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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下】早期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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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項】
創作者三大錯覺的最後一項，是覺得自己一定能準時，因為向來我有早無遲，慎防之後沒有機會提到，特此插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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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下】
回溯到2017年，托賴台編的協助搭上日本投稿旅程，過程漫長到甚至跨越了兩套連載完結仍未終止，期間不但一步步甩掉身為作者該有的氣魄，更燃光了對畫漫畫的所有熱情，不過在聊下去之前，先說說「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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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日本戰場主要分兩個項目：「天空之下」和「魔族廚」。分別對應條漫和頁漫兩方目標（廚後日再談）。在我思索到底什麼樣的故事條漫會比頁漫更有表達上的優勢時，便萌生出垂降的概念，「空」由此而來。最初版本主角是一對姐妹花，那時候還對自己可愛的畫風比較有信心，不過後來被一家公司相中後就被要求換成了青年風格（也是唯一一次），後來，又改成兩兄弟，故事主軸總是拿不定主意被多翻修改，如此膠著兩年，最後看似一切通過，卻又因為公司人事變動，我就莫名地回到重新提案的狀況，接著又又又重覆以上流程，直到「品」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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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漫畫工人】
早在香港連載時期，我們作者之間因為許多委屈與無奈，都會戲稱大家是漫畫工人，但在頭一趟日本旅程中，我確實貫徹著這個名號。那種看似自由的創作空間和無所適從的修正指引令我意識到，原來自己對漫畫作者身份似乎存有很大的誤解。盡管只是小小個人經歷，也希望能為同樣感情豐富的創作者們進行一些心理建防，須知道心態好不一定會使你成功，但崩了卻可令你從此不再執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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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何謂看似自由的創作空間，在製作「空」、「品」的過程中，除了剛開始拋出概念之後，餘下的方方面面我其實都沒有什麼話語權。正確來說，我的確有參與一場又一場的「討論」，但過程中不論如何展述自己的想法，最終都不會被接納，有時反抗過大甚至會發出「你不這樣修改我們很難讓你通過哦」的威脅信號。當然，如果光是這點就讓我崩堤的話，這麼多年的鍛鍊也實在是白混了。真正詭異和令人煎熬的地方是在於，我必須遵從命令的同時——卻又被歡迎提出個人想法，當時編輯就很常營造出這麼一個可討論、可交流的氛圍。起初我還真以為這是能詮釋自己原意或提出雙方讓步方案的機會，後來卻發現無論從故事到角色、一格畫面、一句對白甚至一個表情，我的聲音都只會遭到否定，那是先讓你放聲說話再公開處刑的那種否定。就連正式連載前，端出四款標題給我選擇，可事實上無論我選哪一款，結果都不被編輯認可，以他喜歡的版本為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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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根究底，鬱結之處從來從來都不是我有沒有選標題的權利抑或改與不改的問題上，而是偏要我活在那看似自由的創作空間裡，陪他們玩尊重作者意願的虛偽遊戲。如果現實生活中有經歷過類似的關係，不論父母、師生還是男女朋友也好，相信應該更能體會到，真正要摧毀一個人的內心，只需要透過不斷否定想法，直至他們歇斯底里認為自己一文不值為止。復以年計地處於這種狀態後我的思緒已經無法像以前那麼活潑，也沒有再萌生出哪怕一絲卑微的異見，但即使甩掉所有作者氣魄，最終依然沒有迎來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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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心理層面的打擊可以透過強大心臟來克服，那麼接下來則屬於運氣與耐勁的部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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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適從的指引直到現在都依然都會困擾著我，以至無法對呈交給編輯的作品產生任何信心。打個比方，當分鏡修改多次編輯感到滿意後，好幾次我又會突然被告知需要改動骨幹的部份，包括世界觀、人設甚至整體風格等，其實相當於砍掉重練。那是因為，我在編輯會議的部份被當掉了，也就是說當初修改至編輯滿意的分鏡，不等於獲得其他編輯或編輯長的滿意，反之亦然，而且這種會議也不只是招呼你一個人，因此獲得責編認可之後再要盲猜編輯們的心意這樣的過程，每次一來一回可能就得花兩、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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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我便仿佛成了賽馬會投注站旁邊那些拿著馬報的賭徒一樣，以時間作為賭本，整個創作只為賭編輯口味而活。以防有人不知道，許多涉及圖像或橋段的修改，作者都需要重新思考構圖，並因應頁數限制而反覆梳理、調配分鏡，確保修改內容能順利融入作品，不會出現突兀和前後矛盾。有時我們看漫畫所「感覺」的東西，都是作者透過許多小細節環環緊扣所呈現而來，往往一髮牽全身。因此如果每次修改到最終版本後又接二連三被告知要更改核心內容，是絕對可以讓人瘋掉。所以真不要小看成功在日本連載的作者們，要不他們都是這樣過關斬將而來，要不他們都擁有著難以置信的強運才能走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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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編輯會議，順便講個輕鬆小插曲吧：記得在某作品完結後我再次向同一位責編提案，經過上次合作後其實對他蠻信任，修改內容都言聽計從，在新的提案獲得他認可後便呈上編輯會議。