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方&拔舍巴&傭兵培根,樂土平原神像森⭢莊園餐酒館,餐酒館與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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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d haec vota tam humilia sunt, ut etiam orator huius orationis peccatum ferat. Tantum peccatorum preces… possuntne adhuc preces vocari, a Deo acceptae?"
「但是這願望是如此卑微,甚至連道出這禱文的祈禱者都會因此戴罪。只有罪人才能獻上的祈禱……還能稱之為祈禱,被神所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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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面描繪拔舍巴的彩繪玻璃存在,那會是什麼樣子的?
是被水仙包圍,低身親吻眾多亡靈的慈祥身影;還是在十字架上受業火焚燒,縱身替世間眾人贖罪的神子?無論如何,世人眼裡勢必只有「聖處子」存在吧。
在那兒有「拔舍巴」嗎?有這個做什麼都充滿好奇心,喜歡吃肉,對人對事都很溫柔,還會在一些地方語出驚人的拔舍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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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勒瑪。」
「!?」
「不用擔心,我只是個路過的『醫生』而已,看到妳出現在這裡才過來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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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方幾乎在瞬間就決定了偽裝,看著吉勒瑪身上多出來的衣服與全身上下的變化,他微微皺眉。
有別於先前穿著過的女僕裝與黑裙,從土裡出現的吉勒瑪身上有著一套基於平民來說已經有些華麗,對貴族來說卻又「美中不足」的裙裝,白色的荷葉邊領口沾上了土裡的螞蟻,簡樸地綴著幾朵罌粟花的束腰鬆的都要解放女子的腹部了,她卻顯得不大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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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醫生……旁邊那位、是?」
「妳不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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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勒瑪對著扮演成醫生的他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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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忘記了?」
「您怎麼這樣問我呢?我真的,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在這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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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了一次,得到幾乎同樣答案的姑方確信了自己的推測,吉勒瑪徹底失憶了。
但是即便姑方伸手過來替她撥下身上的泥土與螞蟻,還一面用著西方仍不普及的方式替她「把脈」,手指按在腕上抓好了位置,姑方自身的靈力以及碰見古堡那「兩個引渡人」的影響馬上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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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從中湧入姑方的大腦,他掌握了「些許惡兆印記」的讀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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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不是剛生完孩子不久,分娩時狀況也不大好?我能看看妳身上其他傷口嗎?」
「嗯!醫生您醫術真是了得,不過我沒有『剛生完不久』呀,孩子都已經……嗯,四歲,是個男孩哦,雖然照顧兒子的工作都交給丈夫居多,但他對我很好,救了我一命,這身上的傷口也處理好了,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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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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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些許」。
聽吉勒瑪如此開口,意識到問題不只是「失去記憶」而已,姑方愈聽愈愣,但他仍選擇表現溫和,試著繼續摸索吉勒瑪笑容底下的「記憶」。
在那兒讀見的事物同時也與吉勒瑪說的情報完全吻合──只要閉上眼、專心、想著讀取……藏於眼瞼的影像便會拼湊出女子與相貌模糊的男人相遇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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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怎麼了?不好意思,那邊的兩位──我叫吉勒瑪。請問兩位有沒有看到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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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姑方反應,表明自己身體狀況良好的吉勒瑪就起身往拔舍巴的方向走去。正在笑著回應蓓塔的拔舍巴欣喜的表情跟著映入眼簾。
有別於地牢時見到的那種想不起事情,神智不清的樣子,大大地抱了一把蓓塔的拔舍巴體驗到了與一開始見面時截然不同的氣味、溫度與聲音。不論發生什麼事情,能像這樣再次見面都是值得慶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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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對蓓塔抱持感謝之情,拔舍巴已經把對方當成形同家人的存在了。
姑方看著吉勒瑪湊上前去與他倆詢問家人的去向,一旁的「聖處子閣下」知道吉勒瑪忘記自己又會是什麼心情?他沒有插手,僅僅是看著三人圍繞在一塊兒相互認識,兩個女人臉上也笑得歡喜。蓓塔看上去經歷的時間多了,笑起來的單純與可愛有種不可否認的純粹,然而吉勒瑪雖然衣裝蒙塵,裙襬還有不少砂土,她的笑容也少了過去那怯懦與青澀,多了分為人母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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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方待在墓坑旁邊。
明知道自己該是起來從拔舍巴身邊支開她們了,停頓許久的姑方還是緩慢地轉頭凝視著土坑,緩慢地眨動雙眸。即使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太把蓓塔、吉勒瑪的事情放在心上(對吉勒瑪甚至是吃醋的),但是,轉眼之間,什麼都變了。
他不是能適應這種「變化」的人。
努力適應變化的總是旁人,而他也又一次杵在這兒,眼睜睜看著拔舍巴在愣神中堅定地輕握住吉勒瑪的掌心。就算身體疼痛,拔舍巴嘴角依然掛著溫暖的淺笑,依然是「聖處子」與人展現的溫情──不僅沒有因此受到打擊,也能在這時候即時反應,做出姑方做不到的事情。
「嗯、嗯……我叫拔舍巴,沒有看到妳的家人。」自然地參與了聊天的拔舍巴在口條上沒有初入樂園時的生澀,他先對吉勒瑪搖搖頭,眼神平和,「吉勒瑪,身體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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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吉勒瑪!真是的,妳的家人應該在莊園裡等妳?」接著便是老婦蓓塔的猜測,還有如小狗一般的無條件宣洩出來的熱情,「怎麼咱們剛好一起在森林裡迷路成這樣,呵呵呵,這位是拔舍巴,那邊那位是姑方,一開始遇見兩位仙女大人的時候,他們身上都沾了汙泥呀,弄得髒兮兮的,還有傷,接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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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三人,他與拔舍巴就像是兩個放在不同距離的旁觀者。很快就將拔舍巴當作朋友的吉勒瑪並不排斥蓓塔牽上來表達關照的手心,也樂呵呵地如最初相遇時那樣用滿是皺紋的手牽了牽拔舍巴,對這番重逢歡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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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塔,不用說『仙女大人』,叫名字就好了。」
「嘿嘿,看看我,好吶!拔拔巴……『拔舍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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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的重逢,多好的初識。
好似拔舍巴很快就接受了現實,不斷在談話聲中微笑點頭的他看起來竟有幾分眩目。知道他的溫柔讓他一直都是之於旁人而言很好的傾聽者,像自己這樣把事情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見得會好過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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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說現在──姑方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傻愣地看著忽然看向自己的三人。
怎麼回事?沒有參與到對話之中的姑方給拔舍巴投去了一個尋求解答的眼神時,拔舍巴報以他一個柔和的眼神,說著「她們都沒事了,梅花,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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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兩位確實長得很好看,非常美麗!」
「對吧?『股凡』先生,欸,您原來是醫生嗎?」
是啊,確實是沒事了,那麼他還在這憂心什麼?吉勒瑪失去記憶是對現在的她來說最好的選擇,就算他能看到「樂園」的力量為她拼裝了新的身分,現在的姑方也做不了任何干涉。聽著蓓塔又一次叫錯自己的名字,熟悉的笑聲,熟悉的一切都在這裡……也不是他繼續杵在這兒的時候了。
