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長年困在獨孤家中,至多只能聽家中僕人聊八卦,對其他皇族及貴族幾乎一無所知。不管是十五皇子抑或姒文韜,同樣為皇族子弟,想必沒有多少分別。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jzEaQUZJL
事實上當然有分別,而且非常大。
十五皇子媿濟,年方二十,相貌平庸,身材普通。平常最愛待在家中,足不出戶,也不管政事。方才在男子會的舞臺上,表演射藝。百步穿楊,例不虛發,足見不是簡單人物。
至於姒文韜,同樣年方二十,姒家五服內的親屬。與本家不同,他相貌醜陋,還個性粗暴,動不動就打人,名聲早就壞透了。那怕在男子會的舞臺上,都不加掩飾,對臺下一眾貴族女子拋鮮花。自以為帥氣,其實十分嘔心,叫人從生理上無法接受。
沒錯,常理而言,是不會有千金願意向文韜送禮。桔梗就是故意把螢送過去,可以想見宴會結束,文韜開箱發現滿身屎尿臭氣沖天的螢,肯定萬分震怒。至於之後文韜會怎樣處理螢,便輪不到桔梗操心。
螢並不知道箇中詳情,可是前世活了一輩子,讀遍無數小說,觀看無數影集,還有甚麼套路沒見過。不管是把她送去十五皇子抑或姒文韜,總之下場鐵定不會好到哪兒。她根本沒有受正式邀請,根本不可能前來男子會。何況人不是在宴會會場,而是躲在一個木箱內。毫無疑問,事後一旦發現,獨孤家絕對沒有人會為自己說話。甚至最惡劣的,反過來落井下石,誣蔑是螢本人自己鑽進箱子瞞天過海偷渡進來,也不是甚麼奇事。
原本打算弄點意外,讓桔梗丟臉。豈料棋差一着,先一步推至絕境。當務之急,一定要快點逃走。螢偷偷聆聽,獨孤家僕人正抱着木箱,向皇宮僕人報告是送給十五皇子的禮物。
「入面是甚麼東西?」
「呃……喂,入而是甚麼東西?」
「你問我,我問誰?」
原本應該是由春花同行報告,可是她先一步走了。負責搬運的僕人根本不知道那麼多,自然無法回答。皇宮僕人地位比較高,也懂字,瞧不起貴族家下等僕人。他們冷哼一聲,仔細打量眼前的木箱。箱子釘得牢固,難以簡單拆開。當然這不算是甚麼奇事,每年女子會男子會,雙方送禮各出奇謀,再奇怪的禮物都見過。何況事後各家開拆時,也會有人緊盯檢查,不需擔心會對皇族子弟造成傷害。
「你們沒有清單之類嗎?」
「清單在春花姐手上。」
「那麼叫春花姐的人呢?在哪兒?」
「她……她內急,去摘花了。」
間場的奏樂演舞,本來就是讓眾多千金與公子,有歇息之用。趁此機會解手放鬆,亦為常事。不過丟下送禮的工作不管,未免有點過份。
「你們是哪家的?」
「獨孤家。」
「獨孤家啊……」
皇宮僕人一聽,便知道是那個破落的獨孤家,更是心生笑意。他們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低頭於簿案上填寫資料。
「獨孤家哪位千金?」
「大小姐桔梗。」
「好,編號五三三。放下來。」
於木箱上四面貼上「五三三」的招紙,由皇宮另一批僕人接手,搬進皇宮內。如是者螢便糊里糊塗,成功「偷渡」進皇宮去。
眾多千金送來的禮物,全部統一暫存至坤輝園圍牆後面的空地上。空地已經劃分不同區域,分別安放不同子弟的禮物。毋庸置疑,媿風的禮物最多,快要堆成高山。
「媽的……臭不要臉,舔了那麼多女生的禮物……」
姒文韜趁解手後,走過來張看。一如往年,自己的區域上一份禮物都沒有,而左右倒有五、六份禮物,便心生妒嫉。尤其是看見媿風那邊,更是怒不可遏。
他沒有的,誰也別想有!
要不是附近有侍衛看守,他肯定一把火燒掉所有禮物,皆大悲傷!
