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人 - 最後的晚餐

聶克復並沒有急著說出自己的發現，而是選擇先吃飯。他相信沈源達已經理解自己的意思。而現在，饑餓感已讓自己的心臟開始發慌。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b6A4KOWy

聶克復需要吃飯，現在，馬上。

“再來一碗。”聶克復將空碗遞到女僕跟前。女僕嘴唇微張有些驚訝，因為這已經是聶克復吃的第三碗飯了。

“這說明，有人欣賞你的手藝。”沈源達淡淡道。他沒有抬頭，而是將目光鎖在了食盒上。女僕猜想可能是聶克復吃得太多太快，將食盒裏的菜一掃而光，讓沈源達沒菜下飯的緣故。所以女僕再次上來時，除了一碗白飯外，還捎了瓶醬油。

她將醬油均勻地倒入白飯中。被醬油浸泡過的米粒，吃起來又鹹又甜，別有風味。

“臺灣也吃毛豆燒雞嗎？”沈源達問道。

“我……我看兩位先生，都……都是大陸來的。所以就做了些大陸常吃的東西，但……第一次做，可能手藝生疏，抱歉。”女僕對著沈源達鞠了一躬。面對沈源達她總是心懷恐懼的。

“哪有……，”聶克復嘴裏含著未及咽下的飯粒，含混不清地道，“很好吃啊。”

聽了聶克復的話，女僕這才放下心。

女僕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聶克復吃完東西。

“謝謝。”聶克復微笑著對女僕點頭。說罷便換上衣服和沈源達一起走出了房門。

自己終究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吧？女僕望著聶克復離去的背影突然想到。她整個人的力氣被抽空，瞬間癱軟下來。整個人倚在門框上掩面哭泣。

“我們是不是少帶一個人？”聶克復突然停下腳步問道，“我們的思路可能過於死板，沒想到更具創意的辦法。”

“反正主人家遇難，某人的空閒時間應該很多。”沈源達淡淡道。他知道聶克復已做了決定，所以也只好順了他的意思。

“所以，”聶克復轉頭對女僕道，“喂，你要跟著一起嗎？”

女僕一愣剛想邁開步子，但看到了沈源達又不敢行動。

“光會做飯能拴住很多男人，但不包括我們的聶先生，”沈源達也回頭看向了女僕，“他喜歡聰明伶俐能幫他破案的。”沈源達露出一絲微笑。

女僕猶豫了下，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胸膛走向前去。

那天是聶克復第一次看到她的微笑。

那天是沈源達第一次聽她說話時不再結巴。

“我姓田，叫田思思。別老喂喂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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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醒你，”沈源達道，“可能性只是可能性，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空談。”沈源達的表情難見的嚴肅，他從未想過在這個窮鄉僻壤中，會有一個心思如此縝密的犯人。

聶克復道：“你找不到，不一定我找不到，而且不還有第三個視角嗎？”聶克復指了指旁邊的田思思。

沈源達笑了一下，不做評論，而是轉頭問田思思：“你一直都在三山村嗎？”

“對的。”田思思道，“所以這個村子裏的捷徑小道，隱秘場所我都知道。”

“哦？那青人到底藏在哪里？”

“這我不知道，但是……”田思思眼珠轉了一圈道，“你們覺得真是青人嗎？”

沈源達一愣，突然覺得這個小姑娘還有點意思。只可惜，她下一句話又讓沈源達瞬間失去了對她的興趣。

“聶先生這麼瘦，青人吃他幹什麼？村子裏這麼多人，誰不比聶先生好吃？”田思思一本正經反駁道。

“真餓了唄……”沈源達微笑著淡淡道。隨即他便大步向前走去，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他們便到了聶克復住的那間日式小屋。沈源達拉開房門，聶克復走了進去隨意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樣。

“我已經跟耀宗說好了，明天返程去馬公。找不到證據的話……”沈源達道。

“在馬公吃頓散夥飯吧。”聶克復打開趴在地上仔細檢查，“回臺北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沈源達笑了下道：“以你的性格，我看我們會經常碰面。”

聶克復一愣，隨即微笑道：“也不壞。”

“聶先生還真愛乾淨……”田思思看著乾淨的榻榻米驚訝道。

“那是因為他吐了。”沈源達道，“沒人想跟嘔吐物待一晚上。”

“那也很厲害啊，能忍著頭痛去更換榻榻米。”田思思不服氣道。

聽到“更換”這個詞，沈源達和聶克復都瞬間愣了下。

“更換？”沈源達問道，“什麼意思？”

田思思將雙手背在身後，故意放慢了聲調說道：“還大城市來的，這都不知道？榻榻米是草編成的，說到底就是草席。嘔吐物會卡在裏面，清理不掉。”田思思看了看地面，“但你們看這些榻榻米，特別乾淨連一點嘔吐的痕跡都沒有。”

“這裏附近還有備用的榻榻米嗎？”聶克復急忙問道。

沈源達聳了聳肩道：“反正你房子裏沒有。”

“我出去看看……”田思思跑了出去。

整個臺灣由於日本的殖民，哪怕像三山村這種偏遠地方也是留有很多日式房屋。而且由於三山村五年前的慘案，導致有很多空屋。所以即便自己屋子裏沒有，也可以去找空屋的榻榻米替換。