確認兩人無恙的話也是放了個心,接下來就能處理拔舍巴身體的事情。
了然地走到「同伴」身邊輕輕搭上肩膀,將他摟進懷中,就算感覺「聖處子」身上散出的香氣比過去幾次擁抱淡薄許多,光是確認自己還在對方身旁,姑方也似是有了點繼續聒噪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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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術只是我的興趣而已──我叫『姑方』,不是股凡。」
「……梅花。」
「嗯?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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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姑方朝他的肩膀搭來,同樣傳來的梅香竟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沉重與酸澀。看著這樣的「梅花」,伸手牽緊對方的拔舍巴毫不猶疑地向兩個重新回到樂園的女人開口宣示:
「介紹一下,這是我家醫生,『姑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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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梅花老是不給人開口的機會,就只能自己製造機會了;有別於給予吉勒瑪與蓓塔牽手的關心方式,轉而對梅花十指緊扣的拔舍巴勾起淺笑──一個讓姑方馬上從情緒中醒神,自信到讓蓓塔與吉勒瑪共同吃驚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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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搞清楚你的身體狀況……啊,該死,拔舍巴這怪力,牽手怎麼牽這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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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只她們驚訝,他才是最驚訝的那個啊!?抬頭才要問拔舍巴是哪根筋不對勁,之前的「旅伴」說詞又去哪兒了,蓓塔還有跟他倆相遇的記憶啊,喂、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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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來森林裡散步,想著要來找蓓塔,就遇見了妳。」拔舍巴示意性地看向吉勒瑪,又轉而放開緊扣的手,改將「姑方醫生」摟入懷中,讓本就疲倦的梅花得到了一個徹底點燃羞恥心的港灣──拔舍巴微涼的肩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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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兩位果真有這關係,我就不信什麼『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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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拔舍巴帶著傷口的鎖骨,身後是蓓塔恍然大悟的驚呼。蓓塔是羅西娜家族唯一逃出來的女兒,她再怎麼傻再怎麼天真,也會有不相信的說詞,卻沒想到會是不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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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梅……『姑方』累了,於是,一起出來散散心。」
「哈哈,醫生的耳根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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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的掌心竟在轉眼間變得這麼溫暖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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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樂土平原的規矩在作祟,能確定的是吉勒瑪.哈布斯堡已經徹底遺忘了她的姓氏,被安排到一個最適合她的家庭,原先傷殘的身軀也跟著記憶一起重置,得到了合理範圍內的修復。
沒料到的是蓓塔.巴托羅竟然還記得丈夫的事情,單純就只是失去了在古堡經歷的記憶。拔舍巴凝視著頭一回如此羞澀的「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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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都紅到耳根,好像蘋果……是不是他做過頭了?不過,這正好能成為他開口問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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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己的身傷,一路在古堡內的行動僅止於他生為「聖處子」一直都在做的事情。見到需要安撫的人便上前安撫,遇上帶著敵意出現的怪物便加以「攔阻」,無頭巨人、會動的盔甲和那些失去皮膚的亡靈……直到在餐廳和梅花分別,他並不曉得在那路上,梅花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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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
「……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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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再次牽起對方的手,梅花雖然皺著眉頭,神情卻比一開始放鬆許多。開始轉動的腦袋助他擇言,梅花呼救般的話語還在他的思考裡縈繞。這時候該怎麼讓梅花得到充分的喘息時間,又能讓他思考該如何應對自己身體?裹在腰腹上的繃帶緊繃地附了點梅花的魔力,光是這些就足夠讓他站立,但,現在的他已經會佇立在梅花身旁,輕輕撫去他眼角的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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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方才害臊的表情,預先聽過梅花推測殿下會失去記憶時,拔舍巴就有心理準備了。並不意外這個結果,更能在知道吉勒瑪能被莊園接納時真心為她高興。
哪怕這座樂園暗中蠶食著人們的重要之物,這對現在的吉勒瑪來說已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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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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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我們要不要換一間房子住?我知道一間不錯的餐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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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迎面而來的微風拂起粉得眩目的髮絲,回憶湧現,剛進樂園那時候還沒有那麼敏銳,察覺不到氣氛如何。從東方搭船遠渡重洋,初入異鄉的梅花多少也會難受吧?努力適應異地的傳統,光是用魔法解除語言的隔閡也是消耗了──輕輕捻起梅花眩目的髮絲,踏足樂園至今,單邊眼眸的視野之中,梅花永遠都是他的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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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顫個什麼勁兒?我頭髮亮,顯眼嗎?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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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別於床邊的哭泣,梅花燦爛的笑容浮現在記憶。那時的他倆方才認識不久,下了引渡人的船,聽了樂園的事情;獻上「祭品」的過程雖然坎坷,仍是一起踏入樂園的他們在前往蓓塔家的路上相互扶持……而當時的拔舍巴是這樣想的:「雖然只剩單眼,但是,花點時間就能適應了。」
咬著牙,剜出眼珠的過程仍是痛的,就算之後可能會與「姑方」分別,「傳聞中的樂土平原」就在眼前,他沒有理由拒絕獻祭,更是必須完成「聖處子」的使命,獨立開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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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到我這裡一個沒力氣看書,一個沒視力看書嗎,這鬼地方哪裡能休息,你口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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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來的是梅花熱切的關心,還有與蓓塔.巴托羅相遇的開始。
記得他是如何牽緊他的手、記得他是如何觀察環境,將他當作「同伴」,梅花一直都在他身邊,從未離開。
不只是在古堡的吻,也要在這裡傳達給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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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怎麼知道餐酒館?不是都……」看著面色疲倦的梅花上下打量他傷口的樣子,確實是很少獨立行動的拔舍巴又一次將人擁入懷中,梅花想說什麼?「不是都無法行動」?已經習慣單眼視野的現在,梅花的髮絲依然是這片視野裡最眩目的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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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入古堡之前,不是在一起翻譯守則?」
「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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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像森是個看不見天空的地方,來這裡的每一回……他至今來這裡幾次了?獻祭時是第一次、因為雅妮而拼命來找梅花是第二次、因為儀式而來神像森,遇見培根時是第三次,現在就是第四次了。
