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娜緊咬著牙,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她那張白皙的臉龐蒙上一層陰霾,湛藍的眼眸中閃過寒光。
驕傲如她,從小到大還從未受過這樣的言語羞辱。臭賤民⋯⋯不就烤個臭餅而已,少得意忘形了!
「湖之絮語(The Lake's Whisper)。」她緩緩豎起食指,輕聲低語。
一圈優雅的藍色波紋從指尖綻放,如漣漪般向四周蔓延。波紋掠過餅爐時,浸潤了所有炭火,發出「滋滋」的聲響。整間店鋪氣溫驟降,照明也隨著熄滅的火光暗淡下來。
在備料室裡,愛爾正專注地揉捏著麵團,忽然感受到一股清涼的波動掠過。手中的麵團變得潮濕軟爛,黏糊糊地沾滿指間。這個似曾相似的魔力讓他愣了一下,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QJTnv6E9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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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他拋下麵團,快步衝出備料室。濕漉漉的水氣凝結在牆壁外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黛安娜仍站在餅爐前,表情冷若冰霜,眼神中卻帶著一絲倔強的得意。而老赫曼則呆立在原地,嘴巴一張一翕。
愛爾扶著額頭,深深嘆了口氣。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無可挽回。
☆ ☆ ☆
「我二十萬的銀甲靴呀呀啊啊啊——!」
愛爾拽著黛安娜回到旅店的路上,途經武器販賣店與當舖。
老赫曼不僅開除了他們,還要求賠償所有被淋濕的麵團和木炭,外加當天無法營業的損失。這筆數目足抵黛安娜那枚精緻的綴飾加上銀甲靴,賣完後甚至還有些許餘錢。
黛安娜哭得淚眼婆娑,朦朧中望著武器攤販在人海裡隱去。那雙靠貸款購入的銀甲靴,如今僅以賤價換得七萬銀幣,那股痛楚宛如被生生剜去一塊心頭肉
回到旅店房間後,愛爾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他指著黛安娜的鼻子,劈頭就是一頓痛罵。黛安娜難得沒有頂嘴,雙眼無神地盯著腳趾,彷彿看見銀甲靴長著翅膀飛走的幻覺,淚水無聲地滑落臉頰。
經過一番爭執,兩人總算冷靜下來。再這樣互相消耗下去也於事無補,眼下旅店是住不起了,得趁著手上還有些餘錢找間便宜的租房。但過程並不順遂,他們手頭的錢付不起訂金,沒有房東願意收留。
直到傍晚,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城市西郊,站在一座樸素的石造教堂前。
這是阿奎爾城最古老的教會——聖菲莉亞教堂。
這座教會侍奉聖徒菲莉亞,有別於敬奉救世主愛麗絲的傳統,它長期飽受質疑。然而四個世紀的風霜洗禮,它早已超脫俗世非議,成為這座南海古城不可或缺的文化瑰寶。
教堂採羅曼式的復古建築,正面由三道半圓形的拱門構成,中間的主門最為寬闊,兩側的拱門稍小,形成莊重的三段式立面。門上鑿出一個扇圓形拱卷,魔法石嵌在牆中,隱隱閃動著微光。
牆體巨大厚實,粗糙的表面在暮色中透出古雅的韻味。裸露的石塊一塊疊著一塊,嚴絲合縫。外牆爬滿了常春藤,幾株夏枯草從迸裂的泥地中探出,垂低著黑褐色的果穗。
愛爾原本不願來,畢竟教會的工作幾乎無利可圖,頂多能混口飯吃,暫住幾晚。
此時恰好有人推開了門,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修女提著空菜籃走了出來。她望見兩人揹著行囊,似是流浪的旅客。
「你們是要來這裡借住的嗎?」老修女看向愛爾,這少年衣衫襤褸,穿得比平民還要寒酸。身旁的少女雖著貴族禮服,但衣服上已沾染些許污漬。
「是的。」愛爾點點頭。
「教會沒有開放借住以及租借,這是城裡的規矩。」老修女不客氣地說。「雖說國家在席茲娜公主殿下的治理下,各行各業興旺發達,民生繁榮昌盛,但盜賊、人口販子等宵小是永遠防不勝防的。」
「我們絕對不是非法分子。」愛爾沒有退縮,誠懇地望著修女。「我聽說教會最近在應徵採集藥草、搬運貨物等工作,想要來這裡盡一份心力。」
「原來如此,是想來工作換宿的嗎?這倒符合城裡的規定。」老修女嘆了口氣,心想這兩個年輕人大概做不了多久就會放棄。她無奈地走回門口,朝他們招招手。「進來吧。」
愛爾和黛安娜跟隨老修女踏入教堂,厚重的木門在身後緩緩闔上。陣陣涼意從石牆透出,驅散了外頭的暑氣。
空間佈局呈十字平面,由中殿、側殿組成。東端設有半圓形唱詩席,祭壇正對著日出方向。
老修女將他們帶到右側的接待廳,這裡的陳設簡單,只有幾張木椅和一張厚重的橡木桌。牆上掛著聖菲莉亞的畫像,畫中的聖徒面容慈祥,手持一朵白玫瑰。
「請出示你們的身分證明。」一名戴眼鏡的修女在桌後站起,從抽屜裡取出一本厚重的登記簿。
愛爾遲疑片刻,從背包深處取出騎士證明的證書。黛安娜也默默地取出自己的證明。
戴眼鏡的修女眉頭緊皺起來:「騎士見習合格證?」她反覆端詳著兩本證書,又抬頭看看這對衣著寒酸的年輕人。
老修女也探頭來看,「真的?你們兩個是現役騎士?但為什麼⋯⋯」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愛爾尷尬地搔了搔頭,將發生的事情大加修飾後,向老修女娓娓道來。
老修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兩人,嘆了口氣:「也罷,畢竟現在教會確實需要人手。跟我來吧。」
他們沿著中殿走向教堂深處,兩旁高大的石柱整齊排列,支撐著沉重的交叉穹窿。
穿過一道狹窄的走廊,他們來到教堂的東翼。數十名傷患躺在床上,有的包紮著繃帶,有的臉色蒼白。幾位神父、修女正為他們換藥。
後方的台階上鋪著許多地毯,年幼的孩子們渾身是暗紫斑痕,躺在上面瑟瑟發抖。
「這是⋯⋯」黛安娜看著這悲慘的畫面,眼裡漾起不捨。還有不知為何,名為「愧疚」的情緒。
「上個月的魔物襲擊來得太突然,」老修女邊走邊說,「艾波爾灣那裡,許多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雖然城裡名義上禁止收留外人借宿,但那些沒錢的、老的、沒家人的難民,還得是我們教會收容起來。」
黛安娜環顧四周,那些暗紫色的斑痕如同噩夢般烙印在她眼裡。
一個年幼的女孩縮在階梯角落,渾身顫抖,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痛苦的嗚咽。暗紫色的毒斑從她的脖頸蔓延至臉頰,猶如枯萎的藤蔓。
「這些孩子⋯⋯」黛安娜的聲音有些發顫,指節不自覺地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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