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芥末日啊！ - 07、我期待的才不是日式高級料理店

我們深深地凝視著彼此，這份美好又哀戚的沉默維持了一秒、兩秒、三秒。

「欸不是！等等！等等啦！」我舉起雙手護著腦袋在狹小的車廂內逃竄，身後緊追著高舉平底鍋的吉娃娃戰神。

「吳義明你這個超級大白癡！」吉娃娃戰神發出怒吼，手中的平底鍋又朝我的方向揮了一下。

早餐貨車裡為什麼會裝平底鍋啦！到底是哪個人放進來的！

我哀怨的在腦中抱怨著那個把鍋子放進來的人，然後往後一躍及時閃過了要是被打到絕對會很痛的一擊。

手電筒在慌亂中被我掉在地上，微弱的光源轉啊轉的，替這場荒謬的妳追我跑劇情打上了魔幻的燈光，光束轉了一圈照在被逼入死角的我的臉上。

這簡直就像是審問犯人時用強光打在犯人臉上的那招啊。

我退無可退的貼在冰涼的門板上，平底鍋錚的一聲抵在我的鼻尖。

「勸你不要再跑了啊？」吉娃娃戰神抹去嘴角沾著的奶油，勾著嘴角笑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動畫裡面會出現的超級大反派。

「妳難道不是因為沒在世界末日前吃到高級壽司料理而生氣嗎？」

我高舉雙手將自己用力往門板上貼，試著在我和平底鍋之間拉出一個安全距離，被鍋子K到昏過去的體驗我一點也不想要再來一次了。

「不是！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話。」

「但我記得妳跟我說今天要拿保護費去吃花亭，而且還特別叫我早點定位不是嗎？我真的有訂到位置！而且我還把菜單事先全部看過一次了，妳喜歡的東西在第幾頁也都背下來了。」

聽到我把菜單背下來時，吉娃娃戰神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臉上的表情仍是氣得要死的樣子，平底鍋的鐵製鍋緣幾乎要把我的鼻子壓出一條線了。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東西嗎？」

「我當然知道，妳最喜歡的鮭魚卵軍艦、炙燒鮭魚握壽司在第四頁，厚切炸豬排在第八頁，還有我特別去問了，那間店還可以無限續芥末，妳不是很愛單吃芥末嗎？」

「那才不是重點！」

看著她泛紅的雙頰，我更急著解釋了，腦子想到什麼就丟什麼出來，說出的話語完全來不及過濾。

「等等……我……我記得妳說想吃的時候，表情看起來那麼興奮，所以我才會說很抱歉世界在妳吃到最想要吃的壽司店前末日了，妳說的話每一句話我全部都有好好記得啊！」

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用哀號的喊出來。

「……我期待才的不是吃日本料理店。」吉娃娃戰神垂下頭，飛瀑般的金髮掩去了她臉上的表情與含糊的話語。

「什麼？」

吉娃娃戰神的狀態有些奇怪，所以我冒著被殺掉的風險開口詢問。

「我說，我期待不是吃日本料理店。」

輕柔的嗓音伴隨緩緩吐出的字句，如暴風雨前的烏雲在車廂內聚集，當那燃著火光的深色眼珠望向我時，我嚥了口口水。

世界在我點珍奶時莫名其妙末日了，原本只求歲月靜好的我，現在不僅被關在隨時可能缺氧而死的車廂內，連螢光綠蟑螂也看過了。

上述這些，我都可以用一句「算了，這就是人生」來帶過，但看著眼前這熟悉的陌生人臉上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覺得不可以就這麼算了。

以前每個月吉娃娃戰神穿著一身水手服來的時候我總覺得厭世，我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這個每個月來找我吃飯的女孩，現在想想我們一起吃飯的時間也快半年了。

為什麼？

我心一橫往前跨了一步，既然都要死了乾脆問一問吧。

「不然呢？不然世界末日前妳最遺憾的事情是什麼？」

「吳義明我警告你不要再往前了喔！」吉娃娃戰神齜牙咧嘴的低吼，我注意到她的眼角泛出晶瑩的淚珠。

「林澄，我們之前應該完全不認識吧？」

我用手握住平底鍋的鍋柄，吉娃娃戰神使出全力試著把鍋子從我手中抽出，但她的力氣沒我的大只能在原地又氣又急的胡亂跺腳。

「妳幹嘛要每個月都來找我吃飯？」

「因為你是超級遲鈍的大白癡！」

晶瑩的淚水從那可可星冰樂般璀璨的雙眸墜落的瞬間，我才意識到，這是我無用又不思進取的二十年人生中第一次惹哭了女孩子。

如果世界就此末日了，我想此刻這一幕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對不起，別哭了啦……」

我鬆開手再度貼著門板恢復成投降的姿勢。

見我鬆手後，吉娃娃戰神先是用手臂以一個要把自己臉皮扒下來的力道，將不聽使喚的眼淚用力抹乾接著抬眼望向我。

那瞬間我想起了我幹的好事。

林澄，妳可不可以當我女朋友？

「林澄，對不起！我不該亂告白！都是我的錯！」

我不知道吉娃娃戰神是用什麼表情看著雙掌合十跪在地上，以一個沒出息的姿態祈求原諒的我。

我想應該又是那種看垃圾的表情吧，而這完全是我應得的。

真是太沒有用了，居然趁末日隨便找一個女孩隨便告白，這樣跟我那群在作文上寫說世界末日前要幹翻全世界的同學有什麼兩樣？

沒有哪個女生想在世界末日前，還要被一個根本就不熟的人這樣莫名其妙的告白吧！

我低著頭等著平底鍋或是吉娃娃戰神的怒吼降臨，但二者最後都沒有如期出現。

我偷偷瞄了一眼看面前的人，被我遺落的手電筒滾了一圈，最後還是停在了我們兩人之間，銘黃的燈光照亮了吉娃娃戰神仍沾著淚珠的臉龐，看著這樣的她，我突然也有股想哭的衝動。

人云亦云，大家往哪去我也跟著去，別人用什麼樣的態度嘻笑度日，我也用同樣的方式懶散前進，就連世界末日了，最後打的主意也是跟他人一樣如此膚淺。

我到底都用我的人生做了哪些事啊？

「對不起，這次我不會閃了。」我輕輕拉起將吉娃娃戰神垂在腿邊握著平底鍋的手，將鍋子舉起來對準我的鼻尖。「你打我吧，我真的是個超級遲鈍的大白癡。」

「你這個白癡！」她大吼一聲舉起平底鍋使勁往我身旁邊的鐵板重重一敲。「吳義明，我們之前明明……」

如天雷般在我耳邊炸開的響亮敲擊聲，頓時讓我耳中起了嗡的一聲耳鳴，吉娃娃戰神的嘴一開一闔的似乎在說些什麼，但耳鳴卻讓我一個字也沒聽清。

「什麼？林澄你說什麼？」

「嘿！我就說有聽到敲擊聲！這裡面有人！快過來幫忙！」

貨櫃門在我像重聽的阿伯一樣大吼時，被人滋嘎的一聲往後拉開，靠在門板上的我與我面前再次用鍋子抵著我鼻尖的吉娃娃戰神，就這樣向後跌入金燦燦的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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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我期待的才不是日式高級料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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