追溯記憶,拔舍巴領著梅花回憶起進入古堡之前的事情。
要直到從神像森出來才能瞧見天空的顏色,眼下天色陰暗,得以從雲層見到要往正午時分移動的白日,而梅花的耳根還是紅的,話也不多,就算曬了太陽,也很沒精神;不知是不是在替他包紮時去洗過了澡,將人摟在懷中順起髮絲的拔舍巴沒有從那髮間聞到半分血氣,倒有一股酸甜但沉重的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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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就像滿開的花海中,悄悄縮在那兒的梅花蓓蕾一樣。
好小好小,不為任何人所覺察,即便可能連名字也沒有,卻有著在雨後清晨睜開雙眼,打個呵欠,恣意飛舞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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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覺得,梅花很像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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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還有一隻兔子,是梅花買水果回來,給蓓塔放水果的地方恢復原樣時,忽然『領養』的。」
「對啊……嗯,怎麼忽然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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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沒有拒絕他的擁抱,他摸起來毛茸茸的,感覺跟兔子也有得比。
就像方才那樣輕輕將額頭靠在他的肩窩,接受他撫摸的同時,也迎面接受樂園微風的撫弄。小的像是一朵伊人之花,稍微施力時瞇起雙眼的模樣讓他不禁想起對方情不自禁地說他可愛,又在床上逗他玩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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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梅公子叫他當女僕……不過,梅花穿女裝也會很好看的。
他的織工是跟蓓塔學的,又一起幫蓓塔完成過訂單,要馬上做一套也行?輕輕揉了揉梅花的髮旋──按照記憶中梅花對待他的方法,拔舍巴果斷用雙手揉了揉梅花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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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梅花很常翻譯到打瞌睡(冥想),梅花也說不能在這時候勉強叫醒你,有一次你睡了很久,我就帶那隻兔子一起出去散步,結果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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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瘦的身軀,帶著花香的面龐,揉啊揉,得到的是梅花一聲呆滯的附和:「『結果就找到了』?是什麼餐酒館,你當時有進去看嗎,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拔舍巴微微歪頭,眨了眨眼,仍清楚記得自己是在某一日黎明時走到那兒的,還能聽見遠處渡河流淌的聲音:「有,我進去過,裡面有很多人,門口還有一個布告欄,貼滿了寫有打雜訊息的羊皮紙,其中還有不少可以免去房費的工作,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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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這種地方會有妓女,會不會等到的時候床都給人用去了?當梅花狐疑地開口,仗著兩人身高相近,拔舍巴牽起對方的手臂左右晃了晃。
真的人滿的話,再換地方也行。作為另類的「西域本地人」,雖然「聖處子」的生活大多都在戰場、教會跟皇宮,他還是從「啟示九夜」的藏書間裡頭知道了很多事情──沒關係,梅花在意妓女嗎?他歪著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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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憶起在塞維亞港時自己對妓女暴露衣裝的嫌惡,又憶起之後在樂園裡碰見雅妮的經歷,開始思考措辭的梅花口吃了一下,「……唉,我知道大環境迫不得已啦,只是你也知道,我通一點醫術,沒弄乾淨得病的話可是會一直復發的、而且、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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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拔舍巴揉了揉梅花的掌心。他們還有時間一起去很多地方,到處走走散心。
「……我還是比較喜歡,清靜一點的地方。」巴托羅家的環境就挺理想的,梅花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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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實際到場的結果如何?
帶著行囊、兔子與「出遠門」時需要的所有物品,還主動與返家的蓓塔打了聲招呼的拔舍巴領著梅花一路往「推薦清單」裡的餐酒館前去。但凡梅花問他「所以你到底趁我不注意時偷偷逛了多少地方?」,他就有一長串「與兔同行」的紀錄可以拿出來當作他倆聊天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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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裡有……兩間餐廳、三間餐酒館、四間酒吧、五座小教堂,剩下來也有不少廢棄的教堂,這部分,就沒有進去過。」拔舍巴慢悠悠地說完自己的「散步清單」時,已經聽到一路張嘴呆掉的梅花馬上在那裝潢精緻的,外觀也漆得美輪美奐的餐酒館前方「仰天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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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啊……你、趁我打瞌睡時帶兔子出去散步散那麼大一圈,這距離,根本把莊園都走遍了啊?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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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日梅花疲累,這抱怨般的「長嘯」音量適中,主要表驚嘆之意。看著這可供入住餐酒館的一樓,原先整棟漆成雪白的建築已經在長年經營下蒙上一層淡黃,不過還不是什麼傷眼的程度。建築整體看來還乾淨,沒有窗戶可以窺視一樓客人的情況,那高處的窗戶大抵是設在二樓客房;陣陣喧鬧聲從正門那兒傳出,轉頭過去的梅花才發現,這兒沒有他認知中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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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種兩扇一套的酒吧矮門──他第一次看到這種矮門──沒有隔音,裡頭的聲音會清晰地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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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開門打招呼,梅花,拿好兔子。」兩人一路結伴走來,梅花駝行囊,拔舍巴抱兔。就算還有問題沒有解決,也不能忘記養精蓄銳──將兔子塞到梅花懷中,想去推開門的拔舍巴還不知道那個意外的「不速之客」就在酒館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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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老闆你行行好、行行好,我真的窮到脫褲啦,告訴我哪裡有不錯的,那個什麼藥材嘛,唉,我不是故意喝霸王酒的,是你們這邊的小姐往我嘴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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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才不是,老闆、幫幫我!在熟悉的大嗓門之後,與之爭辯的女音旋即響起,接連在酒館老闆的喝斥與服務生的勸阻下一發不可收拾。此時正是劍拔弩張的關鍵瞬間。
轉頭看著梅花瞬間衝刺,抱在懷中的兔子原地「哼哼」掉落,從酒館飛出來的「大毛球」並不是狼形,而是一個渾身衣服全破,活生生的培根本人。
「他媽的小心──呃!?」
「啊嗷嗚,誰在我下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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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梅花──似是擔心從裡面飛出來的培根會撞到自己,才要衝上來找他,然而梅花沒有摸到拔舍巴,倒是成了培根底下的梅花酥餅,愣是讓手上還扶著門板的拔舍巴愣著看見這繼初次的儀式與古堡行之後,再次上演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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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的褲子怎麼破成這樣?但是,培根沒事太好了。
手上仍未放開門板的拔舍巴看到那隻陪他散步,走過不少路途的兔子蹦跳著湊上前,開始──咦,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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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媽的你這個大老粗,好重,你是搞了什麼事情,給我下來,啊啊啊──!」
「啊痛痛痛,姑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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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起來了,梅花跟培根要打起來了──接連響起的勸架啪啪聲與布偶般激烈的哼哼聲旋即讓兩人發出起伏不定的哀鳴。是兔子的前腳攻擊。
等等,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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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姑方!啊、幹嘛,臭兔子,幹嘛──!」
