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蜂，當年是被謀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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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野杜鵑愣了愣。一旁的小柑橘反應比她更快：「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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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誰不知道雷鳴蜂是怎麼死的？」護理師笑了笑：「 ……不過，囈語嘛，我們這些平凡人聽聽還是覺得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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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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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護理師的三言兩語，勾起了野杜鵑的憤怒。她一度以為這股強烈的情緒在經年累月的沖刷下已經不剩什麼了，沒想到尖銳的情緒不僅存在，甚至有越燒越旺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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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鳴蜂是怎麼死的？試問：一位同時擁有強化的骨骼與肌肉、一雙雷射眼以及爆破能力的男子，究竟什麼能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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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兩座100多層的雙子塔，遭逢飛機撞擊後徹底塌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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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並不是熱衷於跟人辯個你死我活的人，她是眾多因為擁有「異能」而被招募至這個移民國家，爾後取得公民身分的人。她對這個國家沒有根深蒂固的情感。經歷那場驚天動地的事件時，她也未必能理解當地人瞬間燃起的愛國感──她感受到的只有恐懼、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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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雷鳴蜂，異能者們傷亡慘重。有多慘重呢？三分之二的異能者折損在樓內，剩下的三分之一，只要是當時在場的，都遭受了嚴重的長期身心創傷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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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是個外來移民，她有自己的政治立場，但到了這把年紀，她必須說，當時發生的事件仍舊太過殘酷。特別是──真的沒有人料想到那兩棟樓，遭受攻擊後，竟會塌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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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多的消防員、那麼多的警察、那麼多的異能者，他們扛著滅火器具、帶著團隊朝火場裡衝去，因為他們覺得要滅火、要把還被困在上面的人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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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想到樓會塌。在一號塔倒下之前，沒有人知道。那麼多義無反顧衝進去的人們，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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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的怒氣來勢洶洶，但當她看到護理師光滑稚幼的臉龐，憤怒卻又不知道消失去了哪裡。這女孩太年輕了，野杜鵑想，她搞不好根本沒經歷過，什麼都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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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護理師沒有看過地獄張開大嘴，將人吞噬，野杜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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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護理師不需要面對同伴的生離死別，野杜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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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知不該是藉口。年輕時，她不乏聽身旁的異能者說，他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爭取更美好的明天──明天確實到了，可是，有更好嗎？野杜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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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們當年以為他們在奮力爭取的，只是一種自我滿足。畢竟，世界並沒有改變。再說了，打從一開始這個國家會遭到攻擊，就代表了某種盲目、某種失衡，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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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野杜鵑認知到自己真的老了。在年輕護理師面前，她根本懶得解釋，那些話語只是徒然浪費時間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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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小柑橘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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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該這麼說。」小柑橘義正嚴詞，目光如炬地望向護理師：「那些犧牲了的異能者、警消人員，甚至後來反覆遭受長期身心問題折磨的第一線人員，他們值得妳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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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小柑橘牽起薰衣草轉頭就走。不是走向天竺葵的病房，反倒是朝外走──有些措手不及，野杜鵑只能一把拉過虎克的牽繩，跟梅莉金一起倉促地跟隨在小柑橘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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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鳴蜂，不可能是被謀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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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療養院，沐浴在前庭的陽光下，小柑橘露出了不吐不快的神情：「我不管天竺葵囈語時說了什麼……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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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他？在惡火焚燒的雙子塔內？別開玩笑了。當時那麼混亂，面對那麼可怕的狀況，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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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慘劇是把鋒利的刀刃，粗暴地截斷了表面的歌舞昇平。事件前，是一個時代，事件後，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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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和小柑橘相當有默契地找到一張向陽的長椅，讓依然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薰衣草坐在中間，三人並肩坐下，發出疲憊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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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梅莉金牽著虎克，開始累積一公里半的散步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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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不想回去面對那名愚蠢的女孩。」