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守護天使好像不會照顧自己 - 04 聖騎士飛拳(2)

　　「大家都想不到這是世界上唯二會主動利用火的生物！」「謝謝妳莎夏小姐……雖然我聽不出來妳打算怎麼用內容農場的標題安慰我……」「已經晚上了，有要吃點什麼嗎？」「薩米這樣沒問題嗎……」「你們要是再晚一點叫我來幫忙——」「會怎樣？」「會死掉嗎？」「薩米如果在晚上的時候爆炸，就會變成很漂亮的煙火。」「……喔。」「所以他有可能爆炸？」「他會『咻——碰』，然後變成內圈是紅色，外圈是藍色的煙火。很有夏天的感覺。」

　　突然聽見女孩子的哭聲。

　　哭聲突然壓抑下來，變成啜泣聲。

　　「黛安，妳其實可以換種說法。」

　　「我在反省了。」

　　「我不要薩米死掉……嗚……」

　　「他已經死掉五個多小時了。」

　　「黛安。」

　　「我在反省了。」聲音沙啞得像是小鴨子的女性接著說：「不過妳們也需要反省一下，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薩米沒辦法接觸天使的體液。薩米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妳們當中有人犯規了。」

　　「體液是指……」

　　「妳沒有聽錯，就是血、汗、尿這些液體，可以做出小孩子的那種湯湯水水也算。有沒有天使要承認？」

　　「……」

　　「原來女性這部位突起是因為體內濕氣太重！」

　　「莎夏小姐，妳不用這麼緊張，沒有人懷疑妳。」

　　「……」

　　「妳、妳們為什麼看著我？」

　　「因為我們有邏輯推理的能力。」

　　「我去接莉莉安跟薩米的時候，發現他們在沙發上面玩那種會把手腳綁起來的摔角。」

　　「有影片嗎？私。我研究上有需要。」

　　「什麼什麼什麼！不是妳們想的那樣！」

　　「……」

　　「我跟他，是父母跟小孩的關係，是姊姊跟弟弟的關係。」

　　「我家的媽媽平常是不會把自己綁起來，然後跟小朋友玩那種母慈子孝的摔角遊戲。你們家我就不知道了。」

　　「被告還有話要說嗎？」

　　「我已經照顧他二十幾年了，代表我一直都有在預防這些事情。妳們看，這才叫邏輯推理！」

　　「但誰知道就因為一時的鬼迷心竅——」

　　「誰在鬼迷心竅啦，而且薩米根本就對我的身體沒有興趣。我平常都會偷偷打開他的電腦，看他喜歡哪些類型的女生。然後薩米……薩米好像比較喜歡黛安這種身材的……瀏覽紀錄甚至有『魅魔』的快捷鍵，可是沒有『天使』的……我有幫他偷偷加一個……」

　　「莉莉安妳不只偷看，還亂動人家的電腦……真的快變成被告了耶。」

　　「對啦對啦，我就物理上的心胸狹窄……」

　　「噗。」

　　「完了，如果再不快一點找出是哪個天使把薩米變成這樣……」

　　「嗚啊啊會怎麼樣？」

　　「薩米會變成夏天最後的煙火嗎？」

　　「再不快點的話，薩米就要醒過來了。復活術也差不多快完成了。」

　　「黛安……」

　　「欸！妳這個女人從以前到現在真的都是這副死樣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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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ʚ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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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落前，我見到了莉莉安。

