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最後到底是怎麼離開的，冬臣瑛司已經記不清楚了。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cANXoZ9P
他滿腦子全是哥哥喝斥自己時的怒意與怫鬱，那未曾接觸過的強烈情緒幾乎將他拖進永無止盡的深淵，令他恐懼得難以思考。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edVHbbuVj
恍惚的步伐不停穿梭在靜謐的街道，彷彿這麼做就能逃離緊追在後的不安；有些閃爍的路燈與販賣機的色彩成了他眼中唯一的依靠，給了他循著光芒往前逃的機會。
如此反覆，如此反覆。
直到冬臣瑛司終於止住淚水，抽抽噎噎地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早在不知不覺間跑進公園裡的遊樂設施，抱著雙腿坐在半球型的攀爬架裡。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Opbthzqv
夜已入深，除了偶爾傳來枝枒的窸窣以外，周圍靜寂無聲。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EKGU2jjL
他狼狽地抹去滿臉淚痕，暗自慶幸這個時間點鮮少有人停留，他還不至於被當成奇怪的醉漢──雖然被當成怪人也無所謂，或許這個時候有人上前和他吵架還比較好。
這樣，他就不會一直想著哥哥的事情了。
「⋯⋯唉⋯⋯」再次憶起被對方扯住領口的瞬間，冬臣瑛司把臉縮進手臂裡，緊緊閉上腫到發熱的雙眼。
持續的哭泣讓他感到疲累，不僅太陽穴正在隱隱抽動，連眼睛都傳來細微的刺痛，整個腦袋暈得就像是快要爆炸般的難受。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4smWd2AOY
即使淚水隨著時間逐漸停止，尚未平息的焦慮仍是讓他的呼吸變得短促而不順，遲遲無法平靜下來。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QXJd9IJl
面對這無法解決的困境，冬臣瑛司陷入了茫然與無助。儘管爭執的巔峰已經過去，儘管他選擇逃離哥哥的身邊，但對於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毫無頭緒。
他們還能夠正常的相處嗎？哥哥會不會氣到跟自己絕交？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QJXuii2O
他該回頭乖乖求原諒嗎？可是他為什麼要因為說出真心話而道歉？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2tZhm9ZHs
接二連三的疑問不停浮現在腦海，他卻連半個答案都給不出來；這種感覺比上課時一頭霧水還要討厭，讓他忍不住想狠狠扯著頭髮教訓這顆不爭氣的腦袋。
所幸，大自然向來都是平撫情緒的最佳助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IKup77g3
在深陷情緒泥沼的期間，枝葉搖擺的聲響越來越明顯，夜風撫過髮梢的溫柔也捎來一絲安慰；偶爾有幾聲貓叫遠遠響起，吸引了他的注意。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FbnuQwUL
他呆滯地回想起自己也曾在夜裡回家的途中，碰到攔路討食的貓咪。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knHZ8N3hJ
記憶中，牠的毛色很美，不太像是完全生活在戶外的野貓，不曉得是本來就有個選擇放養的飼主，還是不小心忘了回家的路。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U1yohYGc
如果是後者，飼主應該會很擔心吧。畢竟能夠被細心照料的寵物，通常都跟家人一樣重要；要是這麼重要的家人出門跑不見了，任誰都會坐立難安──⋯⋯
剛才的他擱下一句話就匆忙地逃出來，哥哥會擔心嗎？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tPgoMCSq
如果他也像貓咪一樣走丟了，哥哥⋯⋯會感到自責嗎⋯⋯？
思及此，冬臣瑛司深深嘆了口氣，慢慢抬起本來藏在臂膀裡的腦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q5ffFTOo
纖長的睫毛溼答答地黏在一起，讓他看起來特別可憐；而在低垂的目光盯著孤零零的空地許久之後，他才拿出全身上下唯一的家當：手機。
「⋯⋯」
離開時走得太慌張，冬臣瑛司來不及帶走其他東西，雖說電子支付能夠解決大部分需求，但最大的問題是他現在不想獨處。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Rq46gefI
他不想要一個人待著，不想要繼續回想吵架的畫面，不想要再次回到那麼可怕的地獄裡⋯⋯眨著格外沉重的眼皮，冬臣瑛司點開社交軟體的好友欄，尋找適合的對象。
「⋯⋯小鹿在打工，大狼要趕報告⋯⋯」他小聲地呢喃著：「學長⋯⋯這個時間不知道在做什麼⋯⋯」