「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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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過來,不可以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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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蹌地要走到梅花身邊的時候,背後好像傳來了酒館老闆的罵聲,做為唯一能阻止兔子的人,拔舍巴朝兔子伸出雙手,完美地將這隻過來勸架的毛球接到懷中;似乎剛好是兔子的脫毛期,恰到好處的打擊都往梅花與培根臉上糊了不少兔毛。
因為腰腹上的繃帶而暫且無法彎腰,拔舍巴熟練地以貴族禮儀屈膝低身,輕輕為培根身下的梅花撥去臉上那大搓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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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抱著兔子,一手輕撫臉頰。看著培根先翻身倒去一旁,趴在底下的梅花眩目的髮絲又一次沾了地上的沙,但依舊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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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哪知道你們剛好就在外面,我起來,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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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梅花,也看看培根的情況,酒館燈火明亮,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的梅花沒先找培根算帳,倒是因為撫摸而把注意力放到了拔舍巴身上。
雖然先前從包紮開始,梅花就一直保持沉默,現在的梅花看起來真是比之前有精神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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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拔舍巴,你應該沒被撞到吧?」
「沒有。梅花,頭髮都髒了,有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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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摸摸。先是從手腕,再是握到前臂,嘗試將人拉起,拔舍巴得到的是梅花擺擺手表示「我自己起來」的回應。
看著他以手肘撐起身體,因施力而緊閉的雙眼與額前的汗水皆沿著他這張漂亮的東方面孔滑落。拔舍巴伸手替他拿下了肩膀上的葉子。如果培根這時候換個角度摔出來,自己也站得偏了一些,現在在下面被壓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被兔子磨蹭胸口,拔舍巴率先向培根抬眸。
這並不是儀式那一場相遇,而是在古堡餐廳那次分別之後的重逢。
對上一刻的培根來說,眼前差點被他壓在底下「直接送走」的拔舍巴本是在地牢裡掙扎著,被血人侵犯的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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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你沒事太好了。妮娜她怎麼了?」
「哎、哎……等等、妹……咳咳,不對,那個、拔什麼巴的,你──」
「是『拔舍巴』(Bathsh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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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應該是他要問拔舍巴有沒有事吧?!雖然上一秒還在酒館裡被美女強餵麥酒嫁禍吃霸王餐,培根看著被盯上的拔舍巴像個沒事人一樣低身詢問他跟女兒的安危,離開古堡到現在方過一日,暫且平靜下來的妮娜也很擔心他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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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喔對,拔舍巴。」雖然叫不好名,但培根還是能撓著頭表示關心,身上還有不少擦傷的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在宴會廳斷的骨頭感覺睡一頓飽覺也是長回去了,「……你還好吧?夥計,比起關心咱倆,你自個兒那時候在地牢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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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梅花幫我包紮過了。你的皮甲……還有妮娜呢?烏鴉受了傷。」
「喔……喔對,皮甲弄丟了啦,在裡面變回去的時候衣服破了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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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被拔舍巴提醒皮甲,培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磨破的褲子,一邊起身摸摸自己空蕩蕩的肩膀與肚皮,直接在古堡裡整組弄丟的皮甲已經是他這傭兵的老夥計了,能靠變形成狼人勉強逃過那些把他們扒光的沒皮膚怪物已經很好了,忽然就這樣弄丟(雖然他覺得應該是被自己的「狼樣」整組迸開了)還是莫名不捨。
唉,算了……妮娜,對了,他之所以在酒館裡這樣折騰就是為了妮娜!平常妮娜都是自己去買藥的,好不容易知道那間藥鋪開哪兒,結果找過去不只沒開,往旁邊的菜攤一問之下還發現那藥鋪倒閉了、倒閉了?!那豈不是東西都往古堡的藥草庫賣了?早知道在裡面時就多拿一點,啊、不過那狀況還是逃出來要緊,天知道那個穿正裝拿剪刀的怪人會不會把他們的眼珠都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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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抱怨自己被美女灌酒栽贓的經歷與這次來酒館打聽的主因,培根滔滔不絕地,一屁股就坐到沙地──聽著是聽著,可聽到「從古堡出來以後,烏鴉的狀況並未好轉,妮娜也說藥材不夠,沒辦法調藥」的段落,拔舍巴微微皺眉。
據培根所述,調藥不過就是專心把藥材磨一磨、切一切丟鍋裡的事,這途中還要朗誦咒語,一心一意地注入魔力……雖未曾參與過教會裡的調藥作業,身邊還有一個能手搓治療術的梅花在,拔舍巴多少知道這些調藥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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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鋪倒了嗎?不考慮樂園本身的日夜變化,古堡裡應當是資源最多的地方,有藥材先湊合著用也好……思考之中,懷中的兔子抬頭上來搓搓拔舍巴的面龐──另一個觸感接踵而至。
是要跟兔子搶位置,鑽到他臂彎裡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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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我知道藥鋪在哪……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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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真的嗎?!那有沒有那個什麼……哎,糟糕,我的小抄寫哪兒去了?」培根上下在自己的四肢跟屁股上翻起了他所謂的「小抄」,結果便是寫在手臂上的一串「圖樣」,「止什麼草、長了三隻腳的草、長了六條腿的馬鈴薯,欸……還有這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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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與兔子搶了位置的梅花從拔舍巴的臂彎裡回頭彆扭地看向對方──在嗚咽當中一一解答了藥草的名字,駝在行囊裡的旅費多少會成為身無分文的培根順利找到藥草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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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耆草、迷迭香、乾地花草……不是什麼長了六條腿的馬鈴薯,那是畫烏鴉,要是被那小東西(烏鴉)聽到你這樣講,當心你跟烏鴉結仇啊。看那條長得比較高的腿,是烏鴉嘴啊,只是被你抹糊了,唔哈,這些草都挺便宜的,我看妮娜也不是第一次調使魔用的藥物了,可是如果不殺價會被坑,我最會殺價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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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梅花邊說邊埋,邊說邊蹭,肆無忌憚地在他懷裡吸氣、吐氣。上次這麼做的人是拔舍巴──卻沒料到下一次被這麼蹭著撒嬌的人是自己,一個人頭,一個兔頭相互噴氣的溫度讓拔舍巴都覺得有些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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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起來。」
「不要,我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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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快要被擠下去了的兔子放到一邊,讓這個「討抱抱」的梅花有地方窩好,明顯察覺到這個粉紅色東西不大對勁的培根方才還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臂上那個「長了六條腿的黑色馬鈴薯」嘟囔著「欸,是烏鴉嗎?」,一面回想在牧場那會兒聽妮娜交待東西的經過,這姑方就黏巴巴地往旅伴身上撒嬌了。
唉呀,可以的話培根也想窩在美女懷裡好好睡一覺,但現在最好的環境就是牧場裡的乾草山跟他全身脫光,徹底變回狼樣「舒展筋骨」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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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成功解讀了小抄的培根,沒辦法把梅花從懷裡拉出來的拔舍巴只好維持在這個狀態,一手溫柔地攔著又要往牠的一生之敵(梅花)臉上賞兔腳的兔子臉蛋。
梅花就這樣待著也好,每次都覺得只要自己伸手搓搓對方,他就會有精神些。或許像是在古堡那樣主動親暱也是個辦法,沒有調藥技術的自己,是不是能給梅花更直接地補充精力?腦海飄忽的想法在培根的發言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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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也會殺價啊!那我自己去殺價,你倆就……欸,慢來?」
