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 - Round.9

在生命盡頭的幻境中，吉恩坐在板凳上，看著播放著自己整個人生的膠片。

他還是第一次以第三視角觀看自己的故事，這讓他感到新奇。

「我已經死了嗎？」

「我是不是要穿越了？」

他對著虛空說道，彷彿這個空間中還有另一個人在跟他對話。

他最終也只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在一遍一遍地迴蕩。

人生電影繼續播放。

他上了國中以後，在學校遇到了三個和他一樣對音樂感興趣的少年。他們組成了樂團，他在其中擔任吉他手。

仔細回憶，其實那段時間他好像真的很快樂。他們聚在一起討論編曲寫歌，一起在學校各處表演，一起看電影，一起爬山，一起吃冰……

吉恩的音樂天賦在樂團中逐漸凸顯。他很快就學會了各種樂器，並在一次與主唱交換位置表演的時候，被人們讚譽為「天籟之音」，名聲一度蓋過主唱。

在暗中滋長的嫉妒產生的朦朧惡意，這就是他們矛盾的起源。

敏銳如吉恩，哪怕很隱蔽，他也能察覺到矛盾的存在。但他對此不管不顧，他想看看小小的矛盾最終會發展成什麼樣。

果然，事情就如他所料。他曾經的朋友逐漸疏遠他，從在背後講壞話到明目張膽的排擠。吉恩不說話，不表態，如旁觀者般觀察著，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

國中三年級的某一天，他們的矛盾終於在山上爆發了。三個人和吉恩大吵起來，吉恩越是不做回應，他們越是惱火，推搡間險些將吉恩推下山谷。好在冷靜下來以後，他們只是像很多人做過的那樣，狠狠揍了吉恩一頓。

但他們所期待的結果並沒有出現。吉恩頂著亂蓬蓬的頭髮，滿身是傷。可即使外表如此狼狽，他還是咧起滲血的嘴角，噙著陰冷的笑意。

「你笑什麼？什麼意思？！」主唱問。

鼓手扯著吉恩的領子，將他狠狠摔在地上，「神經病！」

吉恩不回答，也不回應他們的辱罵，只是一直笑、一直笑……時間長到讓他們感到厭煩，索性把吉恩丟在山上，轉身就走。

吉恩對著空蕩蕩的山路，笑容逐漸斂去。

神經病？

沒有人比我更清醒。

我在笑什麼？當然是笑你們不僅才華不如我，嫉妒我，最後還背負了「背叛者」的罪名。

真是可悲。不過我才不同情。是我推動了矛盾，是我讓你們成為了惡人，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你們都一樣。我也一樣。這難道還不可笑嗎？

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上，染紅了灰白的水泥路。他吹著風，走著下山的路，心情無比輕快。

輕快……

從那以後，好像確實有什麼東西變了，又好像沒變。周圍人告訴他，他變得沉穩了，可他並不這麼覺得。他認為自己依然有著像孩子般的好奇心，有著對自由的渴望。

上了高中，他不再站在舞台上表演。每當他面對人群的時候，他總是陷入迷茫：我為什麼在這裡？我要表演什麼？他們又在期待什麼？

他每天拿著吉他在音樂教室彈奏著自己喜歡的龐克風音樂。

那個一頭亂髮、看起來陰陰沉沉的少年總是站在窗邊。每當他彈奏完一段旋律，抬頭與少年對視，那少年就如同驚弓之鳥，立刻轉移視線。

後來，他得知那少年名叫入江零也，是財閥少爺，據說個性非常暴戾。但吉恩從來不把傳言當回事。當他再一次看到那個少年時，他走上前去，拉開窗戶，懷著好奇與期待，「你也喜歡音樂嗎？」

那少年微微一愣，用沙啞的聲音回答：「……還好吧。」

「那……你喜歡我的音樂？」吉恩歪頭問道。

少年沉默許久，「是。」

「我在你的音樂中，聽見了對世俗的厭棄和諷刺、來自靈魂深處的悲鳴。」

後來，因為他的主動，內向的少年也逐漸向他敞開了心扉。零也喜歡畫漫畫，還將他從未公開過的小漫畫和一些零零散散的插畫油畫給吉恩看。兩人的興趣雖然在不同領域，卻意外地相投。