來回翻看著密密麻麻的名單，冬臣瑛司在猶豫了足足五分鐘後，厚著臉皮撥打其中一人的電話。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hiJ9pIZL
他將手機貼在耳邊，重新閉上疲憊的雙眼；等待接通的過程比想像中還要煎熬，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聯繫某個人是這麼折磨精神的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YoHbQAFj
三秒過去，接著是五秒，十秒──就在他認為自己鼓譟的心臟快要焦慮到跳出喉嚨的那刻，連續不變的撥號聲終於戛然而止，手機的另一端傳來了有些慵懶的嗓音。
「能在大晚上接到你的電話，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啊，冬臣弟弟？」
緩慢中帶有戲謔的語調，讓冬臣瑛司憑藉聲音就能想像出對方此刻漫不經心的笑容，以及那猶如狐狸般狡猾的笑眼。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8qAio8FW
換做平時，他肯定不會留給對方捉弄自己的機會；不過現在，這點無傷大雅的失禮就是他所需要的助力。
「⋯⋯秋谷。」
做好說話的心理準備，冬臣瑛司悶悶地喃出對方的名字。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tS01Tz0c
他的鼻音很明顯，無法完全掩飾深呼吸的跡象，很容易就會被聽出話語中的不對勁。但這都無所謂，反正秋谷幸一是冬臣優人的朋友，也是他唯一不需要隱藏實情的對象。
秋谷幸一停頓片刻，語氣中的揶揄不減反增：「幹嘛？有話快說啊，秋谷哥哥很忙的，這裡不是兒童照顧專線耶。」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8GVlqlUV
「⋯⋯」聞言，冬臣瑛司吸了吸鼻涕：「你真的開口沒半句好話。」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HR7A8PXP
「少囉嗦，這個時間打電話來的人才不解風情呢。」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G2xgBDqV
「才十點欸⋯⋯」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GMJ896cw
「十點是個上床的好時機啊，另一種層面的。你沒這麼純潔吧？」
冬臣瑛司被堵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嘴上不停催促的秋谷幸一並沒有真的掛斷電話，不曉得是真的察覺到什麼異常，還是對方其實閒得很。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035GlQoF0
不論如何，遠在手機另一端的討厭鬼讓他的心情好了那麼一點點點，那些聽起來特別刺耳的話，比溫柔的安慰還要更能撫平情緒。
「唉⋯⋯」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bkTY636Cq
「喂，別專程打電話來對人嘆氣，沒禮貌的臭小鬼。」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1lPKlTIS
「你也很沒禮貌啊，又沒關係⋯⋯」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qv4fCjy3
「⋯⋯信不信我現在馬上掛你電話？」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Xen9SoDMq
「要掛的話你早就掛了。」冬臣瑛司嘆出笑聲：「你現在有沒有空？我可以約你出來嗎？」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XpxXYt7y
「沒空耶。」秋谷幸一哼哼兩聲：「想約秋谷哥哥出門，你至少要在三個月前就先預──」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DWocf83Dl
「我跟優哥吵架了，今天不能回家。」冬臣瑛司擅自打斷對方：「只有你是我不用隱瞞的對象⋯⋯拜託你了，陪我一下吧。」
說完，冬臣瑛司吁出長嘆，將腦袋靠上金屬製的冰冷球體。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rE4BNxtY
透過簍空的孔洞，他不偏不倚地看見弦月高掛的漆黑夜空，突然覺得自己或許就跟被遮蔽的星星一樣，總是進不去哥哥的眼中。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5KuTT6BR
這種感覺好心酸，他忍不住這麼想。所幸在他又要墜入好不容易掙脫的負面循環時，沉默數秒的秋谷幸一毫不掩飾地咋了聲舌，把他的思緒拉回彼此的對話中。
「臭小鬼，你得感謝今晚的我沒有約人才行。」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PuEreoNA
