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芥末日啊！ - 12、唯有愛與美食不能辜負

你能想像世界末日前的一秒，正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準備去告白嗎？

我不能。

我是林澄，今天應該是屬於我和我盛大的告白的日子，而不是世界末日。

世界怎麼可以在我買好巧克力、規劃好完美告白的這個命定之日末日？

不行！不能！不可以！

今天明明是月老說最適合我告白的良辰吉日啊，真是太不甘心了。

看著前方滾滾煙塵與朝我們衝來的怪物，我嘆了口氣伸手將原先悉心打理過現在卻沾滿了塵土的長髮塞到耳後。

難怪月老之前會笑得這麼開心了。

為了這次告白，我先去了學校附近那間香火鼎盛的月老廟詢問我選的日子適不適合告白，但不管我怎麼擲筊，月老都給我笑筊，所以我一氣之下騎著我的小機車展開拜月老之旅。

這間不給我答案，下一間總會給吧。

於是我花了一整天繞遍C市各大月老廟，但不管我怎麼試都是笑筊，最後我氣呼呼地回到C大月老廟，點起香惡狠狠地盯著神壇上和藹可親的白髮月老，想著要這次再沒擲出聖筊，我就要住在月老廟直到擲出聖筊為止。

大概是被我的「誠心」感動了，月老在我擲了第一次時就給了我聖筊。

三月三十一日。我的生日。我的告白日。我的……世界末日。

那頭可怕的鱷魚繼續往前我們衝來，我腦內的回憶卻一點一滴倒退，退回今天稍早。

為了今天的告白日我可是卯足了全力，小至事先約好了髮廊整理頭髮，大到花一個月的時間，查好吳義明通常會在什麼時間去哪間飲料店，然後選定今天他會去的那間埋伏，準備製造傳說中的「不期而遇」。

這些瑣事我全都規劃好了，沒想到現在竟然來一個世界末日？我是要怎麼提前準備世界末日！

直到淚水刺痛臉上的擦傷前，我沒發現自己哭了。

本來主動鬆開手從吳義明背上滑下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但現在看見那條又肥又醜的鱷魚張大嘴的得意模樣，卻還是覺得不甘心。

我抬起手匆忙擦去淚水，街邊傾倒的反光鏡倒映出我的身影。

鏡子裡的女孩看起來好邋遢，不僅好看的水手服變得像條髒布，連花了好幾個小時整理的妝髮和悉心塗上櫻花粉的指甲也全毀了。

這樣去告白怎麼可能成功啊……

一想到這裡我的眼淚更不聽使喚了，這時口袋中手機突然嗡了一聲，我連忙在它叫得更大聲以前拿出來。

我習慣在手機上記錄事情，之前每一次去見他前我總會先寫下想要問的問題，想要和他一起去吃的餐廳，這些點開手機就能看見的提醒，讓我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多看。

今天的日期被我設定為粉色，一旁還加了顆大大的愛心，此刻在那格粉色方框上跳出的提醒，以一個華麗又浮誇的姿態刺入我眼中，就像是要提醒我我錯過了什麼。

今天要告白。

身旁與我一起並肩站著看著前方的吳義明似乎也哭了，渾身泥水模樣狼狽不堪，連腳上的藍白拖都不見了，垂在身側的手顫抖著，像某種又怕又累小動物，我下意識地握了上去。

回握我的人笑了，那笑容像極了那日在秋夜見到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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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進c大之前，我就知道吳義明這個人了。