「嗯。妮娜有吃飯嗎?買到藥材的話,妮娜會自己調嗎?如果需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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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同為視力有礙的相憐,如果妮娜行動不便的話,已經完成包紮的自己說不定能幫忙調製。鄰近處就能聽見酒館剃除搗亂奧客後再次回歸熱鬧的聲音,巫者的情報網暗伏各處,要在這種地方問到一個所以然,可能還是困難了些。
自從與蓓塔交談開始,如今的拔舍巴要談殺價技巧是不知發揮如何,但是,像這樣跟步調不同的培根談話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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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可以,她有吃飯啦,倒是那烏鴉吃的東西變少很多,才急著要出來買藥……要不要也給你買點?之後送過來,你倆都來點?」
「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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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怎麼辦,要收嗎?知道培根的意思是「他和梅花倆人都需要一點傷藥」,低頭看看窩在懷裡的梅花鬧脾氣的樣子,這時候答應培根就好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培根自己買藥草。
是不是也會被藥鋪老闆當成奧客呢?況且已經要入夜了,宵禁當中,培根也不會少遇上他跟梅花碰過的事。示意性地晃晃懷中人要他起來回應,當梅花起身時,拔舍巴的臂彎也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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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只是,先等我去寫個紙條給你,拿去給藥鋪老闆看,那兒的老闆如果是巫者,應該會知道意思。拔舍巴,先待在這兒,我進去要個紙筆,培根就識相點別進來,拔舍巴,你幫我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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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啊?」
酒館裡怎麼可能會有紙筆?一聲「嗯」來自向來寡言的拔舍巴;一聲「啊」則來自方才被酒館下了逐客令,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要不要阻止對方大搖大擺地走進酒館,只知道那糟糕的預感正在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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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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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伸出手的兩人彼方,是梅花推開矮門的背影,還有隨之豎起兔耳,不知當下狀況的小野兔。
左看右看,耳朵又於酒館傳出的轟鳴聲與奇異光芒之前嚇得只好用前腳摀住,無辜地看著一直帶著牠到處散步的好人(拔舍巴)與沒見過的大狗(培根)同時皺起臉的樣子,牠是隻好兔子啊,一路從進入古堡之前到現在,已經長大一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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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該進去看看?兔子跳跳,好奇抬頭。
牠和他們一樣都想知道餐酒館裡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曾有過這種故事?都會有一個不能窺視的洞、不能打開的門,然後,在那彼方藏著不為人知的寶物(解決藥材問題的紙條)……拔舍巴不擔心梅花的魔法能力,卻擔心他這般過於脫序的「社交」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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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起梅花從最初開始的聒噪與之後極端起來的沉默與沮喪。
除了和蓓塔交談的體驗,聊上最多的對象還是非梅花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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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進去,兔子……培根,也不要進去。」這時候的梅花不知道會做什麼危險的事情。拔舍巴欲言又止。
「哎,沒關係啦,我不會進去,別進……唉,哇!?」碰上這種情況,常理來說八成目擊者都會阻止這時候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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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用什麼心情走進去「借紙筆」的?做到這地步,都只是他的「舉手之勞」而已?
砰地一聲巨響,到底是什麼爆炸了?看著梅花大搖大擺地在轟鳴當中走出酒館,雖然臉上仍有些許疲態,手裡拿著一張羊皮紙的梅花就在那兒慵懶地笑。
「『借』到了,培根的問題也搞定了。」拍拍兩下,像是收拾了什麼東西一樣「呼呼」地發出了滑稽的嘆息,「嗯?你們幹嘛這樣看我,走啊,我還訂好房間了,走,樓上都是我們的了,不用擔心有別人,感謝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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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嗯,什麼,『都是我們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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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僅是在這裡展露的笑容,替他包紮時求救的哭泣與掙扎也是梅花的一部分──更是梅花從未向任何人展現的一部分──一直都這樣藉著「舉手之勞」對待他人,那又是誰要幫助梅花?
不知道做了什麼的梅花高高興興地湊過來把紙條塞到培根手中,交待起要怎麼轉達藥材的事情:「別把這當成普通的紙條喔,如果藥鋪老闆是巫者,想要拿紙條走,別拿,跟他說出這個價,不然不賣。然後你記得要把我說得很厲害,是你認識的朋友。」馬上比出了十根手指的梅花與培根嬉笑的樣子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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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十枚嗎?」
「錯,一百枚。」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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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時候那口麥子酒還在培根嘴裡鐵定是噴出來的,不過,跟著湊上去插話的拔舍巴靈光一現。
巫者的文字確實能賣不少錢。莫名憶起曾經在教會中看過的帳本,記得一次「會晤」,諸多閣下們便是交大概……這個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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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應該出一千枚比較正常?」
「啊?!」先是梅花的驚嘆,再是培根險些嗆到的叫聲,「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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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低七百枚,最高五千枚,如果沒有東西付,可以用白銀、寶石抵押,而且……」拔舍巴明確地比出一個拳頭,本來就手小的他握拳的標準之於珠寶而言也是頗「大」了,「……如果是拳頭這樣大的珍珠,按外面的價格,只能抵掉兩百枚左右。培根,要小心不要被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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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培根的拳頭無疑會比拔舍巴要大一些,可現在的他光是在一面「講價」,臉上還勾著淺笑的拔舍巴面前保住自己的下巴就已經使盡全力了。等等,一千枚?就算他力氣大,然後勉強算藥鋪老闆也會出錢買吧,他都不敢保證自己能耐著性子數到一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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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拔舍巴不明所以,眼睛眨眨。
「沒、沒……一、一、一……咳咳。」看著梅花迎來前所未有的口吃,盡力想把話說完的他難耐地像是要當場哭出來似地,「一千枚也好一百枚也好,總而言之抬價就對了,拔舍巴說得沒錯,你這大老粗,別被騙,買藥材有多拿到一點錢也好給妮娜買個新衣服新書什麼的。然後咱們只是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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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跟貴族會面時,教會都是收這種價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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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體贖罪券」一般的發言。
拔舍巴眼尖,觀察力好,就像一隻伸長了脖子開始在嘗試「分享生活」的小燭龍那般好奇。要說的話,這還是「梅花」成形至今首次經歷如此質樸的震驚。
貧富差距的震驚?巫者只會理性陳述事實,當然,已經習慣各司其職的「聖處子」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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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你甭說了,我們上樓──喂,培根,拿到錢去買個褲子,屁股露出來了!」
「欸、欸?!好好好,那我也先走啦,謝謝紙條喔,不會被騙錢的,一定給他狠狠海撈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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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培根遠去的身影,還有梅花毫不猶疑地湊上來抱住自己,想方設法要支開培根的表情。本來「靈光一現」的目的就是想讓梅花心情緩和下來,看看梅花這誇張的表情,還有方才走進餐酒館的折騰,所以他成功了……是嗎?