「很閒就說很閒嘛⋯⋯」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at55PsAL
「少囉嗦。」秋谷幸一的話裡少了幾分笑意：「約哪？上次那裡？」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W4D66bcg
「上次那裡⋯⋯不行。」憶起當初不愉快的初次見面，冬臣瑛司抬手摀額，無意識地搖搖頭：「優哥說我不能再去那間酒吧了。」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SQYrmtjz
「哇，吵架了還哥哥長哥哥短？」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mdu8gKbe
「⋯⋯換一間啦，拜託。」
冬臣瑛司厚著臉皮把地點扔給對方選，果真又換來了不耐煩的咋舌。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tPaNRzrg
不過這回，他卻被對方直率的反應所逗笑，甚至還忽然有種秋谷幸一的本性也許比想像中還要溫柔的錯覺；這大概是因為他哭得太久，不小心把腦袋哭壞了吧。
「那就我常去的另一家店吧，等一下把地址傳給你，到了跟我說。」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mLh7zPBO
「嗯，好。」太好了，今晚有人陪。冬臣瑛司鬆了口氣，在梳開瀏海的同時稍稍舒展眉宇：「⋯⋯是說，秋谷。」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A5uVHazX
「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FTYlqahX0
「你是不是對別人的拜託很沒輒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1PGmoTbe
「⋯⋯」
安靜了兩秒過後，秋谷幸一掛斷了電話。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ICWhreZpC
望著跳回聊天室介面的螢幕，冬臣瑛司沉聲嘆息，再次把目光放向遙遠的皎潔明月，望著那沉默陪伴自己的存在。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NjM2UGc2Q
緊繃的肩膀終於垂下，混亂不安的精神透過分心勉強迴避了瓦解的危機。可即使如此，他還是不爭氣地在想，想著秋谷幸一會不會轉頭就把碰面的約定告訴冬臣優人，想著自己會不會被哥哥主動帶回家。
事到如今，冬臣瑛司還是抱持著如此天真的妄想。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9s5YEkES0
這樣的念頭很愚蠢，他有自知之明；但若能讓他做出選擇，他還是願意用一輩子的幸運換取一次被哥哥接納的機會。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Kw5mE7meK
他把所有的執著用在冬臣優人的身上，他無法停止這份維持了十幾年的感情，也不想停止──就算在未來等待他的，可能不會是快樂結局⋯⋯
「夠了，別想了。」說罷，冬臣瑛司用手機角輕敲自己的額頭，硬生生地掐斷沒有意義的思緒：「至少優哥說的是冷靜一下⋯⋯」
可是，哥哥會不會過幾天就要他搬去其他地方？然後不再聯繫，不再碰面，永遠消失在他的眼前──
「⋯⋯煩耶！就說不要想了！」
受不了自己失控的大腦，他煩躁地抬手把頭髮弄成鳥窩，隨後起身爬出遊樂設施，開始尋找附近的公廁。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2dR4cdP7
他好好地洗了把臉，藉由冷涼的清水帶走滿臉淚痕，也把剩餘的感情波動盡數沖掉，好讓劇烈起伏的情緒從高峰回落，暫時重返以往的平靜。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8vkJWOcL0
雖然眼皮腫得像是被人揍了幾拳，冬臣瑛司仍是努力打起精神，朝秋谷幸一指定的酒吧出發。
夜漸入深，路上車流明顯減少，熄燈的店面也替周圍添增幾分灰暗。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XeQjhrJa
考慮到目的地就在不遠處，他索性省下昂貴的計程車費，獨自漫步在稍嫌寂寞的街道。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5krUNMHG
迎面而來的夜風挾著一絲寒冷，吹得他後頸爬滿雞皮疙瘩；但是看在這份涼意能夠舒緩雙眼的份上，他還是任由深夜的氣溫帶走肌膚的溫度，換來短暫的暢快。
約莫半小時過去，冬臣瑛司拐進秋谷幸一特別指示的巷口，沿著髒亂的小路抵達位在建築狹縫間的酒吧。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ItVZwjRJ
酒吧的外觀看起來有些老舊，磚砌的外牆甚至還貼著不曉得是哪個年代的海報。他邊在心裡吐槽這種懷舊風格和秋谷幸一完全不搭，邊推開看似厚重的老式木門，低調地走進店內。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12giFXbsM