　　她抱著膝蓋，坐在一片綠意盎然的小山丘上。

　　晚霞帶有些許餘溫，讓莉莉安的淡金色長髮隨著花瓣飄動。飛舞的花瓣最後飄進深處的森林，她同時將臉埋進膝蓋。

　　至於山丘的下風處，此時則是堆滿了數十具哥布林的屍體。有些屍體上仍殘留火焰，然而火勢並沒有蔓延——或者該說，那些火焰並沒有離開屍體，因為是魔法的產物。

　　準確來說是莉莉安造成的。

　　莉莉安所施放的範圍魔法能夠將這些生物一網打盡，卻存在一定程度的風險。

　　——例如我。

　　以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情形，直到這次。

　　但幸好我只有右手被波及，並且當機立斷砍斷了右手，否則故事就要提早結束了。

　　至於那些哥布林，他們的屍體在燃燒殆盡後成為乾淨的骨頭，接著花瓣落在哥布林的白骨，靜靜改變重心，讓屍骸滾落到更加底層的地方。

　　白骨牽動著白骨，滾動一段時間終於停了下來。

　　我看得有點久。

　　討伐哥布林是我們這次的任務目標。

　　以受過訓練的四人小隊來說，這不是多麼困難的目標，公會制定的報酬也不錯。我們一行人主要靠著這些小型任務，過著四處旅行的生活。

　　至於隊伍成員，每個人都有旅行的理由。

　　名義上是說想要藉著旅行放鬆，實際上卻是不那麼做就沒辦法過日子。

　　話雖如此，比起我本身，我現在更擔心莉莉安。

　　對我來說接下來要面對的是裝上義肢後的復健。

　　但對莉莉安來說，她勢必會不斷承擔讓隊友截肢的心理壓力。

　　她可能會比我難受。

　　「有想好要怎麼安慰她嗎？」黛安小聲地問。

　　「有啦。」

　　我一邊說，一邊揮起手。

　　畢竟右手已經少一截，我於是揮著左手，呼喊起莉莉安的名字。

　　過沒多久，莉莉安終於發現了我。

　　她小心跨過哥布林的屍體，來到我的身邊。

　　一看到我，莉莉安隨即「薩米薩米薩米」地朝我跑過來。但因為擔心傷口會裂開，我於是用左手按住她的額頭，不讓她抱住我。

　　莉莉安原地擺動雙手，過了不久垂下肩膀。

　　「你的手……」她看著我那缺少手臂的右手，「被燒到的手還是接不回去嗎……」

　　「妳的魔法已經是另一個系統的產物了，現有的魔法沒辦法造成影響，只能等它自己停止燃燒。」黛安說。

　　「燒完就可以把手接回去嗎……」

　　「黛安是說接回去會產生不少後遺症，再來就是，反正義肢的技術那麼發達，直接做一條新的手臂可能是比較好的解答。」我說。

　　「……」

　　莉莉安一言不發。

　　她的眼皮久久沒有闔上，抬頭看著我的臉。

　　最後她舉起手臂。

　　「我的手給你。」她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妳在說什麼可怕的事。」我摸摸她的頭，「就算接上妳的手，那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戰士應該有的右手吧？」

　　「我會努力鍛鍊。」

　　「那妳要很努力喔，妳要能夠單手做伏地挺身喔。」

　　「……好。」

　　「我是開玩笑的，妳不要當真。」我看向掛在腰間的劍，劍柄有著宗教圖騰，「而且莉莉安妳是天使，無論我信仰的神跟妳的感情好不好，我不希望妳以後跟祂見面的時候少了一隻手。」

　　「我的靈魂是完整的，所以肉體少一隻手沒關係。」

　　「那我的靈魂也應該是完整的。」

　　「……」

　　「我剛剛是不是說了一句很帥的話？」我笑著說。

　　「……」

　　莉莉安低下頭。

　　她聳起肩膀，看起來快要哭了。但她沒有，而是努力調整著呼吸，然後小聲地說「對不起」。

　　「我沒有很在意啦……」

　　「對不起……對不起……」聽見吸鼻涕的聲音。

　　唉。

　　其實現在這狀況意外地麻煩。

　　我不期待自己會以完整的身體度過一生，所以因為「某些理由」而缺少身體部位，本來就在預料之中。再來就是我也享受過黛安的膝枕，還有用一些「抱歉我現在手不方便」的理由請她幫我掏耳朵之類的。

　　身為一位聖騎士——不，身為一個人，我覺得應該要知足了。

　　我不會去追求他人的愧疚感，也不會去享受他人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否則我覺得生命會被迫停留在這個瞬間，成為沒辦法旅行的人。

　　我害怕自己成為沒辦法旅行的人。

　　卻也害怕孤獨的旅行，這件事挺矛盾的。

　　所以我要想辦法讓莉莉安不去在意這件事。

　　「莉莉安。」

　　「嗯。」

　　「妳知道我現在為什麼很開心嗎？」我故意笑出聲音。

　　「……」她睜大眼睛，一臉困惑，搖搖頭。

　　「我剛剛拜託了黛安，請她幫我做義肢。這樣我說不定就可以擁有整座亞彌娜大陸最帥的義肢了。」

　　「我沒聽過這件事。」

　　「太好了，現在妳聽到了。」我看往黛安，「我之前在銜尾鼠斷崖曾經救了妳一命，現在我們說不定可以抵消了？黛安妳看，當初救妳的那條手臂現在已經不見了，妳不會覺得難過嗎？拜託啦，幫我做義肢啦。」

　　銜尾鼠是種習慣咬著尾巴滾動的披甲哺乳類，有集體生活的習性。

　　以前接不到任務的時候，大家都會跑進山裡抓點野味來果腹，而銜尾鼠對於我們這種窮人來說就十分適合——至於銜尾鼠斷崖，顧名思義就是一座斷崖。因為銜尾鼠習慣盲從前方的同伴，所以偶爾會發生整群銜尾鼠滾進海裡的情形。

　　我們這些窮人也因此差點掉下懸崖，當時黛安只剩兩隻手掛在斷崖邊，而且嚇得連話都說不好，所以沒辦法詠唱魔法。情急之下，我朝黛安伸出手，卻發現她身上的披風藏了一大堆道具，所以完全拉不動她。