小柑橘說出兩人的共同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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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野杜鵑贊同，實在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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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發生時，野杜鵑不在現場，也沒有在第一時間收到異能者全體召集的緊急通知。她那週休假，本應搭乘境內班機抵達沿海城市，再轉往返鄉的航班，卻突然被告知，他們必須臨時迫降在某座名不見經傳的小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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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野杜鵑才知道，為了避免又有班機去撞樓，航管宣布所有境內飛機全部即刻降落──不是降落在目的地，而是找到最近距離的機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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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野杜鵑並沒有跟其他的異能者一起召集，趕往現場。她所搭乘的班機降落時，她只想著，如果有班機撞進雙子塔內，那應該只是意外吧。要說這是種本能的保護機制也行，但人往往不會把事態想得太糟──第一架班機撞進去的時候，沒有人覺得會有第二架班機。第二架班機撞進去的時候，沒有人想到高樓會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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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塌了一棟樓後，幾乎每個人都肯定：第二棟樓會塌、一定會。他們要撤，必須現在就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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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個時候，雷鳴蜂帶領一大群異能者，義無反顧地衝進了尚未倒下的第二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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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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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野杜鵑感覺自己對年輕護理師的憤怒有死灰復燃的跡象，但比起憤怒，她心中被喚醒更多的是恐懼。當年她在名不見經傳的小機場降落後，呆愣在電視機前，看著惡火焚燒雙子塔時的深深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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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介外來移民，來到這片土地僅僅是為了工作、為了生存。至少有一半的異能者跟她一樣，他們並非這個國家土生土長的人民，而是被召募來的。野杜鵑是這樣、小柑橘是這樣、薰衣草也是這樣──還有很多外表看不出來，也不會特別明說的異能者同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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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台拍攝的現場，鏡頭捕捉到一名異能者一閃而逝的身影──那是普洱，他的能力是瞬間移動，限制是目標位置必須肉眼可見。但在遭逢攻擊而嚴重扭曲、濃煙漫佈的建築體內，野杜鵑不確定他的能力能幫上多少忙──可是，普洱仍毫不猶豫地衝進去了。野杜鵑看見普洱的背影消失在厚重的灰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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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呆坐在機場大廳，反覆迴盪在腦中的只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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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是招募來的外來移民，為了交換到更好的生存條件，提供異能給這個國家。天知道這個國家有多少問題，何況，管你是不是異能者，這裡對外來移民未必總是友善。像普洱這種連超級英雄名都取得如此「移民」的異能者──為什麼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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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就逃走了。她在小機場附近訂了一間旅店，誰也不聯絡地在裡頭躲了整整一個月，直到小柑橘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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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受不了，她完全無法想像自己必須深入現場搜救。她是個膽小鬼，沒有勇氣面對那麼殘酷的現場，她連電視都只看一下就關掉，然後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窩在旅店裡一頭栽進小說影劇的世界，根本不敢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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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清楚這麼做，等同是拋下了她的異能者夥伴。偶爾在夜深人靜時，這個想法會不斷啃食她的內心。但她冷漠地反覆告誡自己，當兩棟樓都塌下後，除了上帝之外，誰也救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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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敬佩像小柑橘那樣，堅守現場，不放棄搜救的人，但敬佩歸敬佩，野杜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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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很少跟人談論這個事件，或許這是野杜鵑的問題。她總覺得自己的缺席是一種背叛，她既不想勾起自己的罪惡感，又覺得對於當天在現場的異能者來說，提及如此創痛的經歷，只是讓對方再痛苦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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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非異能者，就更不能討論這件事了。尋常人看著野杜鵑，野杜鵑只感覺到他們眼裡的控訴──妳不是異能者嗎？沒有異能的我們都進去搜救了，妳憑什麼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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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反覆告訴自己，她這是「清楚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如果不自量力，下場只會跟天竺葵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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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天竺葵長期陷入昏迷的，也是這個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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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緊急徵召下，像天竺葵這種具有心靈共感能力、心靈探測能力的異能者，被上級集中派去搜救。邏輯上來說，他們這種能共感、能探知的存在，只要開啟能力，理應得以捕捉到被埋在建築殘骸下的生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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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幾乎所有在場的心靈異能者在開啟能力後，都出現了極端的反應。強大一點的心靈異能者倉皇狼狽地關閉心靈，纖細一點的心靈異能者──好比說，有個叫心靈犬的異能者，在開啟異能後，轉過身，猛然抽出一旁員警的配槍，就朝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他們承受不了，他們會當場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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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遇襲民眾恐慌的心智，在心靈異能者開啟能力時流入：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憤怒、困惑、歇斯底里，壓垮了幾乎每一位心靈異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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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也包含了最為強大的心靈異能者，天竺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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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葵抵達現場時，已經有足夠多的心靈異能者崩潰了。