得問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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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你剛剛借紙筆時做了什麼?」
「沒什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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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我說的話,我就自己去問?梅花剛才是不是放了什麼魔法,閃那麼多光,還沒有魔力痕跡,特別消除掉了?」
「欸不是你等等你等等,饒了我,拔舍巴,你今天怎麼這麼主動……你等等,讓我想想我要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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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餐酒館時見到的光景是那樣微妙,整個空間是木質的,裡邊沒有被裝上什麼特別的「東方魔法裝置」,一面又忍不住想,方才那些閃光是什麼?他一定要找人問問看……
這途中還能依稀嗅見梅花走路時身上特有的花香,不知當事人有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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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還沒拿定主意要從哪兒開始問起,連酒館老闆也考慮進來的拔舍巴看到的是酒客與老闆皆對梅花畢恭畢敬,彷彿那陣陣詭異的「轟鳴」其實是眾人給梅花的歡呼聲似地:「先生!這是您的旅伴對吧?樓上已經整理好了,可以隨意挑房間入住沒關係,浴室跟廁所都還在洗,要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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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買了「房間」(整個二樓),還讓老闆去洗了浴室跟廁所?怎麼了?輕輕拉住了梅花,在神像森上演過的情境還能再來一回,拔舍巴抱住這位在古堡裡就開始對他大吃飛醋,又對如今安頓下來的吉勒瑪滿心嫉妒的梅花君開口回應。
「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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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古堡時沒機會開口,但是,他覺得梅花就想要「這個」。
梅花的臉又紅了,紅透了。發掘到這個對他人來說過於萬能且神秘的人從未示人的神情,在還未明白這份足以稱為「戀慕」情愫的拔舍巴眼中,那聲聲如魔力轟鳴的驚嘆,是梅花會喜歡的東西。
教會的歡呼意味著信徒對神明的敬愛,他卻沒有體會過男女情愛那般長相廝守的深戀。什麼才是梅花想要的「愛」?如果能讓梅花明白他有多麼重視「唯一的同伴」,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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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我怎麼辦?我到底要怎麼辦……我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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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名正言順地抵達梅花隱藏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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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酒館二樓,設有一張最大箱型床的房間裡有兩張沙發、一個貼著牆壁做的小暖爐。以為這種東西都集中在一樓的梅花錯愕地確認著煙囪構造的時候,還向他感嘆著:「明明是木頭地板,二樓居然也有暖爐?太周到了。」
看著梅花拿起撥火棍,如持劍般揮了揮,新奇地在房間裡探險的樣子,感受到倆人「東西差異」的拔舍巴連忙阻止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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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散出來的話還是有可能著火,梅花。」到時候可就不是《樂園守則》的問題了,或許還要……嗯,有可能整棟餐酒館都燒毀,變成要等待樂園修復嗎?
「啊?就算燒毀了,我帶你逃出去,咱們還能實驗之後黎明會不會整棟長回來──幹嘛那樣看我,我收就是了……」雖然才經歷顛簸的古堡路途,當下的梅花竟與他想著同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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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的眼神、話語與撫摸竟都是如此影響梅花,就連方才嘗試「主動出擊」的宣示也都是這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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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臉好紅,梅花。」
「……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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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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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梅花郎君開心的要死,被說「夫妻」竟還有點表情「爽到扭曲」,荒唐到比古堡裡拔舍巴那一吻要更歡快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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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到從疲累地闖入餐酒館搞他個翻天覆地,像個瘋人一樣起舞時,他壓根兒想不到自己會有這份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至於姑方做了什麼,大不了就是用術法給自己加一個「男人眼中的我風姿綽約,女人眼中的我潘安再世」的魅力氣場,那按他猜測,酒館內餘下九成客人都擋不住他的美。
在這之中能成為唯一例外的人,無非要跟他一樣美,或者不用太多魔法,就已經是受人高捧,使人見之心生敬畏的存在──當即是「聖處子閣下」,美得讓人屏息的拔舍巴(Bathsheba)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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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當事梅」本人大多時候看自己倒覺得,自己這張如花似玉的臉是兩眼無神,臉色很差的類型。
因為靈力龐大的關係,哪怕再如何控制也致使徹底影響了宿主的身體,高度還原了姑方原本的樣子……而這張臉剛成形不久就因為睡眠糟糕、日夜冥想、儀式辦公之類的事情搞得他神情兇惡,「靈界死魚眼」這個稱呼不給他又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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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菊姑娘好像說過他長得很兇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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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是說!廢話,你當面說咱們是夫妻,我當然會,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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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自己無路可退,祂這「梅花」此生第一敗居然敗給這種以「同伴」開始的戀愛之情?沒有和常人一樣馬上開口說「我喜歡你」、「我愛你」,除了心情因素,也就是性格使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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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會很高興?」
「你的字典裡是不是沒有『羞恥』這個詞?拔舍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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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搶話了。等會兒,他之前有這麼容易被搶拍嗎?還沒回神,姑方就被拔舍巴毫無意識的說詞給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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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叫『害羞』(pudicus)。」
「你……呵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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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床整理好了,要喝點什麼?餐酒館聽起來還沒打烊,我下樓去點。」
「……不用,我喊一聲老闆就會親自送上來了,你不是想聽我說我做了什麼?我順道指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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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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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的拉丁語發音很是出色,出色到一個「正常人類」都能明白他倆現在的關係無比「曖昧」的程度──當拔舍巴這麼回應的時候,他和姑方仍有段距離在。在這曖昧的幾步之遙看著拔舍巴從大箱型床的一側鑽出來,放好了在裡頭的所有東西時,姑方甚至有拔舍巴用了言靈術法,要來惑他去成為教徒的錯覺。
不不不……人家哪會這樣,自己又不是不清楚拔舍巴的性格。放下了撥火棍,把注意力轉移到生火上頭,看著因為暖意而跳過來想要在旁邊取暖的兔子毛球,翻譯古堡守則那陣子可真是被這小東西踢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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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嗯……去去,去旁邊一點,小心變成烤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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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咚咚。像是聽懂了姑方的話,兔子在發出細微的哼聲以後跳著挪開了一個安全距離,窩著取暖,也不知這兔子怎麼會在四季如春的樂土平原裡主動尋求溫暖,從頭到尾都對這裡的土地備感遲鈍的姑方仍專注在拔舍巴的事情之上,絲毫沒注意到兔子反應所示意的氣溫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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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拔舍巴還直著身子在整理箱型床裡頭的被褥,這「聖處子」還真在想要怎麼帶自己……怎麼說來著,「出來玩」?是嗎?哪怕是因為身分問題與鎮守鯤島的使命而難以啟齒自己的情愫,同時也要在夾縫中靜觀其變,了解「聖處子」是個怎樣的人才行。
吉勒瑪.哈布斯堡已經沒戲唱了,從她身上的印記讀到的不僅是被竄改的記憶,還有藏在深處,那一介「哈布斯堡」邊緣子女的哀痛……可以這麼說:恰巧就是吉勒瑪這性格純粹,受胞弟欺騙感情的性格,姑方才能確認「聖處子」是真的有拯救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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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渲染胸中的苦澀,是看到「聖處子」肖像畫時的敬畏。