「你的畫相當憤世嫉俗呢，是跟誰學的？」吉恩問。

零也講出了一句曝露他內心自大的話：「我不喜歡學，這都是屬於我自己的藝術。」

似乎是拜他和一個名叫神崎的學姊所賜，零也的個性變得愈發活潑，兩人常常在一起嬉笑打鬧，就這樣鬧到了高二。

再然後，就是遇見荻野谷、克里斯汀和風見，在零也的慫恿下接受荻野谷的邀請，一起創建了輕音部，組了樂團Moonlight，他被推去當了主唱，然後被零也介紹去Phoenix駐唱。重新站上舞台的那一刻，並沒有想象中的束縛。因為他們之間彷彿有種天然的默契。

電影到這裡就結束了。最後一幀停留在他們在Phoenix舞台上盡興表演的一幕。

吉恩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感覺。

就這樣吧。

就這樣死去，揮手告別不留遺憾的人生。

深夜的避難所很安靜。有人已經沉沉睡去，有人還在滑手機，有人壓著聲音在講悄悄話，都很默契地沒有影響睡覺的人。

克里斯汀猛然從夢中驚醒，醒來時眼角還掛著淚。她做了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噩夢。

當她拉開床簾一角，查看鄰床荻野谷的睡眠情況的時候，發現荻野谷竟然也醒著。她壓低了聲音，「你睡不著嗎？」

荻野谷平躺在床上，點點頭，「我突然感覺有點心慌。」

「我也是。」克里斯汀說道。

掀開床尾的床簾一看，在他們前面打地鋪的齋藤床簾沒有拉緊，露出的一角讓她看見了他正滑著手機，不知道在做什麼。克里斯汀將他床簾的間隙拉大了些，發現他在給人傳訊息。

齋藤一回頭，對上克里斯汀的雙眼，不禁嚇了一跳，「克、克里斯汀學姊……」

「你在做什麼？」

齋藤解釋道：「我只是……莫名想問問吉恩學長的狀況。可是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他還是未讀狀態。」

克里斯汀和荻野谷對視一眼，荻野谷會意，掀開了另一邊的床簾，發現風見的床上除了他凌亂不堪的被褥以外空空如也。

荻野谷心中不安，「難道吉恩他……」

克里斯汀連忙打斷他：「吉恩學長他不會有事的！」

齋藤拉開了床簾，探著頭望過去，「風見學長不在嗎？」

荻野谷臉色凝重，「他不在。我希望他只是去上廁所了。」

突如其來的心慌似乎昭示著什麼。無論他們如何自我安慰，都難以欺騙自己。

我背井離鄉來到南市唸高中，是因為我家鄉的守舊派親戚固執己見，認為我作為女生玩搖滾和金屬樂是傷風敗俗。他是我在陌生的城市中獨自迷茫的時候第一個接納我的人，也是第一個鼓勵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

克里斯汀握著手機，看著熒幕上與吉恩的聊天記錄發呆。

在我提議和他創辦輕音部、組建樂團的時候，他說他怕麻煩，討厭被條條框框束縛。我告訴他，我們創辦的社團不需要規則，因為「我們就是規則」。聽了我這番話以後，他才接受我的提議。他縱然頑劣、懶散、不負責任，但我由衷地欣賞他身上那股來去如風的自由氣息。

荻野谷枕著手臂，望著天花板，心情苦澀。

我還記得第一次在校園論壇上看到吉恩學長的照片——我因為一摘下眼鏡和人對視就讓對方看到最恐懼的東西這樣可怕的超能力，一直以來都被家族和同學排斥。每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我都會看著照片中的你，告訴自己，為了看到偶像一定要堅持下去。所以我來了霧野高中。第一次面對你時，我心情慌亂又激動。沒想到你竟邀請我進了Moonlight。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還有朝倉同學，你是第一個願意主動和我交朋友的人。遇到了你以後，我好像真的尋找到了心靈的歸處。謝謝你願意接納那麼糟糕的我。每次有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好溫暖。