第一次知道他，是在那段愚蠢的影片流出不久後。

對，就是那個女高中生拿平底鍋打爆早餐店老闆的那個影片。

沒錯，就是我獲得這個愚蠢稱號那段影片。

我媽事後只要一抓到機會就會對我說：「人長得那麼水，個性怎麼這麼差，小心以後沒人敢要！」

但我覺得早餐店事件根本不能怪我。

花錢吃難吃的飯就算了，只能摸摸鼻子怪自己不會選，但受花錢吃過期食品我生理上沒辦法接受。

事發後我被拎去警局斥訓了幾句就再度被放出來了，原因是警方正忙著聯絡衛生局處理後續顧客出現食物中毒狀況以及店內環境稽查。

那時我才知道那間店的老闆已經有多次像這樣的不良紀錄，諸如因食品衛生問題被勒令停業、惡意捲款落跑等，每一次出包，他就換新地方改個店名又繼續幹一樣的事。

我極其不屑地朝與我錯身而過，被帶進警局的早餐店老闆哼了一聲。

離開警局後，原先心中憋著的一口惡氣，也早就隨著平底鍋乒乓響得聲音消散了。

秋天金燦的天光消失得很快，橘灰色的天空中現了第一顆星星。

我哼著歌獨自一人踩著斜陽走在回家的路上，正想著晚餐要去巷口的麵店吃豬腳麵線去霉運時，口袋中的手機卻突然開始叮咚叮咚得響個不停。

由於剛剛在警局我沒開網路，離開時才打開，這一開不得了，我的line像瘋了一樣不斷跳出未讀訊息通知。

稍早在早餐店的事，不知道被哪個白癡拍下來傳上網，轉瞬間點閱率就破萬了。

我點開影片後發現底下的留言幾乎全都是低級到讓人頭痛的發言，其中出現最多次的就是「吉娃娃」這三個字。

每個人都在討論+9妹、平底鍋、吉娃娃。

這樣就算了，最扯的是居然沒有人要撻伐那個給民眾吃過期食品的老闆。

「誰是那種神經兮兮又兇巴巴的凸眼外星小狗。」

我邊走邊滑過一則則留言，越看越氣。

我承認我個性差，但我平常也不是那種沒事會拿平底鍋到處亂揍人的瘋子好嗎？

「唯有愛與美食不能辜負」

這句話是某次在一間街角的日式料理店看到的，從此後就成了我的座右銘。

現在想起來，我猜自己爆走的原因大概是因為聽到鄰桌的對話吧？

鄰桌坐的是一對看起來年約三十上下的年輕夫妻，妻子先喝了一口豆漿之後覺得有怪味便跟先生提醒了一句，結果那位仁兄居然開始暴怒。

一個老大不小的成年人，開始在公共場所不斷數落妻子而且還越罵越起勁，音量也越來越大，妻子從頭到尾頭安靜任憑對方謾罵，完全不敢回上半句，低垂的眼簾後閃著淚光。

後來他們點的蛋餅上來了，先生直接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猛塞進妻子嘴裡。

「怎樣？你也要說這個味道很怪嗎？」

這次，妻子搖了搖頭沒敢再說什麼，但神情卻充滿了痛苦。

這男的有什麼問題啊？腦子有病吧？誰會這樣對待自己的伴侶啊？

我看得出神了，沒注意到身體已經自動接過服務生送上的豆漿灌了一大口。

每個崩壞都有一個決定性的瞬間，我的瞬間就是豆漿沾到舌尖的那一刻。

「憑什麼吃到壞掉的東西，還要感恩戴德的吞下去啊？有病是不是啊？」

這讓我名流青史影片，就停在我肩上扛著平底鍋將那位罵太太仁兄拖進廚房看餿水豆漿，然後逼著他和早餐店老闆一起跪在豆漿鐵桶前的那一刻。

看著影片中和不良少女沒兩樣的自己，我大大的嘆了口氣。

明明當初染金髮是因為覺得金髮看起來很亮眼、很有氣質才染的，沒想到氣質大姊還沒當成就先變成了+9妹，我真是太得不償失了。

我捲起一縷金髮在指尖把玩，夕陽的餘暉照射在髮梢折射出點點金光，我瞇著眼端詳了好一陣子才繼續往前走。

「明明就是這麼好看的顏色，什麼吉娃娃色嘛……」

我拖著越發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家附近的一座小公園，影片下關於吉娃娃的留言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在我的臉上Ｐ上了一個愚蠢的吉娃娃的頭。

看到那愚蠢的狗頭在我臉上歡快吐舌的模樣，我頓時覺得自己再也擠不出半點力氣往前走了，我走進公園將叮咚作響的手機忿忿地丟進兒童沙坑，這還不夠，我在沙坑中又踢又踩直到手機消失在視線中，才頹喪地坐在鞦韆上將臉埋進掌中。

秋風吹過帶起的涼意讓我的手掌變得冰涼，我用掌根壓著熱燙的眼皮，試著將注意力轉回等等可以吃到好吃的豬腳麵線上。

然而被丟在沙中的手機仍不斷傳來叮咚聲，我吼了一聲從鞦韆上彈起氣沖沖地撲進沙坑，徒手在沙堆中猛扒想要找出被我不知道砸進哪個坑裡的手機。

這個畫面要是讓影片底下留言的人看到了，鐵定又要說一些像是「吉度不爽」之類的垃圾話了。

「啊哈！現在看你還能躲去哪裡！」

我惡狠狠的捏著剛從澆花玩具下撈出的手機，高高舉起就要往水泥地上砸時，手機再度叮咚了一聲，鞦韆旁的街燈點照亮了那則往後會被反覆點開、閱讀無數次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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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個女孩子一個人就做到了你們這些酸民都做不到的事，根本超級帥的，就跟戰神一樣，要是能有機會我絕對會請她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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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則不顧風向的留言，留言者用來當頭像的照片是一張高中畢業前會拍的那種證件照照片。

這位身穿C中制服的男孩，洗得雪白的制襯衫上用鮮艷的藍線繡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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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唯有愛與美食不能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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