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O六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 距病毒爆發已過去四十一年 ]
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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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剛回到晏城的那天已經是深夜了,一回到家他把自己埋在被窩中,勉強在腦海中梳理著這些天的事情,他努力想把宸一輪說的話、『黑桃』商隊那幾個人的糟心事從腦海中驅逐出去,但他越想這麼做,它們就越是扎根在他腦袋中揮之不去。
羅勒想著想著便不知不覺睡著了,他出門前把家裡的所有窗戶和窗簾都關上,明明是太陽初升的清晨,屋裡卻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連屋外蟬鳴也被隔絕。在羅勒因連日的長途跋涉和倦意酣睡之際,一陣猛烈的拍門聲把他從深眠中吵醒。
來者見屋內的人沒有回應,便加重了力道,似乎要把木門生生推倒了。在昏暗的屋內回盪的響聲讓羅勒在床上驚坐起來,窩著一肚子起床氣陰沉著臉去開門。
「誰大清早拍爛我的門,我就要打….」被吵醒的羅勒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可意識到來者是伊內和比安奇後只得把它吞回去。
「你們…找我什麼事…」羅勒沒精打彩地說。
「你還好意思問,你是忘記報到了嗎?」比安奇高聲質問。
「現在是早上八點二十三分,遲到扣工資。」伊內一臉冷漠地報時,目光隔著金絲眼鏡打量著羅勒。
羅勒呆愣著,狀態還沒從旅途中回復,比安奇見狀在他耳邊重重拍掌,羅勒嚇得一下子回過神來,想起今天要工作後沖回屋裡洗漱更衣,比安奇和伊內二人就在門外等著他。街上偶有途人路過,一見到倆白軍裝的人便避開了,尤其是比安奇,她背對著伊內,饒有興致地注視所有路過的人,直到羅勒準備好了才轉過身來。穿著一身白色軍裝的羅勒被伊內和比安奇二人領著前往軍營,路上他想起自己還是剛入隊的新人時被這二人修理得夠慘的日子,掐指算算只是一年前的事,而接下來的半年大概也會轉瞬即逝。
「羅勒,你要歸隊了,別像隻沒睡醒的麻雀似的,精神點啊!」比安奇突然吼道,一旁的伊內又擺出了標誌性的嫌棄表情,似乎是嫌她吵鬧,也不知他為什麼總和比安奇搭檔。
「聽到了聽到了。」羅勒不耐煩地說,飄散的思緒被她吼得一下子聚合起來。
羅勒久違地回到軍營,兩層平房的外牆被刷成了灰白色,一時間和不遠處其他部隊的軍營區分不開來。平房一旁用鐵絲圈了一塊地作校場,此時場上不見人影,附近的校場上卻已經傳來了訓練的聲音。三人徑直前往二樓的辦公室,顏染已早早在其中等著了。
今天羅勒任務完成歸來,他本應向顏染報告任務成果,只是他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此時顏染卻說道:「羅勒,直說就可以了。」
聞言,羅勒便把這次任務發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報告,這個任務一開始只是從晏城把『黑桃』商隊引到蒲阪,他和在蒲阪完成暗殺任務的軍人完成交接完成後就可以向『黑桃』商隊眾人找借口獨自離開回到晏城了;羅勒沒想到在快完成的時候會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只是他向顏染報告他和宸一輪的談話中只提到對方逼問暗殺研究員的信息的事,其餘對話隻字不提。
「羅勒,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送你一週假期,好好休息吧。」顏染滿意地說道。
「謝謝隊長。」羅勒心想他終於有機會能好好休息了。
「隊長,你也太大方了吧。」比安奇在一旁抱怨說。
「羅勒完成了任務,那是他應得的。」伊內說。