“可以到那邊的屋子去拿榻榻米。”田思思指著另一邊山坡上的日式房屋道。“那間屋子沒人的。”

沈源達長舒一口氣。

證據找到了。

但聶克復還是顯得有點悶悶不樂。畢竟五年前第三個青人傳說的真相自己還沒有太多頭緒。當然，這些可以聽唐澤宗介坦白，但不是自己的推理，總歸是白璧微瑕。

“我想，你可能需要這個……”沈源達看穿了聶克復的心思。他將之前從老管家那裏拿來的照片，遞給了聶克復。

聶克復本想拒絕，自己實在沒心情。但他無意間瞟到了照片的內容，他瞳孔瞬間放大，整個身子如遭雷擊般定在當場。他一把從沈源達手中奪過照片，細細端詳了一番。突然，他快速沖出門外，朝著林宅的方向飛奔過去。

田思思站在門口，一臉茫然。剛剛的變化太快，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沈源達則點燃了根煙，邊走邊說道：“走吧，回林宅。”

“那個……長官，聶先生怎麼了？”田思思怯生生地問道。

沈源達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在吸了口煙後悠悠道：“你會做日本菜嗎？”

“會的。”田思思乾脆地答道。其實她內心對自己的廚藝相當自信，之前只是在聶克復面前故意裝出謙虛的樣子，向他示弱。

很多男人不喜歡自信強勢的女人，顯然田思思知道這一點。

“哦……”沈源達摸著下巴想了下，“那我拜託你一件事？”

“做頓晚餐，最後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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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準備了五人的份量，地點在林宅和室的大廳。

大廳正中間擺著五張矮幾和軟墊組成的座位。五張座位中一個在正中間，其餘四張，兩兩一列左右相對。沈源達就盤腿坐在中間座位上。他已經脫下軍裝，換上了一開始的淡藍色長衫，戴上了他那頂白色的巴拿馬草帽。他把玩著矮幾上的茶杯，眼睛卻盯著和室的推門。

還剩四張矮幾，也就是說還要來四個人。聶克復總歸是要來的，但除了聶克復外的三人又是誰？

不一會兒門開了，鄧耀宗打著哈欠走了進來。他看著純日式的佈置有些吃驚，他面色為難地問沈源達：“我坐哪兒？”

沈源達指了指地上，鄧耀宗便歎了一口氣屁股癱坐在地。

“你通知黃文清了嗎？”

“報告，通知了！”自從知道沈源達是警備總部的人之後，鄧耀宗對他的態度變得畢恭畢敬，也再不敢訛沈源達的錢了。

“啪”紙門被拉開。穿著西裝的黃文清，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他那件西服皺巴巴的，一看便是長時間不穿。他對著沈源達鞠了一躬，便跪坐在鄧耀宗旁邊的座位上。

“不知……長官今天叫我們來幹嘛？”黃文清問道。

“黃警官，克復失蹤那天早上你不在派出所裏。”沈源達對著黃文清笑道。

“那天我……我去巡邏了。”黃文清說話開始有些結巴。

“也就是說你有時間嘍？”沈源達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就像根針一樣慢慢刺入黃文清的皮膚，讓他痛得直冒冷汗。鄧耀宗張大嘴，吃驚看著黃文清。

“耀宗，那天是你獨自送克復回去，也是你獨自去找克復的……”沈源達又轉頭對著鄧耀宗道。

鄧耀宗急忙否認：“不、不、不，絕對不是我！”

看到鄧耀宗的狼狽模樣，沈源達笑了起來。他點燃了根煙，打了個響指。

和室的門再次被拉開，眾人立馬轉頭望向門口。但來的不是聶克復而是田思思，帶著一群女傭，端著各種生魚片刺身和清酒走了進來。他們將菜品和酒一一放到眾人面前後，就退了下去。

但黃文清和鄧耀宗看著矮幾上的美酒佳餚，卻都哭喪著臉。他們內心依然把這頓飯，當作了自己的斷頭飯。

“別這麼拘謹，我只是想請各位吃個飯而已，”沈源達微笑道，“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但沒關係，過了今天我就要回臺北了。”

黃文清長舒一口氣，鄧耀宗則貌似有些黯然神傷。

“耀宗你別擔心，我會帶你走的，”沈源達道，突然他將眼睛一轉，目光如錐子一般盯著黃文清，“黃警官你很開心？”

“沒有，沒有。”黃文清一邊否認，一邊夾起幾片刺身，想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

魚肉肥美，醬油鮮甜，芥末的味道更是刺激。但鄧耀宗看著這些生肉，卻遲遲不敢下筷。

“吃不慣？”沈源達問道。

“嗯……生的就……”鄧耀宗有些為難。

“沒辦法，”沈源聳了聳肩道，這時門外響起了兩個人的腳步聲，“今天我們有個特別的客人，”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心思縝密，手段狠辣，”腳步已至門前，“更讓人佩服的是，他耐力超群，可以隱姓埋名，讓自己消失這麼多年，”門第三次被打開，聶克復和林家的管家出現在了門口，聶克復表情嚴肅，管家耷拉著頭，神色沮喪，“不過，躲了這麼久，連口家鄉菜都沒吃過。很辛苦吧？”沈源達看著門口的二人道，“我沒說錯吧？”沈源達將頭轉回來，看著已經入座的二人，“唐澤宗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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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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