需知他今年已經二十歲了,下年再也不能參加男子會。文韜自小便立志,要睡在漂亮又白滑的大姐姐身上,過上不用奮鬥的人生。偏生過了這麼多年,無論是皇族及貴族,都沒有一位紅顏對他傾心。身為皇族的他,恐怕只能下嫁給那些沒落的貴族家,與不受歡迎的千金共渡未來。
「喂,你的臉色很可怕耶。」
突然有人在背後說話,嚇得文韜跳起來。他轉頭一看,眼前是穿着澄黃繡白花袍袖的幼小女孩子。她眨動水靈的雙眼,饒有趣味的以手指繞着髮絲,仰頭笑着望過來。
「媿瀟?」
九皇女媿瀟,年芳十二。在十七皇子出現前,可是最受皇帝寵愛的女兒。
「去去去,今天是男子會,沒妳出場的份兒。」
「皇宮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哪。」
文韜俯視對方未發育的身體,毫無吸引力。想想對方是九皇女,此處又是皇宮,如果一拳打下去,恐怕會惹來不少麻煩。
當今皇帝生了九位女兒,前五位已出嫁,有兩位已經訂婚,只餘下最小的八皇女及九皇女尚未指定另一半。文韜也曾想過討幾位皇女歡心,奈何她們都像看垃圾般把自己掃出門,害他成為京城最大笑話。
他並不是沒有想過用武力手段,強行推倒皇女,造成既定事實。理所當然,憑他男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打倒覺醒天賦的皇女,更別說她身邊的侍衛。
「哼,我不打女人,我走。」
話說起來,九皇女媿瀟的天賦究竟是啥,文韜也不知道。瞄瞄附近的侍衛,決定退一步海闊天空,抽身回去宴會的上座。
螢人在木箱內,只知道有人把自己放下來,然後附近似乎有人在說話。待說話聲停止後,她嘗試動手敲打,又或用肘撞擊箱壁。打了幾下,手就在叫痛,磨損了皮膚。
「可惡……要是我擁有的是『戰神』天賦,區區幾塊木板根本阻撓不到我。」
桔梗覺醒「戰神」天賦後,明明外表是纖弱少女,身嬌腰柔,但只是一年的成長,力氣便比成年男子還要大。有一回特意在走路時撞上螢,便直接把螢的手臂撞至脫臼,簡直是非人之力。
螢的天賦,勉強可以歸納為功能型,並沒有直接戰鬥的能力。僅憑她嬌弱的小手,根本打不穿厚木板。發現徒勞無功後,螢果斷擺爛,不再努力了。
「有人在嗎?」
螢閉上雙眼,打算先睡一覺,等外面的人開箱時再作打算。豈料忽然有人貼近木箱外面說話,頓時睜開雙眼警覺。
外面的人在敲木箱。
「吶,箱子內有人在嗎?」
貌似不是幻聽,真的有人發現自己在木箱內?對方是怎樣發現的呢?
能夠出現在此處的,鐵定是與皇宮相關的人。聽對方的聲音清亮悅耳,似乎與自己年齡相若的女童。莫非是皇宮的僕人?抑或是皇族千金?要是自己在她眼前現身,會不會招來麻煩?
