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鱗 - 6-4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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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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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縭的狀況似乎好一些了，在寺裡頭躺了三天，雖然大多時間仍然昏迷，但已經有些輕微的意識，能夠喝一點湯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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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和米湯幾番灌下去後，阿縭原本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許多，這讓守著妹妹的阿絮也放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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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施主，這一兩日她應該便能醒過來了。」今天輪班煎藥的是寺中的僧人慧遠，知道身為姊姊的阿絮很擔憂，掛著眼淚的神情看起來焦急萬分，於是好聲勸道，「天色也暗了，您雲英未嫁，住在寺中總不是個好辦法，也該找時間回去歇一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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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慧遠離開後，阿絮這才悄聲對江品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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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不放心她……任何人在我都不放心。」阿絮眼中的淚水又蓄成了一潭池，「等到她好了，我得帶她離開這裡……我們再也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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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會想辦法去勸說林村長，讓他們停止燒窯，早日離開這裡。」江品碩說，「否則哪天發生危險，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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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勸得下來的。」阿絮搖搖頭。「因為為了巴結高官，蔡村長早就和刺桐的市舶司大人簽下協定，他還常常帶那個大人來往山村中間，或去瀟湘樓應酬，蔡村長不會放棄從中間撈油水的機會，更不會在意這些村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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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該要怎麼辦？江品碩皺緊了眉頭，再三的考慮後說，「……那我跟妳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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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懦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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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看了後山那些承載在飛鱗茶具上的惡靈後，江品碩雖然曾經動過乾脆他就住在這裡，就此守護並鎮壓那些惡靈的念頭，但是他不想一輩子在寺廟中度日，也對於要承接這個惡靈而感到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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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個愛護自己生命的，很普通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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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聽到圓定大師說，光靠他的力量不夠，慶雲村必須停止燒窯的時候，或是說並不會勉強他，讓他可以自己決定是否要留下的時候，江品碩還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份責任不是他一個人的，他不需要承擔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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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離開了後山的祭壇，來到這裡看阿縭後，他卻不斷的懊悔，到底為什麼？難道他想留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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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阿絮皺著眉頭看著江品碩，「我們無親無故的，你本來就不必對我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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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同樣失去了可以居住的地方的人，以後一起生活，也算有個照應罷了。」江品碩說得有些心虛，「只是瀟湘樓的杜姑娘待我甚好，我還是會去勸勸她們，甚至勸勸村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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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然。」阿絮點點頭，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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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臥榻上的阿縭突然顫抖起來，似乎有醒轉的徵兆，阿絮趕緊抓緊了妹妹的手，「阿縭……阿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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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阿縭似乎找回了些許意識，輕輕的握住了阿姊的手，「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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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激動得氣息紊亂，「沒事了沒事了……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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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但阿縭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的樣子，她顫抖著伸出左手，似乎比著自己脖子的傷口，「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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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好了，別抓……阿縭乖，傷口一定是會痛的……」阿絮趕緊拍拍妹妹，試著安撫她，但是阿縭的反應卻相當反常，幾乎全身繃緊了，顫抖且扭曲的痙攣起來。「……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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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品碩也趕緊通知剛才的慧遠過來幫忙，但是經過了長長的走廊，回到房間時卻看到了讓他意外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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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縭小小的身體，從脖頸處開始，爬滿了灰藍色的飛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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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一層，一片一片，堆疊著生長，從鎖骨為中心向外擴散，如同冰冷的花朵一般，剛冷堅硬，有著讓人恐懼的顏色，好像被飛鱗覆蓋過的皮膚，都在老化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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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阿縭？她怎麼會長出飛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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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縭似乎已經完全清醒了，面對身體的變異很是驚慌，又痛又癢的感覺，讓她放聲尖叫了起來。一旁的阿絮也嚇壞了，抓著妹妹的手不知所措的對江品碩求助，「阿碩……阿碩你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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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品碩沒有想得太多，幾乎是直覺的，沒有任何猶豫的，拆下了脖子上的飛鱗項鍊，迅速的套在阿縭小小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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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阿縭會長飛鱗，也不知道將這個給了她之後，自己該怎麼辦，他還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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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肉眼所見的，一片一片的飛鱗，在阿縭的皮膚上緩緩消失，江品碩面色鐵青地看著小小的阿縭皮膚上的鱗片終於褪去，氣喘吁吁的她滿是冷汗，而走進房門的僧人們趕緊遞上一盆熱水，讓阿絮替妹妹擦拭身子，安穩她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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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品碩忍不住恐懼的抓住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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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脖子上卻沒有任何變化，沒有那種刺癢的痛楚，沒有爬出一片一片的飛鱗，沒有理所當然的那種可怕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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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難道是治療好了？飛鱗就這樣爬到了阿縭的身上了，他已經擺脫了這個詛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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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品碩打開了阿縭鎖骨前的繃帶，發現了上頭竟然有了個飛鱗紋，就像自己和爺爺鎖骨前的這個印記一樣，阿縭也得到了飛鱗紋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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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說，飛鱗瓷項鍊找到了新的宿主？拋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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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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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震盪，整個寺廟天搖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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