫,一邊任由積累多時的淚水潸然決堤。在陌生人面前脫光衣服、被搜查最私密的部位、被改以囚犯編號稱呼、因報到不夠大聲而被叱責,她本以為自己能夠坦然地面對衝動犯錯的懲罰,可是入獄第一天所感受到的痛苦和屈辱,已經把她逼到崩潰的邊緣。然而對於被判處終身監禁的她來說,這種煎熬的生活將不會有完結的那一天。
眼淚伴隨着暖水沖刷臉龐,花灑灑水的聲音蓋過了她的啜泣聲,隨着花灑關水,楊芷盈的淚滴也戛然而止。
走出淋浴間,懲教員給了她一條全新的『祝君早安』毛巾,讓她擦乾身子和頭髮,然後再次穿上那身棕色的囚衣囚褲。她把黑色膠涼鞋套在腳上,跟著懲教員離開了浴室。她被領到放置日用品的房間,遞給她一個印著『TLCW』的黃色大洗臉盆。
「現在向你派發監獄裏使用的個人物品,必須妥善保存,刻意損壞物品將被視作違反監規。」懲教員一邊說,一邊拿出物品放在楊芷盈捧着的洗臉盆內:膠杯一個;牙刷、牙膏各一支;廁紙一卷;肥皂一塊。
「廁紙一個月一卷,每個月會有十條衛生巾,不夠的話可以再申請。」
然後是一個藍色的棉製枕頭,床墊、涼蓆、毛氈各一張。兩套換洗用的內衣褲,替換的囚衣一件、囚褲一條,還有一件灰色毛衣外套。
「睡覺時毛氈不能蓋過頭部,每天起床的時候,必須把床墊和毛氈摺疊整齊,明天的啟導課程會教你如何摺好被鋪。」懲教員用嚴肅的語氣說着各種規矩,站在一旁的楊芷盈不敢發出聲音,只能認真地將嚴格的規矩記緊。「另外,為免與其他在囚人士的衣物搞混,切記要在所有貼身衣物和褲子的標籤上寫上你的編號。」她的日用品、被鋪和換洗衣物都被放進洗臉盆裏,堆了起來。
那位高級懲教員又取出了一個塑膠卡套,裏面放着黃色的紙卡。「這個是你的犯人身份證,俗稱『牌仔』,上面寫了你的編號、姓名、年齡、所犯罪行及刑期。你的『牌仔』必須隨身攜帶及妥善保管,職員會定期檢查。」
「還有,這本小冊子是『在囚人士須知』,裏面簡單介紹了院所裏的生活,也列明了你在所裏所享有的福利及需遵守的規矩。」她將『牌仔』和『在囚人士須知』放在日用品上面。「現在帶你去這兩天你所住的囚倉,稍後也會有人給你送上晚飯,走吧。」
楊芷盈捧着洗臉盆,跟在懲教員身後走出房間,來到了一間囚倉前面。裝滿了物品的洗臉盆很重,力氣本來就不大的她顯得十分吃力。眼前的囚倉大約有六平方米,裏面有三面米黃色的混凝土牆,另一面則是一格格深灰色的鐵欄,還有一道鐵閘作唯一的出入口。倉內放置了一張灰色的塑膠纖維硬板床,床後有一堵半身小牆,分隔著金屬製的馬桶,床邊也有同樣是塑膠製的灰色桌子和圓椅。
「進去。」
楊芷盈跨出腳步,踏進了囚倉。背後的鐵閘「哐鏘」一聲關上,並傳來鑰匙上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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