那個時候，上級正在想辦法盡速將寥寥無幾、殘有一口氣的心靈異能者撤離現場。而天竺葵是自己來的──她說，她老公還在裡面。她說，她要找尋她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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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面對升起裊裊灰煙的廢墟，天竺葵的心靈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是共同目睹天竺葵纖細的身軀如斷線木偶般倒下──她像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從此陷入深沉的昏迷。整座城市惶惶不安、焦慮躁動、恐懼憤恨的情緒能量，連最為強大的心靈異能者都無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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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都是野杜鵑聽別人說的。她不在現場，她把腦袋埋進沙坑裡整整一個月，她根本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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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坐在療養院外長椅的野杜鵑、小柑橘和薰衣草，距離那場無可挽回的悲劇事件，也已逐漸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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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鳴蜂跟其他人……我一直以為他們還有機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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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柑橘突兀地開口。她的眼神疲憊，唇角下垂，這使她看來格外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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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扭了一下唇角，沒有說話。所有人都相信他們敢闖進塔內，就有能力出來。大家都以為他們會使用異能，炸出一條路，奇蹟似的將受難者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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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支撐100多層摩天大廈的鋼筋水泥，就算對他們來說，也終究太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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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原本就要出來了，妳知道嗎？我還跟他們通過無線電。」小柑橘搖搖頭，悶出一個苦澀的笑：「可是，雷鳴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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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坐在野杜鵑和小柑橘中間，一直神態恍惚的薰衣草猛然爆出激烈的啜泣──這讓野杜鵑和小柑橘都嚇了一跳。自從失智後，薰衣草鮮少有言語或情緒上的反應。她的手腳很靈活，但心智退化不少，野杜鵑已經很久沒見過薰衣草受到刺激後做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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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薰衣草就坐在那裡，將臉埋進雙手，激動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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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草、薰衣草。」小柑橘反應很快，輕輕拍著薰衣草的肩膀：「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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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草只是傷心地哭著，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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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猶豫了幾秒，也伸出手：「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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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薰衣草給出了反應。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龐，凝視著野杜鵑。薰衣草平時是一位圓圓臉，看著脾氣相當好的老奶奶。可是此刻，薰衣草的面容卻開始迅速改變──野杜鵑先是看見薰衣草面孔拉長，轉換成一位嚴苛瘦削的中年女子，再目睹中年女子的外貌再度改變，換成一位稚幼許多的青年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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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倒吸一口氣，想從長椅上一躍而起，離薰衣草越遠越好。但年邁的雙腿一時失去了力量，導致她只能無助地、絕望地目睹薰衣草發動異能，將面容一遍又一遍地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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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草輪流換上的，全是在事件裡喪生的夥伴外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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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菊、心靈犬、快手傑克、睡蓮、火焰獵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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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的樣貌野杜鵑幾乎記不清了，有些人的模樣野杜鵑卻一輩子忘不了。薰衣草仍在哭泣，模擬出的已逝異能者也因而全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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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杜鵑產生了一種跨越了時間長河，和早已犧牲的夥伴們對望的錯覺──他們都死了，她卻還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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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薰衣草換上蝴蝶蘭的模樣時，野杜鵑發現自己的視線模糊了。沒錯，蝴蝶蘭，最強大的治療者，偶爾讓野杜鵑這種搬不上檯面的小異能者跟著出任務，幫忙救點人的蝴蝶蘭，她也犧牲了。八成在大樓裡忙著整治某位傷患，建築坍塌時根本來不及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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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英勇的夥伴們，全部犧牲了。她這種超級膽小鬼，反倒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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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無比，野杜鵑用手背抹去淚水。不遠處，梅莉金和虎克正全速朝她們奔來──虎克跑在前面，彷彿發現了不對勁，不停地汪汪叫。梅莉金則被狗兒拖著跑，幾乎就要當場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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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草最終定型在雷鳴蜂的外貌上：深刻的五官、寬闊的肩膀。薰衣草記憶中重現的雷鳴蜂，是他最意氣風發、最燦爛耀眼的年華。由於薰衣草持續地哭泣，雷鳴蜂也不停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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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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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久沒聽見雷鳴蜂那中氣十足的男低音，就算野杜鵑知道這只是薰衣草的擬態，在聽到的瞬間，她渾身仍爬滿了雞皮疙瘩。一股寒意驟然從脊背升起，她感覺自己就像與鬼魂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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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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