就沒想到，會議結束後他的態度便180度大反轉，先把設定上的謬誤認容到不可理喻的程度，繼而莫名又豎起了官威，說就算我有經濟困難提出這樣的案子也不會給我過，與當初他肯定提案的立場大相徑庭，沒想到共同經歷了這麼多話連載之後信任之船說翻就翻。雖然所謂設定謬誤主要是指數字上的調整，但言外之意好歹我也聽得懂，加上自己亦被創作態度與經濟困難扯上這一點所Trigger到，因此恭維兩句便再沒有交雜。所以是的，你永遠不知道編輯開會能夠發生什麼事，足以讓責編突然扭頭桶你一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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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但凡收到編輯批評卻沒有任何修改建議，十之八九是希望你砍掉重練或知難而退，通常，都是後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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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給你，你不能搶】
言歸正傳，日本條漫連載被腰斬後我便一度放棄了畫畫，跑去當地盤工人。有時不禁想，如果當初及早煞停投稿，轉戰其他創作領域人生會不會過好些，堅持日本投稿這麼久的原因我得承認自己存在某種抖Ｍ思維，認為這樣的歷練對將來是好事，重畫分鏡100次不過是成為漫畫家的基本磨練之類，可另一邊廂當朋友們各種經營已經賺得盆滿砵滿時，我的創作魂卻老早燃燒殆盡這件事就顯得有點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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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創作低潮的節點上，人們很容易歸納出「畫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好」這套萬金油理論。但把事實說穿就是，能夠畫自己喜歡的漫畫維生的人真的少之又少之又少，比較容易成功已經是成人、同人或圖文作家配搭精品化這種路線了。所以即使被職場PUA之後再撫心自問，我還是繼續了第二回日本的投稿旅程，畢竟沒有這樣的一個主線，我就再沒有什麼市場價值。只不過這次為了照顧那該死的情緒，還添加了一些插畫工作、圖文與其他創作活動，讓投稿不再是我創作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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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感安慰的是第二回日本投稿實屬雨後甘露，狀況比以前顯著改善了許多。新接洽的編輯有因應讀者偏好要求修正之餘，亦開放討論讓大家達成（包含我那部份）的共識。過程中我確實有感被尊重了，被尊重了，被尊重了，我想自己最渴望的也不過是如此。可惜之前影響太深，但凡交涉便會重新出現心悸，惡夢連連等迷之後遺症，或許恐懼一直都在蓄勢待發，等待著變數的來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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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投稿視為人生的全部主要是為了讓情感分散投資，至少搏盡幾年仍然無果的話，就該好好思考這個問題。尤其當你想放棄或緩一緩時，如果沒有其他畫畫相關的副線作為安全網，很容易就會產生金盆洗手的儀式感（兼職與作畫無關的工作放棄率也是極高），每次重新執筆的勇氣就比當初堅持下去更難。此外最好也別把畫漫畫視為一種夢想，我一直都很忌諱追夢這種說法，因為很容易讓過程變得神聖化，叫人迷失，尤其面對百般折騰之後，「追過夢」就成了一個很好下的落台階。揭開那件崇高的外衣，其實漫畫家也不過是一份需要通過面試，再由試用期爬到新晉員工，再爬上經理的一份職業。把得失看淡一些，至少能讓我們在成功前那些無數次失敗當中，不必承受太多被放大的挫敗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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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也不要像我這樣，對「漫畫作者身份」抱著什麼天真的誤解。商業與非商業的漫畫作者是兩款定義，商業的世界裡頭說白了，就是「別人不賜予你的，你不能搶」。SEXY田中小姐、海猿事件都已經道來，原作者在整個產業鏈而言都並不是一個特別需要尊重的元件，很多自由與尊重往往是資方給面子而來，即便這個說法上下限可以差很大，不是所有現實情況都那般惡劣，但心靈愈脆弱的人愈先給自己有這種覺悟還是會比較有利。更多情況是當作品宣告失敗後你馬上就會像套子一樣被扔棄，這才是沉默的大多數，然而卻沒有人會在乎這些失敗者的感受，甚至只會對你揭露痛楚唉唉叫感到煩厭，因此建立出能保護自己，維持心態韌性的觀念才最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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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樣我在創作低潮的節點上經常聽到的勸說是：收錢做事，當打份工（類似文妓的概念吧）。不過漫畫略有不同的是，這是一種很容易陷入被反覆修正所折磨的創作媒介，同時很難將個人感情完全割裂開來（尤其所有畫面都是你親自所畫），但的確應付某些情況下這種勸說又十分管用，因此我稍微變體了一下，目前採取的策略，是盡可能從第一手稿中獲取自己所需要的滿足感，無論一開始如何傾盡心血地畫，一旦遞交出去就冒必懂得放手，至於編輯愛改不改愛留不留，最後成品保留了多少自己的東西這方面就無需太過執著，反正何為個人特色何為固執己見從來都是聊不完的話題，沒有底氣的作者也自然抵抗不了無上意志，倒不如不要為自己設限，沒準遇到伯樂的話自然能被塑造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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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若有幸接觸更多編輯的話，只要仔細觀察他們對你的回饋，便會發現那些真正欣賞你的人與想把你開發成自己恰用的人，或者單純公事公辦的人，各人的言詞都會有所分別，甚至玄幻一點說，釋出的能量是不一樣的。如非要感情用事，至少也該投放在對的人身上吧。我不會說這是什麼端正的創作觀念，只能算是被矇上陰影之後，最為適合自己延續創作周期的想法而已，酌情參考。心態沒崩先做到世界冠軍架嘛，係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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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魔族廚】X【公關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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