那如漣漪般落下的淚水,是她真心認為拔舍巴笑得很好看,想要祝他幸福的愛意──在這底下藏匿的,便是已經消逝到宛若一縷蛛絲的呼喚。在被斯拉夫陶德剝製以前的她是這麼想的:「聖處子閣下,對不起,請快點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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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惡感、憎恨、嫉妒、懊悔。
為什麼要那麼輕易地相信別人?早知道從一開始武裝自己就好,不用惹得到最後好像「無知都是自己的錯」似的,輕易地成為惹人鄙棄的弱者。
凝視那螢綠色的火焰點燃記憶的絲線,追溯至火星最初的迸裂──吉勒瑪.哈布斯堡是如此嘶吼的:早知道就殺了徹底墮落的家人,早知道就親自動手,阻止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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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姑方知道那種感覺,更能與吉勒瑪的遭遇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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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給我送兩杯果汁上來,要冰的,大杯!」
好──當姑方湊到門口,拔開嗓子大喊,一樓便傳來了清亮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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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咚、匡咚、鏗咚。兩下玻璃與木製托盤的碰撞聲,最後一下則是托盤與兩杯玻璃杯裝的蘋果果汁放到門邊桌上的聲音。一起挑沙發坐下的姑方細說了方才的經過。
「所以啊,因為我長得又帥又美,做點小手段,巴結地給培根說兩句好話,幫他把奧客的標籤撕下來,再誇旁邊那個看起來本來想仙人跳培根的女人幾下,最後看一下他們的酒類與飲品清單,砰砰轟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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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哩呱啦地想要分散注意力,乾脆把那些嚴肅的事情都拋到腦後吧,坐在沙發上,輕鬆地翹著二郎腿,中間夾的便是那放著兩杯果汁的高腳茶几。
他翹二郎腿的方式實在沒有顧慮到身上那件褲子,再使點力,布料就要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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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梅花長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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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回應時,他的肩膀打顫,驚得呼吸也跟著抽搐,耳根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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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啊,我跟你說!連酒館老闆都看呆了,他有幾瓶沒貼標的酒,嘖,你也知道這樂園大半夜就想搞事來一點『同類相殘』之類的變化,感覺就像一種『大家來找這裡有哪兒不同』的遊戲一樣,我拿了幾瓶下來,給它貼上美美的貼紙,加了裝飾,弄成女生會喜歡的樣子。」
「要知道,我之前在塞維亞港就是……嘿,這用字很微妙,但確實是我『騙』過來的,我的本體是花兒,我清楚女人的心思。噢,不過說是這麼說,我途中還是有點沒自信,我不知道這種東方玩意兒,這裡人會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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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方特別在說到「同類相殘」的時候舉起雙手,比出了如兔耳朵般的手勢蜷曲兩次,一面滑稽地扁扁嘴,翻白眼,愈說愈起勁的時候,更是當著拔舍巴的面大口咕咚地把蘋果汁喝出了麥子酒的感覺。
能這樣什麼都不用趕,慢悠悠地談天的好時光之下,給予自己還有希望的錯覺。不這麼做又怎能活下去呢?在這體內深處,在他的靈魂之窩,「宿主」眼角流下的淚水……「祂」也有想過,對神性而言,祈禱並非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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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流動將人們竭盡心神,把祝福以祈禱獻上的念想,傳遞到所有山神傳說與信仰的裏側。
或許有人真心希望「神」這般存在能有一段平安的生活。
感念「神」的付出,想望「神」那無比渾沌的脆弱,體諒在那一切史書(聖書)背後最為光耀的事物,也曾是誰人摀面低泣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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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世上還有誰能看見事物的全貌?
「梅花徽記」的存在方式不為人記載,這也讓古堡裡那個「引渡人」訝異竟有這種「區分」。「徽記」的意思被接收、更新,因而傳遞到樂園紀錄參加者情報的名冊裡頭……這種事都算在預料之內,還能接受。畢竟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不是什麼種族都能「凡走過必抹殺痕跡」的。
而祂在這兒也明白,自己最害怕的詞,「徽記」,意思並不是祂得到一個祠堂、小廟,或者像現在這樣得到一個肉體,活得「像個人」……是會在一切的盡頭凝聚成為一朵代表,一朵意識慢慢消失,不會再有人記得祂原本是什麼精靈、什麼性格,只會記得祂是「君子梅」。
一朵理所當然地在鯤島的人史上永遠沉眠的梅花。
植物會輪迴,但輪迴又是否有結束的一天?當然有,祂知道這個秘密──當然,輪迴轉世論存在盡頭就跟「死亡是重生」這種道理一樣,會結束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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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出現的「梅花」與現在的「梅花」絕對不會是同一朵花。
祂因而懼怕、因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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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祂被人記住的方式更不是祂想要的……要說體諒「引渡人」被陳述為一介沒沒無聞的船夫,「皇帝」被陳述為一介永世不得超生的暴君,這些他都能體諒,更能同理那些想要有所成就,留名青史的野心。
但祂對那麼多人來說只是一個沒有意識,長相漂亮的「徽記」而已。
若為人而存在的祂不曾為任何傳說記載的話,祂還能存在嗎?當然仍是存在的,當然,祂清楚神性規則,知道自己就算現在還有很多事情做不到,未來也會變得更加強大……不再有任何允許脆弱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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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弄得東西都很漂亮,不只女性,喜好者會很喜歡。」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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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餐酒館的第一夜,兩杯用一點「巫者戲法」冷卻過的蘋果果汁酸甜可口,好似這般日常睽違已久,拔舍巴直勾勾地看著梅花愈說愈沉浸,完全把自己投入到情緒之中,又一次憑空「吹」出一根梅木簪子,兩人幾乎同時想到了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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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你也長得很好看啦……啊我前面那根、靠,前面那根簪子。」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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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方還沒凝好靈力,就把梅木簪子往半空中一拋,梅花木瞬間散成一團柔軟的粉色光點;然而見到梅花把那根漂亮簪子「吹掉了」,視線追著那抹光團的拔舍巴又一次將視線放到了梅花身上──感覺……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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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回憶起古堡裡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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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在宴會給我的簪子,被殿……吉勒瑪撿走,拿回來以後,我就一直放在身上,直到休息時都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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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子很溫暖,他發表的感想是發自肺腑的真言,拔舍巴就是握著那支簪子,闔上眼,才可以明白梅花的感情。弄丟的時間點很明顯,是拔舍巴在餐廳裡被「綁架」的時候。
醒來時就已經全身赤裸,如果能找回原本那套衣物的話,應該就藏在他的衣物口袋裡面。雖然他的頭髮過長,沒辦法像梅花一樣紮一個包包頭出來……「嗯啊。」梅花忽然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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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還能再做一個,那根簪子是我當時在『施魔法』時想要保護你不被影響做的,因為我的『淨化』可能會與『魔力性質』不合的人交互作用,造成意想不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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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撓撓頭,憑空旋繞手指,將那些柔軟的粉色小光團收回手中──這過程是如此引人注目,讓人免不了認識到梅花方才在餐酒館的那陣「炫光」確實真有其事。
不過……「意想不到」具體來說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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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拔舍巴開始回憶自己所知,頓時不曉得梅花為什麼有這種擔憂。在他附和時,眼底那抹絢麗的粉色竟有幾分雪白,「……梅花,擔心我被影響什麼,是糟糕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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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頓時語塞──像是被戳到弱點似地,好不容易在談話當中緩下來的羞恥感又一次湧上。
花朵多產,花落便意味結果,飽滿的梅子高高掛於枝頭,多麼可愛──而那時的「梅花」本體,情緒又是多麼高昂、熾熱。
「就、就……因為對『花朵』來說,情慾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看著梅花解開自己隨意紮起的髮絲,散開的長髮之下,有著只有巫者才能看見的粉色、純白、鮮紅三種光芒。之前的拔舍巴也見過這種光芒,覺得像花海一樣,很漂亮。
可抬眸往那張臉望去,梅花的表情又多了一分古怪的羞澀與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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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嘖……」
歪著嘴、皺著眉,撓撓後髮。梅花豎起食指,彆扭地抵在唇前──隨即又高興地笑了出來。
當那答案相伴他倆度過在餐酒館的第一夜,梅花的羞澀與擁抱反而成了一切的開端。