內部空間不算寬敞，除了吧檯以外就只有少少幾張圓桌，而圓桌的區域坐著成雙成對的顧客，安靜地享受小酌時光。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rrgdejQc
擺放在不遠處的古董點唱機成了整間店裡最顯眼的焦點，那似乎是很酷的東西，可惜冬臣瑛司並不了解它的魅力。
「哦，來了？真慢──」
他的目光還在胡亂打轉，便被熟悉的嗓音吸引了注意力；他順勢循聲望去，果真看見秋谷幸一正坐在吧檯角落的位置，笑著對他招招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qdeDUd5c
不曉得是否受到昏黃的燈光影響，冬臣瑛司突然覺得那張笑臉看起來沒那麼討人厭。帶著絕對不可能說出口的讚美，他面不改色地坐上對方身旁的高腳椅，然後嘆了口氣。
「喂，氣都要被你嘆沒了，給我憋回去。」秋谷幸一笑吟吟地嫌棄兩句，而後從容地給了酒保一個眼神：「兩杯甜的，別太濃。」
年紀稍長的酒保微笑示意，十分俐落地進行準備。見狀，苦著臉的冬臣瑛司瞅向明顯是常客的秋谷幸一，故意癟了癟嘴。
「我來不及帶錢包出門。」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cIjsIfy2
「沒差啊，我記在你哥頭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YVGvENB6
「⋯⋯」聞言，冬臣瑛司懊惱地拄著臉頰：「我在跟他吵架欸⋯⋯」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MO3YM0cF
「哪對兄弟不吵架？」秋谷幸一聳聳肩：「不吵架的才奇怪吧。」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NowSF5PQ
「在這之前我跟優哥都沒吵過架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jVAaqIES
「你是來炫耀的？」
平常的話是，但現在不是──冬臣瑛司哀怨的表情正這麼說著。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4gkD62mW0
他不知道秋谷幸一是不是看懂了他的表情，不過從對方瞥了一眼後露出滿是鄙夷的嫌棄眼神來看，機率大概滿高的。
「⋯⋯抱歉啦。」收回目光，冬臣瑛司垂頭盯著吧檯桌面：「這次吵的架比較特別，其實我不知道能不能和好⋯⋯」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FpQb0CBP
「等等，我猜看看。」秋谷幸一的指尖輕敲兩下：「肯定是你沉不住氣跑去追問你哥是不是喜歡男人，對不對？」
被一語道破的殘酷現實如同銳利的箭矢，一發射進冬臣瑛司的腦袋，刺得他不禁「唔」出聲來，挫折到只差沒有直接往桌面撞。
「⋯⋯你是會通靈還是會讀心？」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KY9BcvYBm
「謝謝稱讚。」秋谷幸一愉悅地哼哼兩聲：「我當初就是為了找他麻煩才把這些事情透露給你，你會忍不住我不意外。」
即使早有預感當初那些話都是秋谷幸一故意洩漏給他的秘密，可在聽見這番理直氣壯的發言之後，冬臣瑛司還是不滿地瞪了對方一眼，既無奈又挫敗。
「請不要把惡趣味說的這麼理直氣壯。」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RTdEMn53
「哦？我盡量。」秋谷幸一給了個甜美的微笑。隨後他接著問：「但按照你哥的個性，這不是什麼值得吵架的事情吧？」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BTQnnUTL
「⋯⋯」這個人果然很懂哥哥。冬臣瑛司默默撇開視線。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VguUdSb5
「默認啊？啊──難道你這衝動小狗又多嘴說了什麼？」
冬臣瑛司不曉得秋谷幸一到底是用了什麼把戲，才能夠句句都準確地刺進心裡，堵得他啞口無言。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f1m4l7eS
他真的有這麼好懂嗎？為什麼總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不甘心地抿起唇，放任抗拒的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沒有立刻回答對方的問題。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4jFv0eLy
恰在此刻，寡言的酒保優雅地推來兩杯完全不同的調酒，以令人舒服的節奏闖進他們的視野裡。
「請用，這是您的莫希托。」酒保率先對著冬臣瑛司說。接著，他轉頭望著秋谷幸一：「這是您的貝里尼。」
似乎在無意間被酒保傳染了那份溫文儒雅的禮儀，冬臣瑛司愣愣地點頭道了聲謝，滿臉好奇的捧起色澤青嫩剔透的雞尾酒。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FVjcmCan