　　就在兩個人都快要摔下去的時候，我們頓時湧現夥伴應該有的精神。

　　黛安對我說：「薩米你、你、你……不要露出那種解脫的表情，你救我上去，以後也不用還我錢了……」

　　我則是「妳快放手，我不想跟妳一起死」。

　　而到最後，我們意外地都活了下來。

　　我想這就是羈絆吧。

　　「義肢……義肢很麻煩的，要接上神經，而且要接上魔力迴路。」黛安睜開眼皮，斜眼看我。

　　「答應了？」

　　「人情債好麻煩。」

　　「欸。」

　　「又怎麼了？」

　　「因為是右手嘛，義肢可不可以加一點『厲害』的功能？」我說：「我一直都很想做這件事情——就是當我山窮水盡的時候，什麼法術都放不出來的時候，對手甚至說出『聖騎士大人，你也有今天啊』的時候，然後就在這個瞬間，我可以舉起我的右手，大喊『聖騎士飛拳』，拳頭接著就飛出去。妳們覺得這個功能怎麼樣？」

　　「……」

　　「薩米，我覺得很帥！」莉莉安稍微開朗起來了。

　　「就是說啊，超帥的對吧？那黛安呢？」

　　「這位聖騎士，你覺得我做一個義肢要花多久時間？」黛安用拳頭輕輕敲了一下我的胸口，「而且如果所謂的『聖騎士飛拳』救得了你，你就不會陷入山窮水盡的狀況了。」

　　「好小氣喔。」

　　「對啊，黛安好小氣。」

　　「你們都沒在聽，就說不是小氣的問題……」黛安閉上眼睛，上半身歪歪斜斜，顯得有些無力。

　　因為莉莉安心情終於變好了，所以我們彎下腰，一起撿起事先割下來的哥布林耳朵，打算返回帳篷休息，隔天回城鎮領賞。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來這其實是一支四人隊伍。

　　我、莉莉安、黛安，還有某人。

　　那個某人不見了。

　　「愛琳她人呢？」我問。

　　愛琳是我們隊伍的吟遊詩人。

　　她是個特別的吟遊詩人，不但不太會唱歌、不太會使用魔法，甚至也不太會做人，但不曉得為什麼面子特別大，似乎在世界各地都有朋友。每一次愛琳都能用極低的成本替我們安排旅遊，或是交通工具。

　　但她此時並不在這裡。

　　「我放魔法的時候，愛琳一直擦自己的嘴巴……」莉莉安看往已經變成白骨的哥布林遺骸，「愛琳說，哥布林的脂肪在燃燒的時候會飄在空中，然後黏在嘴唇上，那個感覺很噁心，所以她很想快點洗個澡。」

　　「啊，好像可以想像。」我說。畢竟我不是第一次經歷過火場。

　　「然後她就跑去附近泡溫泉了，然後薩米你就被我燒到了……」

　　「是不是她害妳分心的啊？」

　　「……對不起。」

　　「好啦，不說這件事了。愛琳現在是在哪個方向？」我問。

　　莉莉安伸出手指，比向附近的山頭。

　　此時已經快要入夜了，所以依稀看得見山裡面的火光，表示確實有人居住。

　　實在是難以想像那邊有溫泉可以泡。

　　「她是不想拿錢了嗎？」我問。

　　「愛琳說那邊是一座小鎮，有公會的分部，我們可以直接在那邊領賞。」莉莉安說：「然後你們看——」

　　莉莉安繼續揮舞食指。

　　食指對準半山腰的一個發光處，那裡是條蜿蜒的小路，發光的地方似乎有人影，還有馬車。

　　只要運用傳聲術，車夫馬上就會趕過來。

　　「愛琳還幫我們準備了馬車！我也想泡溫泉！」莉莉安握緊拳頭。

　　「不知道有沒有單人浴池……」黛安小聲地說。

　　「我還是覺得愛琳不太會做人。大家都在這裡工作，她就算裝個忙也會讓人比較舒服。」我說。

　　「對了，愛琳說因為哥布林都是我解決的，所以這次我可以拿最多報酬！」莉莉安將臉湊過來，一臉期待，「可以嗎？」

　　「……」

　　「為什麼你們都不看我？」

　　「莉莉安，有時候任務不能只看結果。」我揮手示意她看往半山腰的馬車，「以一台馬車來舉例好了，只有馬或是只有車廂……或是只有車夫都是不行的。一個團隊就是一台完整的馬車。」

　　「愛琳在臨走前說我是那匹馬，她還說馬是最貴的。」

　　「可惡那個臭吟遊詩人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薩米薩米，所以我這次可以拿最多錢嗎？」

　　「莉莉安——」我實在想不出理由了，「妳不能這麼小氣，妳太小氣了。我們都已經在一起旅行這麼久了……平等的酬勞，才有平等的地位，不是嗎……對不對，莉莉安大姐姐……」

　　「愛琳這作法真聰明，這樣薩米就願意爭取她的那一份酬勞了。」

　　「黛安妳閉嘴。」我用右手示意她閉嘴，卻想起來我沒有右手了。

　　「……」

　　被我喝斥之後，黛安眨眨眼睛，看往遠方溫暖的光亮處。不曉得是不是在想像溫泉旅館的服務。

　　過了幾秒，她重新將視線放在我的身上。

　　黛安舉起右手，用拳頭緩緩撞上我的胸口，說：「咻——看我的『吃軟飯飛拳』，碰。」

　　「妳很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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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聖騎士飛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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