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園區坐落在城市的中心地帶,是培育收納騎士見習生的正式機構。
一座哥德式教堂屹然於此,兩旁點綴著些許灌木叢,叢間綻出幾朵盛開的野花。周圍幾株蒼勁的橡樹環繞,為座落其下的老者撐起一片樹蔭。
愛爾踩著花崗岩鋪就的地面,踏上台階,推開了沉甸甸的橡木大門,拱券遮蔽了斜射而入的日光,僅有無瑕的花窗將柔和的光線篩落,在兩側地板上織就斑斕的光影。
步入教堂,正中央鋪設的紅毯延伸至另一端的水色玻璃階。數位牧師在聖幛前虔誠祈禱,兩側可見工作人員正細心清理地板與座椅。
數根上漆的白石柱支撐穹頂,幾座威嚴莊重的聖徒塑像默然佇立。作為見習生報到處,教堂已進行全面清理,座席不復往日擁擠。
幾位先行報名完畢的見習生從愛爾眼前穿過:男性身著深藍黑色剪裁俐落的西服,女性則穿著紅白交織的制服,搭配優雅的淡灰長褲。
「看您的裝扮,似乎不是見習生。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嗎?」入口旁的修女從櫃檯走近。
「我是來報名見習的。」愛爾回應。
「那正好,這裡就是報名處。」修女笑靨如花。
她回到櫃檯,愛爾亦步亦趨跟隨而至。
「請示出您徵選通過的資格和身分證明,並且朝這份同意見習的契約書蓋章。完成其他手續後,您的報名就算成功。」
愛爾拿出了身分證明和銀白徽章,順便附上尤莉媞米的推薦信。
「唉呀!竟然是尤莉媞米大人的推薦者,幸會幸會。」
尤莉媞米在阿奎爾城的聲譽早已如雷貫耳,作為城鎮最年輕卓越的騎士長,她的推薦信基本等同於直接通過,見習階段不過是走個過場。
「先生肯定非常出色,才能得到尤莉媞米大人青睞。」修女彎起微笑。
「沒有沒有,不過是尤莉媞米大人不嫌棄我罷了。」愛爾連忙澄清,先不說比試上是靠著黛安娜棄權才能得勝,至於預言災難也不過是憑藉卡爾克的警告和許惟時期的記憶,他還沒不知好歹到當成是自己的能力。
然而,眼前的修女似乎不這麼想,反而像是沒有看錯人般輕輕頷首道:
「真是謙遜,不愧是尤莉媞米大人親自選拔的人才,你要知道見習單位收到尤莉媞米大人的推薦信,你是第一個!不過⋯⋯」修女視線慢慢下移,看見愛爾衣衫襤褸,毫無一點高貴氣息,臉上不由流露疑惑。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愛爾眼神變得銳利。
「沒、沒什麼!」修女慌張地指向一旁座位,「接下來將進行證件製作,大約需要半小時,請耐心等候。」
愛爾安靜地坐在指定座位,靜待證件製作完成。修女將他的資料彙整成冊,交由其他工作人員處理,自己則繼續接待陸續到訪的見習生。
經過了漫長的半小時,修女把愛爾叫到櫃檯前。
「好,那麼證件這樣就製作完成了!」修女向愛爾展示證件,上面刻著特殊的字符與印記。「作為推薦者,您的證件比起其他人略有不同,可享有學院專門提供的高等宿舍、高等食堂等特別服務。」
「免費享用!」從穿越到現在只能一直吃窮酸食物的愛爾,一聽到能吃貴族的餐點,雙眼立即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全部都免費嗎?」
「全部免費!」修女笑吟吟地提醒,「但如果過於奢侈,園區管理員可是會好生教訓您的。」
或許是將愛爾的反應當作他在開玩笑,修女也打趣回應。
然而,她不知原本愛爾還擔心下一餐沒有著落,如今恰逢及時雨,他感動到狂喜。
修女繼續詳細介紹這些特別服務:高等宿舍內設有專業練功房、寬敞書房,甚至配備私人衛浴設施;高等食堂更是引以為傲,提供最新鮮的海邊珍饈,由頂級廚師精心烹製,絕非尋常餐廳可比。