由於課業與工作繁忙，所以他很少參加朋友們夜晚的聚會，對調酒的認識也不深；正因如此，酒保特地準備了兩杯不同調酒的舉動，激起了他小小的好奇心。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JxSFb01x
只不過在他開口之前，秋谷幸一已經端起高腳杯抿唇小啜，喝下粉橙色的貝里尼。
「⋯⋯嗚喔，真的好甜。」秋谷幸一嘴裡嘀咕著甜蜜，臉上卻掛著滿意的笑容：「你是故意的嗎？貝叔。給我這種人浪漫的桃子味？」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t7yVCATf
「孤僻的孩子居然帶朋友來放鬆，應該是值得紀念的時刻。」酒保溫柔地笑著，目光轉向冬臣瑛司：「雖然無法替您解憂，但在陷入迷惘與困境的時候，希望這點心意能讓您打起精神。」
即使冬臣瑛司聽不太懂，也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他稍微抿了口冰涼的莫希托，清爽甘甜的口感確實帶給人一股釋放壓力的助力，像是在炎炎夏日的午後享受海水浴的感覺。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I98xeDbAJ
總覺得被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體貼了。冬臣瑛司忽然有點鼻酸，垂下頭又納悶地說了聲謝謝；見狀，酒保只是莞爾頷首，自然而然地接待起其他顧客，將空間留給兩人。
「⋯⋯」瞥見冬臣瑛司明顯古怪的反應，秋谷幸一慢悠悠地轉身面向吧檯，調侃似地開口：「你別哭喔，我不會安慰你。」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0r79Nokxv
「我才沒哭。」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6p3dyVTG
「睜眼說瞎話，明明眼睛腫得跟豬一樣。」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t5zA4ZeV
「⋯⋯你真的很討人厭欸。」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KvixVtbZ
「知道就好。」垂下眸，秋谷幸一盯著自己的指尖：「⋯⋯你啊，是被冬臣說了什麼可怕的話嗎？」
雖然心情煩躁，但冬臣瑛司還是發現了緩和的語調變化。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TD8otgfD
跟剛才擺明找碴的戲謔態度不同，秋谷幸一的疑問多出幾分關心的跡象；儘管他無法確定對方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可是在這個情況下，他能坦率傾訴的對象也只剩這麼一個。
畢竟，秋谷幸一是距離冬臣優人私生活最近的人⋯⋯
「優哥他⋯⋯沒有對我說什麼，他很乾脆地承認你說的那些事了。他會生氣的理由，可能是我後來⋯⋯」
沒能把話說完，冬臣瑛司便緊張地抿起了唇。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dsmMpwHw
他聽見自己的心臟又開始咚咚咚地跳著，光是回憶當時的情況就讓他重回被火焦灼的緊張感中；為了替自己加油打氣，他連連喝了好幾口酒，藉由酒精和氣泡帶來的刺激稍微緩和焦慮。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cwysRPXf
意外的是，秋谷幸一並沒有主動催促他。在他欲言又止之際，單手拄著下顎的對方哼著長音將裝有洋芋盤的碗盤朝他推近，彷彿是在說著慢慢來也無所謂。
人在遭受重大挫折的時候，是不是真的很容易被他人的體貼感動？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bbDAjGSa
真的好奇怪，他明明覺得對方是個討厭鬼的。
「⋯⋯後來，我跟他說⋯⋯」冬臣瑛司無意識握緊了酒杯：「⋯⋯如果想發洩的話找我就好了，把我當成洩慾的工具也沒關係。」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5eqotuQz2
「真的？」聞言，秋谷幸一詫異地回眸：「你這麼說了？」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AXMpRv4y
「嗯。」迎上對方的視線後，冬臣瑛司懊惱地低下頭：「他氣到扯著我的領口，罵我以後不能再說那種話。」
聽著沮喪的冬臣瑛司提及稍早前的情況，秋谷幸一「哼──」地拉長了尾音，其中承載著毫不掩飾的驚訝和不可置信。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xEUmAo2w
也正是這樣的態度，讓冬臣瑛司卸下早已脆弱不堪的防備，大口大口地喝著手裡的酒，忘了哥哥曾經要他別在外飲酒的叮囑。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xDq8FZuK
很快，酒精帶來的熱度便和鼻腔的酸澀融為一體，油然而生的委屈還是令他忍不住紅了眼眶，雙眼再次盈滿水氣。
「我也沒有說錯啊，這有什麼不對⋯⋯」