螢苦惱思索時,外面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煩:「妳不想出來嗎?」
「不,我很想出來。」
算了,反正已經被人發現了,也就沒必要再裝下去。橫豎都會冒犯皇族,受責一死,螢決定至少拉上桔梗,好讓黃泉路上不會寂寞。
接着聽到外面的人在敲木箱,拍下好半晌,然後放棄了。
「拆不開喲。」
「正常。」
「妳到底是誰?為何躲在木箱內?」
「我是被人陷害,囚禁進來的。」
逢人只說三分話,螢沒有愚蠢地表明身分,只是強調她是受害者。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進去,「嗯」的一聲,好像另有主意。
「沒問題,妳不要作聲,我去找人過來幫忙。」
找人?找誰啊?未待螢詢問,那位女生便離開。螢耐心傾聽,似乎再沒有人靠近,便索性繼續閉目歇息。她心想那位女生多半是皇宮中的人,至多是叫相熟的侍衛或僕人過來幫忙。既然如此,自己也就不必浪費精力與時間,無意義地敲打箱子了。
另一邊廂,桔梗與她的僕人於洗手間方便後,由僕人重新整理髮型及袍袖,再次返回坤輝園內。途中冤家路窄,與「仇人」呼延灼華狹路相逢。
呼延灼華,與桔梗同齡的女生。然而呼延家可是好幾代家主都任職將軍,手握一方軍權,家世顯赫榮耀,地位與獨孤家可謂天壤之別。每次貴族聚會碰見灼華,桔梗便不由自主生出對抗的意識,想辦法把對方壓下去。偏生灼華就像一團棉花,無論如何表現,她都毫不在意,永遠笑瞇瞇的。那種遊刃有餘雲淡風輕的態度,如同螢一樣,直是沒有把桔梗放在眼內,才令人更加氣惱。
今天也是一樣,桔梗故意對灼華拋出挑釁的目光,對方卻老樣子點頭微笑。瞧對方那從容的樣子,桔梗心想一定要搏得十七皇子的關注,屆時瞧瞧灼華還有沒有本事不當一回事。
端正跪坐於墊子上,舞臺上的歌舞表演尚未結束,不少人仍未回來。須臾春花終於回來,額上流汗,髮絲微亂。桔梗只道她在烈日下忙碌送禮,並沒有特別在意,悠然問:「那些禮物都送出去嗎?」
「都辦妥了。」
「有好好將『那口箱子』指名送給姒文韜嗎?」
「……有。」
桔梗看不見背後的春花,反倒是像秋棠這些同樣站在背後的僕人,都注意到春花的神色有點慌亂。只是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真的有問題,也是春花的問題,自己才沒有問題。這麼一想,大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有刻意戳出來。只有春花心兒「卜通卜通」的亂跳,她因為人有三急,隨便拋下指示後就趕着衝去方便。事後回去舡那邊,看守的僕人都說辦妥。至於孰真孰假,自己沒有親眼目睹,也說不得準。不過桔梗問及,當然回答沒問題,以免自討苦吃。
「沒問題的,絕對沒問題的……烈日當空,囚在木箱內那麼長時間,肯定早就撒了出來,又臭又濕,很好分辨的。」
春花哪會想到,螢運用她的天賦,輕而易舉地把生理需求轉讓他人。沒有排泄物,木箱就沒有異味,搬運的僕人也就分辨不出。
「該死,應該直接說重的那箱是姒文韜,輕的那箱是十五皇子……」
一口箱子,載的是十二歲女童;一口箱子,是幾卷不值錢的墨寶書畫。
興許是出於女性的第六感,春花再怎麼逃避,可是滿腦子依然糾纏在最後那兩口木箱上。若然當時自己這樣指示僕人,會不會更加好,避免調轉的疑慮等等。對於自己沒有盡到最後責任,輕輕帶過一事感到自責。那怕想出無數藉口自我安慰,這份罪疚感仍然揮之不去,還不能開口對他人傾訴。
在等待其間,其他貴族千金陸續回園入座。上座的皇族子弟,亦先後回來。其中十七皇子媿風與十五皇子媿濟,更是最晚才進場。只要看見十七皇子,一眾千金也投來注目之情。文韜撇了撇嘴,對那些盲目跟風不辨明細的千金嗤之以鼻。
全部人齊聚,舞臺上歌舞撤去。桔梗皺眉,按道理要是皇族子弟有意,應該會派人私下聯絡自己。到這個時間,別說十七皇子,連其他皇族子弟都沒有回音,顯然送出去的禮都打水漂。她第一時間瞄向對面的灼華,那傢伙閉目寧神,淺飲香茶,活像對於接下來的事毫不在意。