「等你們也完成任務,送一個月也可以。當然,要看你們的表現。」顏染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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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廂,蘇寒、白千夏和莫雷洛從蒲阪回到晏城後已過了三天,宸一輪派人一路護送他們,而羅勒則與他們分開了。在蒲阪,蘇寒本想追問他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始終沒有機會。一路上三人都心事重重,特別是白千夏,她安靜得不像是她,回到晏城後更把自己關在房裡,莫雷洛和蘇寒怎麼呼喚她都不回應,只從門縫伸出一張寫著『讓我靜靜』的紙條。二人見狀只好靜靜等待白千夏心情穩定後會自己出來了 。
「我知道,是因為她父母的事,他們又盯上千夏了是嗎?」莫雷洛憂心仲仲地說道。
蘇勒靜默片刻,突然起身說道:「我去找羅勒。」
「等等,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教堂,我等到他出現為止。」說罷,蘇寒馬上奪門而出,莫雷洛根本來不及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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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宸一輪出現後,蘇寒才後知後覺羅勒隱瞞了不少事情,他想不通這之間的關係,白千夏不願意告訴他們宸一輪和她說了什麼,或許從一開始羅勒所謂的商人身份、高額委託都是假的,但他不明白這一切發生的原因。蘇寒一邊思索著,一邊在晏城的東城區尋找羅勒口中所說的那座教堂的蹤跡,鮮少到東城區的蘇寒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教堂的位置。教堂在東城區一個靜謐的角落,它比蘇寒想像中的小得多,是只有一層的小教堂,大概不比他們的平房車庫要大多少,入口旁的那棵樹早已枯萎,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城外那棵是一樣的品種,一旁還有許多長期無人照料的乾枯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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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寒輕輕推動教堂生鏽的鑲花鐵門,發現並沒鎖上便直接進入了,教堂左右兩側擺滿了長椅,最前方是講台和十字架,蘇寒摸了一下長椅,發現它滿佈灰塵,顯然這裡許久沒人打理了。一些椅子被隨意堆放著雜物,有書籍、文具、玩具,牆上被人胡亂塗鴉畫滿了圖案,不過蘇寒對此並沒細想,徑直朝講台旁的一道虛掩著的木門走去,木門被拉動時嘎吱作響,一道通往地下室的石階隨之出現,蘇寒能隱約看見盡頭微弱的光線,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在這裡做什麼?」
羅勒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挽手靠著牆壁,黑髮沒被束起而胡亂披散在他肩頭,那副金色細框眼鏡也被摘下了,顯然他本來就不需要,他穿著一件深灰色長外套,還拉上拉鏈把全身上下裹了個嚴密。不知為何蘇寒認為這個微微散發著陰郁感覺的青年才是真正的他,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擅自闖進來。
「我來找你的,那天在蒲阪的事…」未等蘇寒說完,羅勒便反問:「你怎樣會知道我在這兒?」
「你自己說的…」見羅勒有些不解,蘇寒又補充說:「那天你說在教堂也見過一樣的樹…」
羅勒聞言終於想起自己是有說過這樣的話,只是沒想到他會記得這麼清楚。「把門關上,過來。」羅勒在一旁的長椅坐下,示意蘇寒把那道木門關上,又讓他坐到自己旁邊。
「問吧。」羅勒說,他的頭微微低著,看不清表情。儘管蘇寒有些將信將疑,不知道他會否如實回答,但他還是問了。
「你是軍人?」蘇寒問。羅勒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我們會在蒲阪被宸一輪抓走?」蘇寒緊張地問道。
「蘇寒,我不知道。」羅勒淡淡說道。
「你還想讓我們蒙在鼓裡嗎?」蘇寒起身站到羅勒面前惱怒的質問他。