不想被其他人看見自己哭泣，冬臣瑛司俯身把臉埋進手臂裡；悶在裡頭的嗓音變得有些模糊，但他不在乎，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
「嗚⋯⋯優哥就這麼不想跟我做嗎⋯⋯屁股不是都一樣⋯⋯」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bMQPtfkm
「喂，別在這裡發酒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yGYmKC4N
「我才沒醉！」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394W5L2q3
「喝醉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吧。是說你才喝了一杯醉個頭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fxndaCth
「為什麼啊？優哥為什麼這麼抗拒我，為什麼他可以跟其他人⋯⋯」
瞧冬臣瑛司逐漸有聽不進人話的跡象，秋谷幸一從容地抿了口酒，瞥向那顆髮梢亂翹的腦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f0P3XS1I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一杯倒的物種存在啊──他一邊在心裡這麼想，一邊伸手拍拍對方的背部，既像是安撫，又像是安慰。
「是因為在乎你才會生氣，不然那傢伙不管炮友死活，很無情喔。」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w9UxRG7W
「嗚。」冬臣瑛司赫然抬頭，一張俊俏的臉淚眼汪汪。他不服氣地瞅著眼前人，癟著嘴抗議：「你不要說優哥壞話，我跟你沒完喔。」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uZVYOTLQ
「哇，你這傢伙病得不輕啊。」秋谷幸一嗤笑出聲：「而且酒品好像很差欸？⋯⋯喂，別哭了，臉很醜喔。」
被人這麼一說，冬臣瑛司的臉皺得更像酸梅了。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EfkJ3j2O
他說出幾句不知所云的呢喃，接著一鼓作氣把剩下的酒全都喝光。下一秒，那張哭啼啼的臉又重回手臂的擁抱，只剩耍賴般的發言做著沒有殺傷力的抗議。
「長得漂亮了不起喔！我也想要有張漂亮的臉去勾引優哥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EVktLQ1s
「還好啦，謝謝稱讚。」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A82EOi0Cz
「⋯⋯嗚嗚⋯⋯為什麼我非得被優哥兇不可，我又沒說錯⋯⋯」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wfbhWpsG9
「哈哈，開始不聽人說話了。」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UgKTo2n1
「明明我這輩子都沒被優哥兇過⋯⋯嗚、嗚嗚⋯⋯」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2wGLbcLI
「就說了別哭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sb9jlUSQ
「嗚⋯⋯我不想被討厭⋯⋯不要⋯⋯」
從精神十足的忿忿反駁，到顫抖著肩膀的低聲哭泣，冬臣瑛司只用了短短一分鐘的時間；僅僅是回憶那短短幾分鐘的爭執，就足以用盡他所剩不多的勇氣。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1btZTM4PN
雞尾酒的威力遠比水果氣泡酒還要強，在本就疲勞的狀態下，平時半罐就能醉醺醺的他，轉眼便敗倒在小小的酒杯前。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EQlPIjP5
秋谷幸一不曉得該將其歸咎在酒精的影響，還是對方天生就很愛哭，總之他能夠確定的是，自己百分之百得負責處理後續。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hVe5uPhn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嘴角卻掛著饒有興致的笑。雖然冬臣瑛司聊個幾分鐘就醉倒讓他措手不及，可這對兄弟的愛情故事看起來比想像中有趣，也不枉費他特地花時間來當個善良的好人。
「臭小鬼，你想太多了。」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E7t62kHJ
「⋯⋯嗚嗚⋯⋯」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b5HmlJ8G
「你哥把你當成寶一樣藏著，他最怕的就是我這種壞人來糾纏你。」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JGJPDgHQ