「憑藉這張證件,您可以暢遊園區的各處宿舍、教室,品嚐所有餐館的美味。」修女將證件遞給愛爾,笑盈盈地說道:「願神的恩澤與您同在,祝您擁有美好的一天。」
告別了修女,愛爾拿著證件,循著分配到的地圖,步入園區。
第一站是食堂,撲鼻而來的馨香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
自助餐區擺滿令人垂涎的美饌:深褐色的燉牛肉香濃醇厚,湯汁圍繞著酥脆的炸麵包;煎烤全雞灑上清新的迷迭香,旁邊是色澤翠綠的烤蔬菜;一盤盤蒸熟的現撈魚獲白嫩通透,清蒸的湯汁上泛著油光。
愛爾想到家人還在摩莉莉村過著窮苦的生活,感到於心不忍,於是下定決心——把各樣菜打包帶回宿舍獨享。
此外,在正式開始見習階段的一週前,愛爾不懈地鑽研校內的正統魔法典籍,並在宿舍的練功房中不斷磨練自身的魔法實力。
☆ ☆ ☆
水晶球、繁複的星盤、厚重的魔法典籍。
克萊德教授站在石製的講台上,向所有見習生闡述魔法道具的奧義:水晶球可窺探魔物蹤跡,星盤用於觀測天象,而魔法書則記載著魔法的淵源與修習指南。
講堂呈半圓形,四周環繞著木質的階梯式觀眾席。每一排座位前方都置有小書桌,方便學生記錄講解要點和擺放器具。整個講堂可容納五十餘人,此刻全員坐滿,穿著制服的年輕男女們奮筆疾書,紀錄課堂上的重點。
愛爾坐在中間區塊的中排位置,手執白羽毛,雖然完全沒認真在聽,還是很努力裝作用功的樣子,在羊皮紙上畫一顆前世歷史人物的頭。
這是見習課程的第二週,作為一名來自現實世界的大學生,他對於教授所講述的知識駕輕就熟。相較於工程數學的複雜算式,教授補充的知識對他而言像喝白開水,大部分都是他作為玩家就知道的內容。
值得注意的是實作課程。因為學習魔法不像遊戲那樣點個按鍵就完成,而是真的需要親自操縱魔力。透過這些課程,愛爾也更加掌握魔力運用的竅門。
鄰座的「雷克斯·德拉克(Rex Delake)」以手肘輕碰愛爾,耳語道。「喂,愛爾,你真的是傳聞中的那個⋯⋯關係戶?」
「關係戶?」愛爾挑了挑眉,「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資質平平,魔法也只會平庸的招式。但卻是尤莉媞米親筆提名的人選。這些消息大家都再傳呢。」
「傳什麼?」
「說你和尤莉媞米有勾結。初選時根本毫不突出,勝場都是撿來的便宜。憑什麼能用一封推薦信獲得特別待遇?甚至有人懷疑這封信是偽造的。」
愛爾感到一陣沮喪。他後來打聽才知道,有收到推薦信的,一般都是擁有實績或是卓越才能的人,零實績的平庸學生收到推薦信,通常只會被當作依仗權勢的懦夫。
表現中規中矩的愛爾自然難逃這類的揣測,時至今日已有不少數落的話語,傳到他的耳中。
就連愛爾在這裡的唯一朋友雷克斯——那個性格開朗、率性直言的青年,也不免對他的來歷心存疑惑。
「看來尤莉媞米在厲害,也抵不過我的魅力。」愛爾輕撫臉龐,做出一副憂鬱的姿態。
「魅力?」雷克斯忍不住笑出聲,「你這是承認自己是『關係戶』了?」
「尤莉媞米大人是看中了我的潛力。」愛爾眨了眨眼,「我目前只會最基礎的點火術,但偏偏點燃了她的心。」
雷克斯翻了個白眼:「少來了,你不是出生在偏遠海島嗎?裝得好像和尤莉媞米有多麼親密似的。」
「那這不是明擺著嗎?我跟她沒什麼往來,不要因為那種流言蜚語傷害到騎士長的名譽了。」
說是這麼說,愛爾心中明白。
自己可是知道尤莉媞米的家鄉在哪,知道她衣櫃裡的衣服款式,還一起漫遊祭典看煙火,在火光中牽手共度良宵。當然,這些都只是遊戲裡的劇情。
「哈哈,抱歉了,你也不容易啊,大家互相加油吧。」雷克斯話鋒一轉,語氣多了幾分調侃。「不過,說真的,身為『推薦者』,你還是要小心別太招搖。」
「為什麼?」
「雖然你一直保持低調,大家沒有抓到什麼把柄,但這並不代表風言風語會停下來。我已經聽到不少人對你有意見,甚至有人打算找你麻煩。」