「你覺得我能知道什麼?我接到的任務只是把你們帶到蒲阪,只是這樣而已。而你,蘇寒,你卻闖進我的世界,最清楚的人就在你身邊,你怎麼不問問她!」羅勒抬頭死死盯著蘇寒,像是要把他盯穿一樣,他的惡狠狠的話語裡似乎都在說蘇寒來了不該來的地方,問了不該問的話。
「白千夏回來之後什麼都不願意說,要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蘇寒意識到他糟糕的情緒,於是故作鎮定地說道。聞言羅勒好像稍稍冷靜下來了,安靜了一會兒後便對蘇寒說出自己的猜測:「白千夏過世的父母知道血清的製作方法,應該是有人盯上了她,覺得她能做出血清吧。」
「可是千夏爸媽已經被你們殺死了,她什麼都不知道!」蘇寒厲聲質問。
「他們根本不會相信…你說什麼?我們殺死了…她的父母不是因為意外死的嗎?」羅勒震驚地說道,此時蘇寒的臉色已經越發難看,這倒是羅勒從他臉上少見的神色。蘇寒緊抿著唇,雙手不知何時起緊握成拳,似乎是壓抑著憤怒,顫抖著說:「原來…他們是這麼告訴你的?」。
羅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愣在原地,腦海中回憶當初資料上對白千夏父母意外身亡描述的一字一句。「你會害她嗎?」蘇寒冷冷問道,目光如利劍般審視著羅勒。羅勒面對蘇寒的冷酷的問題,沉默半響後答道:「我是個軍人。」
蘇寒不想去思考之後將會面對的困境,他沒有管靜靜坐在教堂裡的羅勒,頭也不回的走了。羅勒在他走後怔怔的看著十字架,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可我從來都不想害她。」
過了一會兒,羅勒走至講台旁推開那道木門,那是一段通往地下室的階梯,不同於地面的破敗,地下室裡擺放著各樣殘舊的用品、雜物,儼然一副倉庫的模樣。羅勒從雜物中抽出一張床墊,在陰冷潮濕的地下室裡被子也不蓋,蜷縮在上睡到天亮,這是他為數不多沒有被夢境困擾的一覺,取而代之的就是醒來後渾身都冰冷僵硬,不過羅勒並沒有在意。而這次他在離開教堂時找了一把大鎖,把鐵門鎖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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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廂,白千夏經過好幾天的冷靜期後,終於願意對莫雷洛和蘇寒說出實情了。她故作輕鬆地將宸一輪對她說的話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二人,不過她並不願意做出選擇:「他讓我選,可我真的不想造血清,我怕如果真的造出來了,你們會像我爸媽一樣…」說到這裡,白千夏剛才的輕鬆模樣都煙消雲散,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沒事的,有我們在呢。」莫雷洛摟住白千夏的安慰道,雙眼卻滿是擔憂地看向蘇寒。
蘇寒在一旁心事重重,他將昨晚他和羅勒的對話告知莫雷洛後,二人便意識到事情很有可能比他們想像中還要複雜,但現在能做的事就只有拖延了,只要白千夏一天不同意製造血清,他們就能安全一天。
待白千夏心情平覆後,莫雷洛便親自下廚給三人做了一份午餐,吃過東西後白千夏的狀態似乎又更好了些,
「好了,我要去看看有什麼好工作,一起嗎?」白千夏興沖沖地說,她冷靜下來後又似乎變回以前活潑開朗的樣子。
「嗯。」蘇寒點了點頭說。
「你們去吧,我待會兒得去找霍因。」莫雷洛說道,白千夏隨即調侃:「莫姐你想念人家了嗎?」
「小丫頭亂說話,我們的尾款還沒拿呢。」莫雷洛說著,比了個五字的手勢表示他們還有整整五萬在霍因手上,而當初的訂金早花了大半了。嚴格的來說,再過幾天,他們就要窮得叮噹響了。
「那姓羅的不會跑了吧…」白千夏擔憂地說。
「他敢欠我們錢,我把他打成豬頭也要他把錢吐出來。」莫雷洛信誓旦旦地說,還亮出自己的二頭肌。白千夏和蘇寒見狀都忍不住笑了。
「那我們先走了。」
白千夏和蘇寒朝西城區的市場走去,走著走著白千夏忽然停下,蘇寒轉身疑惑地看著她。
「對了,我們還要去找老萬的熟人。」白千夏看著街道上的大叔,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件更重要的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