「⋯⋯嗚、嗚⋯⋯」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DLDHPaDD
「而且啊，」秋谷幸一收回輕拍對方的手：「那傢伙生氣的理由大概不是做不做，而是你把自己說成洩慾的道具吧。」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ZDDPZVk6
「⋯⋯嗚⋯⋯」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TmArx9UpE
「這樣想的話，事情也沒那麼絕望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26sVvz32u
「⋯⋯」
說完一連串聽起來特別認真正經的話，秋谷幸一感慨地搖搖頭，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體貼的好朋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uCC6Izzm
可惜就在他以為這番安慰能夠帶來不錯的效果時，幾聲細微且平穩的呼吸聲便緩緩從冬臣瑛司悶在手臂裡的腦袋傳出，吸引了他的注意。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jy748o8ap
他猛地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上一秒還在哭訴的人竟然已經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這小鬼⋯⋯」秋谷幸一倏地湊近去聽，不過片刻，他便抽著嘴角露出笑顏，感到荒唐地咬牙切齒：「居然在這種時間點睡著了！真是⋯⋯開什麼玩笑！」
他翻了個白眼，忽然有種被潑了滿盆冷水的感覺，讓人啼笑皆非。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FvVdND3m
換成平時，他絕對會不客氣地把人吵醒，或是直接扔到路邊讓人自生自滅；只是一想到冬臣優人先前百般呵護弟弟的態度，再加上眼前的狼狽小鬼選擇打電話向自己求助時的笨拙模樣──
唉，這個壞人他當不下去。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gXUtPfNS
⋯⋯難道在不知不覺間，他也被這對兄弟傳染了笨蛋病毒？
「哎呀。」酒保邁步走來，收下空蕩蕩的酒杯：「這位客人很累吧，一杯酒就睡著了。需不需要替他叫計程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yAhmfJxs
「不用，我待會把他送去旅館休息。」秋谷幸一擺擺手：「先給我來杯辣的，越辣越好。」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gl7X8dUD
「沒問題。濃度照舊嗎？」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dBzCZVyUW
「照舊。」
節奏輕快的琴曲在店內悠然迴盪，與昏黃的燈光相輔相成，盡顯深夜的慵懶與愜意。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qIRBvclK
秋谷幸一單手撐著臉頰，滿腹哭笑不得的怨氣無處發；他盯著冬臣瑛司那頭像是柴犬的腦袋，內心正在盤算要不要惡作劇。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WbzH6Fub
但是最後，他仍嘆息著收回視線，轉向欣賞起酒保俐落優雅的調酒過程，試著驅散心中莫名其妙的羞恥感。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1DLTnLyg
可惜秋谷幸一的安寧才持續不到幾秒鐘，注意到神情變化的酒保便揚起低調的微笑，輕聲開口。
「幸一少爺。」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5ylwuMXkh
「啊？」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WvCuqR9Q
「很高興看到您交到能夠談心的新朋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NaWd7r89
「⋯⋯」
聞言，秋谷幸一略顯不悅地皺起眉。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BfxsGuQc
在迎上酒保親切溫和的笑容後，他一改往常的遊刃有餘，衝著對方擺出幼稚的鬼臉，拉下眼皮「呸」地吐出舌頭。
「這種臭小鬼才不是我朋友！」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3oMIz8o1w
「說謊是不好的喔。」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S2xdoE2eC
「⋯⋯少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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