「找麻煩?」愛爾一臉滿不在乎,「他們能拿我怎麼樣,拿魔法棍敲我的頭嗎?」
「你覺得不可能嗎?」雷克斯陰森森地笑了一聲,然後用手指了指正前方「尤其是最前排那個人,黛安娜·戴兒莉妮。她之前說看到你這個廢物在高等宿舍區亂晃,讓她覺得很礙眼。她還說之前初選讓你的,見習會讓你全部吐出來。」
「那個女人不是從初選開始就在發神經亂羞辱別人嗎?她自己也是皇親國戚,住的地方也是高等宿舍,憑什麼說我?」
「她的實作課成績全園區第一,使用的都是B級以上的高等魔法,甚至連教授都被她公開指導過。你能跟她比嗎?」
愛爾回憶起教授被黛安娜當眾指責時的尷尬模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我難道⋯⋯要像她身邊那些跟屁蟲一樣獻殷勤?」
「真遺憾,看來只能那樣了。」雷克斯話說得無奈。「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她狠了心要欺負你,就算我想幫忙,恐怕也愛莫能助。」
「謝,謝謝⋯⋯」愛爾由衷地說,現在他是多麼想握住雷克斯的手。「認識你這個鄰桌真是太好了。」
就在此時,教授克萊德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竊竊私語:「愛爾同學,你能否上台為大家解答這個問題?」
這個點名雖然不帶惡意,但明顯是要警告愛爾專心聽講。同時,克萊德教授也好奇,這位獲得推薦信的見習生究竟有何種過人之處。
整間講堂瞬間安靜下來,五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愛爾。教授這節課的主題是魔法道具的使用與製作,內容的深度遠超課本的基礎知識,甚至涉及國家專門小組的研究領域。
儘管如此,教授的提問並不算刁難。黑板上列出幾種常見魔法道具的案例,包括魔法藥水、綴飾的材料特性等,但要完整回答這些問題,已經足以讓許多學生頭皮發麻。他們屏住呼吸,等待愛爾在眾目睽睽下出醜的那一刻。
愛爾站在黑板前,他不僅正確寫出所有道具的種類與材料,甚至特意補充了每種材料的採集地點,手下的粉筆幾乎沒有停過,短短幾分鐘內便已完成所有答案。
「全⋯⋯全對。」克萊德教授滿臉錯愕,喃喃道:「連材料的採集地點都記得這麼清楚,這是只有實際製作過無數次才可能掌握的程度⋯⋯」
片刻後,他抬了抬眼鏡,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嘆:「太厲害了!請同學們鼓掌!」
教室內響起熱絡的掌聲,有些人對愛爾的身分開始改觀,也有人心裡不是滋味,嫉妒的目光如針芒般刺向他。
站在講台上的愛爾努力壓下嘴角的笑意,這可是他在前世以血和淚換來的結晶。
想當初,為了打造出市場搶手的裝備,他天天與公會的夥伴們熬夜刷副本,跑遍各地蒐集材料。裝備打造的流程、時間、成本,他這個上過排行榜的無課戰士比任何人都清楚。
雖然,最後還是儲錢了。
「精彩!」教授感慨地說,「不愧是尤莉媞米騎士長親自推薦的見習生。請回座吧。」
愛爾鞠了一躬,轉身走下講台。就在他經過同排座位的黛安娜時,那位氣場十足的少女語帶促狹地丟下一句:「不就一個書呆子嗎?」
愛爾停下腳步,回敬一個微笑,故作恭敬地回應:「天之驕女,家族之星,北境之第一大才女,黛安娜·黛兒莉妮大人——妳說的都對。」
黛安娜神情得意,沒想到愛爾會如此服軟,露出一抹訕笑,「算你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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