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遜在得知蘇珊娜的位置後,便立刻行動,這次他沒有聲張,只是喬裝打扮後在遠處觀察對方。從清早開始,他就向教堂裡的神父亮明身份,坐在後方假裝祈禱,並默默的監視對方。
沒辦法,他的直覺告訴他,蘇珊娜這個人是太可疑了,而事實的確如此,不管他怎麼調查,沒有人知道蘇珊娜的背景,就連她住在哪裡,也沒有人知道。
她是那種說消失便消失的人物,如果打草驚蛇,很可能再也抓不了她,所以彼得遜行動很謹慎,只是在遠處監視。可是過去了很久的時間,也不見對方有什麼動靜,甚至神職人員要午休了,她仍然跪在那裡祈禱。
彼得遜心裡疑惑,也開始有了很多猜測。正常人不可能有那種定性,連續幾個小時都跪在神像前祈禱,除非是心懷罪惡感的人和極其虔誠的瘋子。
等到日上三竿,他的下屬急忙跑過來,在彼得遜嚴厲的眼刀子下,下屬瞬間會意,壓低聲線的說:「警長,出事了!西邊廣場的那間戲院起了火災!」
「那麼巧?」
彼得遜下意識的瞥向蘇珊娜,偏偏那麼剛好這個時間,但他思考再三,他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去確認魔法塔有派水系魔法師來救火,分隊去封鎖現場,確認傷者和維持秩序,不要讓任何人去破壞裡面殘留的証物。剩下的就交給副警長去處理,我現在有事不能走開。」
下屬立刻執行命令,前腳剛走,後腳又進來了人和教堂裡的神父說悄悄話。彼得遜看著一群聖職人員火速離開,只留了一位修士,而蘇珊娜仍不為所動的默念禱文。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有人急匆匆的跑進教堂裡,制造很大的噪音,新來的修士上前理論,最後她乾脆的把他推開。
「我有重要事,你別攔路!」
彼得遜認識她,那個身穿白袍、米色頭髮的女生是米婭,西區教會醫院的醫生,她和妹妹喬安妮是孤兒出身。聽附近鄰居提過,米婭和蘇珊娜的關係很好,但問了所有人,他們都對蘇珊娜的事一問三不知,太不尋常了。
「蘇珊娜小姐!太好了,妳在這裡!」
蘇珊娜終於停止了祈禱,她起身向米婭打招呼,彼得遜有些意外,她跪了好幾個小時候,正常人雙腳早就麻目沒知覺了,但蘇珊娜體質似乎很好,輕易的便能起身走動。彼得遜壓低帽子,兩手合十假裝祈禱,見她們離開了教堂,便急沖沖的跟在其後。
來到了醫院,彼得遜也有些吃驚,不管是裡面還是外面都擠滿了人,見她們進去了,彼得遜改用監視魔法施在蘇珊娜的身上,但蘇珊娜的本身就有屏蔽魔法的掩護,因此彼得遜的魔法毫無效果。
他不能進去,就只能等對方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些在門外等待的傷者都陸續進去醫院裡頭。彼得遜心中感到沈重,他見到一位女性重傷患者,身體和面部都嚴重燒傷出血,身上還有多處骨折,就躺在門外生死未卜,她右手戴著閃亮的金戒指,看來是個有家庭的人。她應該是火災裡的受害者,急著逃出來的同時又跌倒了,結果就被人群踩過去。裡面的護士小心翼翼的把她抬進去,看來是輪到她了吧。
然而,就在他思索間,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不少人有說有笑的走出來,他認出很多人都是受傷看症的病人,但速度太快了,因為時間過去也不過五分鐘。
彼得遜不禁瞪大了眼睛,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其中那位原本奄奄一息的重傷患者,竟完好如初的笑著走出來,臉上再無痛苦之色,步伐穩健,彷彿從未受過任何傷害。
彼得遜的心臟狂跳不已,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定在原地,腦海中一片混亂。他似乎見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理解眼前的這一切。聖女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大?她的能力又意味著什麼?這些疑問在他的腦海中翻騰不休。
「等等!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明明剛才我看妳是重傷進去的,為什麼妳現在就完全康復?!」
「是奇蹟的聖女為我治療,很不可思議對吧,她還是免費義診!」
「奇蹟的聖女?」彼得遜困惑的重覆道。
「就是那個戴著眼帶,長相很漂亮甜美的小姐,大家都叫她蘇珊娜小姐。」
彼得遜也聽過什麼奇蹟聖女,但他一直以為只是大家對她誇大的讚賞,畢竟她的長相那麼出衆,但沒想到她是真的聖女。即便是神職人員用的治癒魔法,以剛才女人那樣重傷,根本就不可能那麼快就恢復。
直到黃昏,彼得遜終於看到蘇珊娜出來了。就在蘇珊娜要離開之際,一名婦女搶在前頭,跪在她的面前。她手中抱著年約三歲的孩童,她和她的孩子身上都有瘀傷,像是被人揍過的一樣。
「請救救我的孩子!」
蘇珊娜看到婦人的慘相不由一愣,看到她手中的小孩,語氣凝重的說:「是否還有呼吸?」
婦人的反應很是曖昧,旁邊送行的米婭趕緊上前,想要診視她懷中的小孩。見婦人有些抗拒,蘇珊娜耐心解釋。
「妳先讓當值的醫生看看,我不能治療靈魂不在的肉身。」
蘇珊娜上前碰婦女受傷的地方,金光漸漸包圍,然後下一秒,婦女身上的傷全都治癒了。躲在角落的彼得遜看到後很是震驚,平常在使用治療魔法的時候會出現魔法陣,但蘇珊娜的聖癒術很奇妙,完全不是他認知的魔法。
米婭也快速的去診視小孩,只見她皺眉,望向蘇珊娜後搖了搖頭。婦人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猛地抓住蘇珊娜的裙擺,神情瘋癲,卑微的請求對方。