所以，我不想你們出事。

我絕對不要躺在這裡，什麼都不做。

齋藤抬起頭，卻沒能抑制落下的眼淚。

「決定了嗎？」荻野谷問。

克里斯汀和齋藤異口同聲：「決定了！」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中心，風見棕色的頭髮被吹得凌亂。

他之所以出來，是因為在這個夜晚，他不知為何有種必須要做點什麼的感覺。他知道他要做什麼，他要去找吉恩。

找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也是將他拉入音樂世界的人。

小的時候，父親很早就因病去世了。這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徹底落入了深淵。先天殘疾的母親雖然勉強能自理生活，但根本做不到像其他單親媽媽那樣賺錢養家。於是，養家的責任就落在了小小年紀的風見智哉身上。

高一的時候他為了額外的獎學金加入輕音部，如果不是碰巧路過的吉恩挖掘了他的音樂天賦，否則……他這輩子都要在打各種零工中度過。

一開始，他加入Moonlight只是為了將自己的音樂才能當做賺錢的工具。但隨著與團員之間的關係逐漸熟絡，隨著表演的次數越來越多，他能感覺到，自己不僅慢慢融入了演奏的氛圍，也慢慢和他們建立了友情。在離別的時候會捨不得，在聊天的時候可以放鬆心情、說幾句真心話，讓本來木訥呆板的他也學會了說笑和吐槽……

從小就情感淡薄的我，大多數人的生死都與我無關。但如果你死了的話，我會難過。

這就是朋友……嗎？

所以，吉恩學長，我絕不會允許你捨棄朋友擅自離去。

他這麼想著，正要加快腳步，口袋裡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

於是他拿出手機查看。原來是Moonlight群組裡的訊息。還沒等他看清這些人到底說了什麼，他就聽到一聲熱情的呼喊。

「風見——！！你給我站住！！！」

聽到動靜，回頭看到三個熟悉的身影，風見在心中輕歎，「怎麼是你們？」

他之所以不辭而別，就是因為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不想連累朋友。沒想到這群人竟然還傻乎乎地跟出來。克里斯汀和齋藤胡鬧也就算了，就連荻野谷學長也……

克里斯汀在他面前停下腳步，「風見！你難道還妄想逃過我敏銳的鼻子嗎？」

眾所周知，克里斯汀的超能力是嗅覺超群，有著「像犬類動物一樣靈敏的鼻子」。

「是怎樣，我都到這裡了你們還追過來……」風見無奈道，「你們出來幹嘛？」

荻野谷噗嗤一笑，「你也是去找吉恩的吧？」

風見微愣，「……是這樣沒錯，學長你不會也要去吧？」

荻野谷拍拍他的肩，「我們跟你一起去找！」

黑暗，虛無，混沌，窒息……

千代睜開眼，感覺自己身處於海洋的最深處。來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壓力壓得她胸悶難當。

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扭曲，從無邊無際的深藍變成了彩色的色塊，最終停留在一個紫色系的少女臥室。琳瑯滿目的飾品從天花板垂下，為不大不小的房間又增添幾分活力。

這是她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地方。是她最依賴的地方，也是最厭惡的地方。她至今為止的前半段人生都在這裡度過。

她生在當地一個普通的家庭，從出生起便被控制慾極強的父母軟禁在家，未曾看過外面的世界。但她的父母很愛她，除了不讓她出門以外，幾乎什麼都順著她。而她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父母是因為缺乏安全感才如此執著地想要將她留在身邊。她為了照顧父母的感受，很少提出不滿。