「裝!妳就在裝!沒準十七皇子指名其他家族的千金呢!」
桔梗一直都在盯着灼華,非常肯定沒有任何皇宮僕人靠近過她,理應同樣沒有收到任何指名。
負責主持男子會的皇宮僕人上臺,手執一張薄紙,逐一吟出幾位皇族子弟及貴族千金的姓名。聽到自己被點名的千金,均含羞答答的對上座子弟赧顏微笑。看樣子是年男子會,也不算是沒有收獲,至少誕生了幾段良緣佳偶。
要是螢在場,估計忍不住吐糟,這樣子根本是大型相親活動。
「幸好沒有叫到灼華的名字……」
桔梗聽不到自己的名字後,雖然有幾分惱怒。可是想到同樣沒有出現灼華的名字,又冒出幾分樂意。
原本按照正常流程,男子會至此告終。方才獲點名的千金,在引領下進宮與皇族子弟進行二次會,至於沒有點名的千金則散會離場。然而十七皇子忽然舉手,表示一時手癢,想在舞臺上表演一番。
你是皇子,一切你說了算。反正男子會就是讓皇族子弟表演,娛樂貴族千金。何況點名儀式已告結束,現在再如何發揮,也不會改變結果。無人有異議下,風便瀟灑地踏上舞臺,然後拱手作揖,對十五皇子求道:「風欲借取濟兄一物,未知可否?」
「風弟想借用何物?」
「方才路過濟兄的禮物區,見到一口箱子,甚為好奇,望借來一用。」
「箱子?」
「那口箱子,編號五三三,莫約有這個大小。」
「哦?是嗎?」
風比劃說明一番,是一個有常人半身大小的木箱。濟招手叫來皇宮僕人翻閱簿冊,稟明那是獨孤家所贈之物。至於內容,則沒有具明。一說至此,整個會場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獨孤家這邊。獨孤家好幾位千金同告狐疑,她們記得清楚,今日贈出之物,並不存在那麼大的箱子。
桔梗心中一顫,想起螢那傢伙的臉。她疾眼一瞥背後的春花,嚇得她整個人抖起來。
「喂,妳真的有好好把『那口箱子』送出去嗎?」
「有……有啊……」
春花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任何過失,同時祈禱一切都是幻覺,不要再發生任何亂子了。遺憾世界上有很多事,偏不隨人願。在僕人的搬運下,一口木箱呈送至舞臺上。在眾人好奇與不解的目光中,風接過一根長竿,「啪」的用力從上而下砸下去。木箱被砸,竟然沒有砸破,反過來往上彈飛。
「嗚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木箱升至高空,再急速墜下,同時傳出一位女童的尖叫聲,劃破整個會場。眾人頓時露出訝異的神色,桔梗等人更是臉色為之一變。因為她們絕對不可能聽錯,那是螢的呼叫聲。
螢一方面感覺無辜,另一方面好想殺死外面那位男人。
原以為那位不明來歷的女童會回頭叫人來救自己,懷抱希望等待時,突然自己這口箱子便被人捧起,不知道搬至何處。外面有一位男子說「來棒」,然後就感受到頭頂上的木板蓋被重砸一下。木箱沒有被砸破,反而不可思議的拔地而飛。在飛至最高處,力量消失後,急墜落回地面。那一剎那重力的牽引,螢感覺到何謂死亡的氣息。這樣子直接掉落地上,木箱固然會撞得破爛,可是她人也會受傷啊!
這不是救人,是殺人!
恐慌間出於本能高聲呼叫,豈料就在快要掉至地上時,風單手拎棒,棒尖輕輕沾上木箱底部。看似是耍雜技般,不費力氣的一提,木箱又再次往高處拋飛起來。
「可……可惡……快快停下來……」
升高,墜落,再升高,再墜落,螢頭昏眼花,天旋地轉耳水失衡,只能緊緊蜷縮身體抱成一團。觀眾不明底細,以為是十七皇子的特別表現。看見他拿起木棒,不斷前後挑撥,將木箱當皮球在戲耍,更是引發連串喝采聲。
「真是神乎奇技!」
「十七皇子是從哪兒學來的呢?」
「究竟是怎樣辦到的呢?莫非有繩子懸吊着木箱嗎?」
螢無暇思考耳孔傳進來的雜言,她只知道自己快要嘔吐大作,情急間發動天賦,不管三七廿一,將嘔吐感轉嫁予那位戲耍自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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