「聖女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別人都說您是奇蹟聖女,不管什麼疑難雜症都能治好,您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又是聖女……
蘇珊娜對聖女這個稱呼感到厭倦,每次聽到都讓她覺得自己被束縛在一個她從未選擇的角色中,無法真正做自己。
真的很荒唐,什麼奇蹟聖女?她在這裡未曾參與過任何教會角色,只是一個擁有聖癒能力的外來人。他們似乎也忘了,原本她是沒有任何責任去救助他們任何一個人。
「……這位女士,首先我不是聖女,更不是什麼奇蹟。妳要知道聖癒術並非萬能,只要我們有肉身,就必定會經歷死亡的過程。」
「妳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不行,救人是妳的職責!連個孩子也不願意救,妳這種冷血無情的人,怎麼就配得上聖女這個名銜!?」
蘇珊娜對婦人的話十分反感,那名婦人並不是第一個敢道德綁架她的人了。理所當然的索取和利用,無視本人的意願強加她不喜歡的稱呼,令她感到厭惡和疲憊。她眼神冰冷地看著對方,心中充滿了排斥和抵觸。
「女士,剛才我說了很清楚,我不是聖女。恕我無能為力,請節哀。」
婦人緊抱著孩子嘶喊痛哭,「妳這個冷血的魔鬼,算什麼聖女!妳一定會有報應的!!」
米婭小心翼翼的過來關心,這種人她已經是看不少了,但她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蘇珊娜是盡了全力去救助大家。
「蘇珊娜小姐……妳還好嗎?」
「習慣了。」
蘇珊娜冷漠的語氣讓米婭感到難過,天知道對方是遇過多少才會像現在的波瀾不驚。米婭欲言又止,想要去安慰她,但蘇珊娜已經離開了。
彼得遜心裡疑惑大增,會使用治癒魔法的聖女……她真的會是犯人嗎?
蘇珊娜拖著疲累的身體走路,在小巷裡東拐西轉的。聽到烏鴉凌厲的叫聲,蘇珊娜頓然停下腳步,她轉身望向彼得遜的方向,質問道:「彼得遜警長,你還要跟蹤我到什麼時候?」
一群烏鴉正攻擊彼得遜,後者試圖用手去驅趕,但烏鴉十分纏人,並沒有停止的意思。
蘇珊娜叫喊“雷文”的名字,伸手過來讓雷文飛回來。雷文停在蘇珊娜的手背上,烏鴉群也隨即散去。彼得遜是跟得太緊了,更何況烏鴉是個敏感的生物,所以讓雷文誤以為他是要去傷害蘇珊娜。
「不要害怕,牠們都是我的朋友,自然會選擇保護我。」
彼得遜也不囉嗦,話題單刀直入:「國家沒有妳的任何資料,妳的鄰居也不知道道妳的住址和背景。」
彼得遜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說現在的蘇珊娜是非法居住,彼得遜的確是有理由去拘捕她。蘇珊娜也不惱,只是微笑帶過,順便讓雷文飛走。
「在貧民窟裡是很常見的事,畢竟國家徵稅過高,很多人也未必能夠負擔得起入户費用。彼得遜警長,如果你想要逮捕我,就得有國王的手喻。你光用權力或武力是壓不住我的,明白了嗎?」
蘇珊娜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如果是之前的他,絕對會對蘇珊娜的話不屑一顧,但現在不一樣,他開始意識到她的話語中似乎隱藏的深意。每一句話似乎都蘊藏著某種暗示,令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她的一切。
「妳到底是誰?」
「彼得遜伯爵,您來找她是要幹什麼?」
彼得遜下意識的回頭,看到對方火紅的頭髮和艷美華麗的貴族裙,他立刻明白來者是誰。實話說,瑪利安娜突然的出現讓他很是意外。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羅斯小姐。」
「我是來探親的,知道姐姐在忙,就特意等她工作離開了再過來找她,但沒想到會在貧民窟裡遇到伯爵。」
「她是——?」
「蘇珊娜姐姐是我還在流浪的時候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把我養大。是有什麼問題嗎?」
「原來如此……」
彼得遜若有所思的望向蘇珊娜,後者沉默不語,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緊張而壓抑的氣氛。
「所以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能不能不要麻煩和驚擾我姐姐?就如你所見,姐姐是個需要保護的人。」
「我們正在調查王都凶殺案,我懷疑蘇珊娜女士——」
瑪利安娜打斷了他,表情很是不悅,態度和語氣也變得尖銳起來。
「伯爵,我就再重覆一遍,聽清楚了。蘇珊娜是我們羅斯公爵府保護的人,如果我發現你在跟蹤或者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靈魂永不超生!」
蘇珊娜愣住了,她沒想到瑪利安娜會說出如此惡毒的話來,但彼得遜就在這裡,她又不好去說教。更何況瑪利安娜的出發點是好的,就是為了保護她而已。多年來都是她都守護別人,現在這樣被人保護,坦白說蘇珊娜雖然表情不顯,但心裡既開心又感動。
「……失禮了,小姐們。」
彼得遜見狀也不好糾纏,反正今天也得到了不少情報,於是便爽快的離去。現在知道了蘇珊娜的身份,他相信以對方的個性,是不會向任何人妥協,因此也戳定了她不會離開這個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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