但自從在網路上暸解了同齡人的生活以後，她發現這般禁錮的生活越發令人難以忍受。她羨慕他們能自由地追尋喜歡的東西、自由地去外面逛街吃飯看電影、自由地暢遊廣闊的世界。

小時候的她有著豐富的情感和同情心。當她看見電視新聞上顛沛流離的流浪動物和孤苦伶仃的拾荒老人，她卻被囚禁於此無能為力。這讓她更加渴望接觸「外面的世界」——她雖然出於興趣學過不少東西，卻無法應用於社會，令她感到深深的無力和空虛。

她清醒地意識到，這是在虛度光陰。

可是，父母笑盈盈的臉、一發現她有任何要離開的跡象便變得患得患失的表情，他們的小心翼翼、他們的若即若離，無時無刻不在動搖著她離開這個家的決心。

她獨自在客廳裡徘徊，凝望著裱在墻上的全家福。

想要呼吸外面的空氣，想要聽聽外面的聲音，想要走向廣闊的世界，想要被社會接納，想要到外面去……拯救深陷於苦難與絕望之中的生靈。

她的生活已經勝過許多人，不僅衣食無憂，還享受著父母的愛，也有足夠的時間和財力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人人生而不平等，可是大家都踏在一片土地上，抬頭看見同一片天，僅僅因為出身的不同，人們被劃分為三六九等。有人到死都守著絕望的夙願，有人肆意踐踏著他人的尊嚴。

人類是何等可悲又可憐的生物。生來便面向地獄，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夜晚。

吃完晚飯，她在院子裡玩，被潛入的兩個黑衣人抓走。當時還不懂如何控制超能力的她面對兩個強壯的成年人，根本躲不掉。

她被迷暈，醒來的時候她被綁在椅子上，身處漆黑的密室。

沉重的鐵門外，傳來那兩個男人低沉又細碎的聊天聲，斷斷續續，聽不太清楚。

她知道自己被綁架了。被麻繩束縛著的手腕傳來隱隱的陣痛，就如同她被束縛的人生。她磨了好久，磨到力氣耗盡，都沒能將麻繩磨斷。

她聽見屋外的人在跟誰講電話——大概是在向她的父母索要贖金。她失落地垂眸，心想，看來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後來，綁匪拿到了贖金，竟出爾反爾地要撕票。父母為了保護她，擋在她面前死在了綁匪槍下。而她還來不及悲傷，也中了一槍倒在血泊中。

綁匪們以為他們死了，便將屍體用土埋起來，開車離開，再也不見蹤影。

千代只是陷入了短暫的昏迷，醒來後便破土而出。子彈打穿了她的外衣，擦過她的皮膚，卻沒有造成貫穿傷。她是因為過度的悲傷、憤怒和恐懼才昏過去的。

她報了警，協助警方調查，成功找到了殺害父母的兇手。他們被送進了監獄，被判處死刑。

這樣的審判結果也算是幫父母報了仇，可她失去雙親的悲傷卻沒有因此而減緩。她回到了家裡，在臥室裡待了整整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消瘦了不少。

她終於得到了如願以償的「自由」。

但現在，她寧願再一次被關回那個甜蜜的牢籠。

那一年，她十歲。

七天後，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第一次走出了房門。父母雖然有一定的存款，但因為交了一大筆贖金，給她留下了遺產不多。怠工的警方也沒有出面幫她解決那兩個殺人犯賠償的問題。

錢對她來說並不重要，沒有了再賺就是了。父母的生命卻永遠回不來。

她開始打工，並進入了普通的學校唸書。

她是罕見的雙超能力者。除了控制溫度，她還可以和動物交流——這也導致了她不吃肉類食物、並對動物有著和人類同等同情心。

父母死後，她變得沉穩淡然了許多，即便仍然溫柔，但再也沒有過如此深刻的情感。

在同學們眼裡，她行徑古怪，還有著不少奇怪的癖好。雖然她是樂於助人又不愛生事的個性，還是有一些人對她產生了偏見。

他們肆意地霸凌她、謾罵她。這讓她心中有些許失落與無奈。

可是，不被社會接納也無所謂。

人類的善、人類的惡、人類的惻隱之心、人類的卑劣慾望……她看得很清楚，這與她想象中的理想主義世界相差甚遠。

人們在混沌中迷失自我，在不知不覺中被慾望吞噬。這樣的世界，比起融入之後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她更想遠離。但她依然覺得人類是值得憐憫的生物，所以，她並沒有放棄拯救他們。