就算害臊至極,當他回答拔舍巴的問題時,還是邊說邊從沙發上起身,隨意地將玻璃杯放在托盤上扔著了。看著鑽到箱型床裡頭的粉色身影,拔舍巴慢悠悠地湊上前,意外走進了梅花嬉笑地放出的奇異香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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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想起了過去經歷的每次「發情」,理所當然地要與對方共枕的拔舍巴開始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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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像這種感覺──簡單來說,就是我知道情藥的製作方式啦,幾乎我(將會)認識的傢伙們,全都有成為情藥的本領。」窩進大小剛好的床鋪裡頭,預先負責床鋪整理的拔舍巴看著梅花高興地揮出光球,給窄小的床鋪空間做個照明,「我生來就是很好的藥材與工具,只是……一直都沒有承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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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梅花一面說著自己的日常,一面放鬆地嘆著氣,絲毫沒有這些事情必須「隱瞞」的認知,梅花正躺下來,用手指把玩照明用的光球。對「祂」來說,不想面對的事情說出來也沒有關係,只要心態正確,了解自己的靈魂、性格……就不怕之後的自己會因此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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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藥』,意思是讓人『發情』的藥?」憶起之前在教會慾望高漲,可是又得遵守禮儀,僅能靠洗浴壓抑的經歷,拔舍巴問道。
「對啊。」而梅花承認地如此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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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有再怎麼痛苦,身體也會不自覺繼續追求的事物;要是在這時候如人那樣說著「就算放棄也沒關係」,眨眼間,靈魂還是會如飛蛾撲火,縱身將自己交付於那片深愛過的世界。
即便壓根兒不知如何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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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舒服地呼氣,明明身材是一樣輕盈,枕頭還是給他蹭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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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拔舍巴,提到這個讓我想到,其實我是第一個,接下來還會有三個朋友。跟你的『聖處子』一樣,他們分別是『竹子』、『蘭花』、『菊花』……」想起之後自己會經歷的每一次「儀式」內容,鯤島要走的儀式還跟他倆在樂土平原做的儀式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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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梅花之後會有這麼多『同伴』。」拔舍巴好奇地附和,同樣面朝天地仰躺下來,轉過頭去,對著梅花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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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啊,這麼固執的祢,要給這份「固執」安上一個確切的渴望,要無情也好,要失德也好,要對得起自己,否則……孩子啊,祢會撐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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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於梅花漫長的記憶當中,「祂」無可避免地想起了已然消逝的同胞曾經留下的話語。自己還是一朵無名花苞的時候,總有那麼多老樹能認得祂的不同,沒什麼攀比心的他也能因而滿足,幸福地不需要再求更多。
然而那時的祂方才成形,猶若命定的劫難似地,「祂們」一個個走了,鯤島那永恆如樂園般的仙境也迎來了最初可見的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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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夜宛若經歷百年的夢境,第一個「梅花」率先甦醒。
醒來便物是人非,身邊又有許多因為豐沛的靈力而自個兒湊過來的新生命。自己還是精靈時的記憶都猶若祂珍惜地捂在懷裡的南柯一夢。
聽著拔舍巴突來的「同伴」發言,梅花愣了──看著梅花愣神至此,雖然他喜歡看梅花臉上各式各樣的表情,卻無法對這每次睜大眼睛,愣在原地的呆滯模樣馬上感覺到「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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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種呼救。
他不會去喜歡人呼救的樣子,只知道該對露出這種表情的人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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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梅花不喜歡自己在家鄉的同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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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看起來還沒愣到失神。和對方一起躺在這看不見天頂,仿若棺槨,可裡頭又飄著一些照明小光球的箱型床內部,拔舍巴抬起手來,輕輕在梅花的臉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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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彼此相稱的「同伴」一詞,是不是要用在這裡?拔舍巴不為梅花預知未來般的發言感到奇怪,倒是好奇梅花口中那些「同胞」們對梅花來說是怎樣的存在──然而,梅花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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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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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拔舍巴只是好奇,可給予拔舍巴專用的「同伴」一詞放到這裡,感覺就像給他人輕易擠下去一樣,杵到了一個無法狡辯的境地。
梅花有些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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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們比不過你。呃,不,我的意思是……祂們雖然各不相同,但……不一樣,這不一樣。」
「對於另類地站在同一條宿命上的人,我不會對祂們做什麼,不會給祂們最特別的簪子,也不會跟祂們跳舞,某種程度上……對,就像是你在『啟示九夜』所經歷的,我跟祂們是同事而已,像剛才那個服務生跟餐酒館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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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撲通。梅花還是那樣聒噪,總感覺他一說起話來就是停不下的馬蹄。
噠噠、噠噠,彷彿一切都沒有盡頭。可是,感覺自己又與梅花更靠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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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還是讓拔舍巴在那雙眼裡見到了熾熱如焰,「無法化為人語」的情意──一直都稱自己是「非人」的好處,是梅花不必遮掩自我;一直都稱自己並非人類的壞處,則是……是什麼?就像「聖處子」的職位一樣,拔舍巴知道自己與「凡人」不同。
但拔舍巴不需要這樣強調自己。要說的話,一開始的他會這麼想,「強調自己的身分並不是『聖處子』的義務」;而現在的他則會如此思量──「我就是我,梅花就是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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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焦躁起來的梅花湊近自己,穩穩地握向對方手腕的拔舍巴嗅著這陣近乎能稱之為性事邀約的香氣。
他其實對梅花投來的情感並不陌生。就像那些貴族夫婦,像蓓塔與「巴托羅先生」,像吉勒瑪失去記憶之後,臉上洋溢的色彩。那種感念愛人的存在,且終於修成正果的幸福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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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明白……並未切身地明白。
「對梅花來說,我是超越同伴的『特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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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知道他想得到的答案?拔舍巴緩緩開口。
不自覺地靠近彼此,也不覺得這樣讓人厭惡,就像是被那雙眼眸吸引,忍不住將自己的意識放入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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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本來的疲態,現在,渾身散發著那種「情藥」香氣的梅花壓了上來。
心裡酸甜而溫暖,好似見證梅花盛開。
「……嗯。」看著自己曾在啟示中見證的身影──如今他已經知道那畫面就是「梅花」本人──勾起笑容,「聖處子」仍然對那畫面表露的答案感到好奇,而那答案,已經愈發接近,「你剛才說我們是『夫妻』,可是,我不是人類噢?伴侶也好、夫妻也好……如人的,我都沒辦法擁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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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真是古怪。不是人類又如何了?
不知道梅花在煩惱什麼,煩惱地隨時都會哭出來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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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
「……嗯,怎麼了?拔舍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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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看著梅花露出釋然的笑容,嘴上說詞又是一副矛盾樣,莫名困惑地看著他的同伴在箱型床裡伸展的樣子,拔舍巴也跟著爬上床來,儀態優雅地躺到梅花身旁。
不,梅花不單只是工具,也是他的同伴。而且,梅花不是很想要……「愛」嗎?彷彿那潛藏在深處的情愫都要越過禁制,奔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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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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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毫不猶疑地伸出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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