她溫和地制止那些霸凌她的人，和他們講道理，彷彿被霸凌的不是她。然而，這換來的只有他們的變本加厲、更加肆意妄為。到最後，也許是因為她的反應太過無聊，他們終於不再霸凌她，轉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她一個人看書、和小昆蟲閒聊……她就這樣慢慢地走過了被人類社會排除在外的漫長歲月。

她時常感覺自己的感情很淺，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多的眷戀，對生死早已淡然。

所以，就隨著背後的引力漸漸死去吧，也許能在黃泉路上看到父母也說不定呢。

就這樣閉上眼睛吧。再也不需要面對塵世間的紛紛擾擾。

讓破碎的夢隨著美好的回憶一同消逝吧……

當她的雙眼慢慢合上，一道耀眼的光芒驟然闖入她眸中。

那少年站在陽光下，穿著一身元氣滿滿的運動服，朝她伸出手，「一起來吧！」

千代想起來了。他是第一個主動接納自己的人，是她見過最純粹、最熾熱的人，也是在父母之後，第一個讓她甘願竭盡生命守護的對象。

她握住了他微熱的手。

無論身後的引力如何增大，無論心中的聲音如何勸她放下一切歸於虛無。只有在這一刻，她想要為了某人活下去。

她緊緊地抓著拓真的手，艱難地開口。

「好，我們一起走。」

這一次，她再睜眼，看到的是星光點點的天空。新鮮的空氣隨之猝不及防地灌入鼻腔。

她深深吸著氣。身體充滿了陌生的力量，還殘留著微微的痛感和酥麻。

她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張臉。那少年看著她，面露喜色，「藤原同學，妳終於醒了！」

他就像剛才在她夢中的那樣，向她伸手。

千代拉著拓真的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她這才發現零也和吉恩也在場，垂眸輕笑，「抱歉，朝倉同學，學長們，我來晚了。」

夏言熙坐在人行道邊緣、倒塌的路燈上，雙手環胸，面色陰沉，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夏同學，」零也轉身面向他，「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夏言熙沒有抬頭，「自己想。」

「好。」零也無奈，「那你可以告訴我們，等我們把格瑞絲打敗之後，我們和冥會怎麼樣嗎？」

夏言熙聞言一頓，才緩緩起身。「你們沒事。冥……應該會死吧。」

零也心情複雜。他屈起更加富有力量感的手臂，「我們走吧。」

拓真仰起頭，望向鐮刀般的明月，伸出手，將它圈入掌心。冥雖然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但他們本來也只是普通的人類，明明有權利過著他們本來的生活，一場飛來橫禍卻將這一切都全盤奪去。他捏緊了拳，心中燃起了悲憤之火，跟著零也向前邁出一步，「是！」

吉恩雙手插兜，任由晚風拂過鬢邊的髮絲。

千代對變成了冥的人們本能地產生了憐憫，所以下手時更不能心軟。她跟著其他三人走在最後，望著他們的背影，即使知道前路坎坷，也心生暖意。

「吉恩——！」「吉恩學長——！！」

四人聞聲回頭，身後是以荻野谷為首的Moonlight幾人。

拓真驚呼，「是Moonlight！！」

荻野谷苦笑，「原來你沒事啊，吉恩？你現在又要去哪？」

「誰知道。」吉恩闔眸，「你們這時候跑出來，小心點別死了喔。」

「吉恩學長也是，」克里斯汀說，「一定要回來！」

這算是約定嗎？吉恩心想。他最討厭約定，因為必須遵守的約定對他來說是一種束縛。

但這一次，他卻不反感。「就在這等我吧，我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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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nd.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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