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曇文,生日快樂。」姚曇文抬頭望了望,母親的臉沒有笑,是啊,今天是她生日,母親當然不開心。
「媽媽,以後可以不要過生日⋯⋯啊——」姚曇文的臉上多了一個淡紅色的掌印;她雙眼無神的瞟過母親的臉,看著她發紅的眼眶,她木然的摀住頭,心中倒數,三⋯⋯二⋯⋯一⋯⋯
「我到底要怎樣妳才滿意!媽媽明明那麼愛妳,妳為什麼還不滿意!啊啊啊啊——」花瓶、鐵盤子、叉子還有各種東西擦撞、破碎的聲音,玻璃碎屑把枕頭劃開,棉絮飄散在空氣中,姚曇文打了個噴嚏;母親的手又受傷了,可是她也很痛,身上被東西砸得都是瘀青。
「嗚嗚嗚嗚⋯⋯」母親又蹲在一旁哽咽,姚曇文低頭看了一眼被砸壞的禮物盒,她把包裝紙撕開來,裡頭依舊是玩偶,就像去年,還有前年,還有每一年的生日禮物一樣;她把娃娃抱在懷裡,走向母親。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最愛妳了,媽媽,我愛妳,我愛妳⋯⋯」她碎唸一句又一句的謊言,把母親扶到床上安撫她入睡,然後默默打掃屋子。
狹小的屋內,密閉的令人窒息,一片狼藉的地板和桌面都是花瓶的玻璃屑;這是這個月砸壞的第七個花瓶,她不太懂母親既然要砸毀為什麼要養花,不過為了那花瓶中的唯一一枝花,她還是會去買一個新的花瓶,讓那枝花在這間缺氧的屋子裡苟延。
花逐漸成為她在這屋子裡唯一的意義,母親在房間裡歇斯底里的時候,她就盯著那枝花一個下午,冷豔的洋紅色如火那樣燒,卻夾帶著那麼一點溫柔的色調;她可以看到忘了周圍的一切,世界都安靜下來了,唯有一枝花在她的世界綻放。
她日復一日翻著植物圖鑑,想找到那枝花的名字,不過她翻了很久,還是沒看到相符的圖片,而且圖鑑太厚了,字又多又密,她一天只看得了一兩頁,所以過了很久還是沒有找到;她看著那枝花似乎在慢慢枯萎了,聽說把花弄乾後可以讓它得到永生——姚曇文把花夾在書的底部,她想著,在全部看完的那天,就可以和花永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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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文,過來媽媽這裡吧?」今天是母親會溫柔的日子,因為父親承諾今天要來看她一眼,姚曇文很開心,她很喜歡父親,因為父親在的話,母親就會對她很好;母親帶她去百貨公司吃好吃的甜食,她喝了一種淡橘色的飲料,帶點甜味和澀味,不過母親說那是花茶,和飲料不一樣。
母親坐在窗前,大概是在等父親的到來,她特地把雜亂的家給打掃好,還打扮了自己;姚曇文覺得無聊,便一個人在茶几旁看植物圖鑑,今天很安靜,她心想應該可以看個五六頁。
她們從下午等到晚上,姚曇文已經昏昏欲睡,外頭天色很暗了,父親遲遲沒有來,姚曇文已經看了十頁的圖鑑,而她依然沒有看到她的花。
「曇文,覺得累的的話先去睡覺吧。」母親輕拍她的肩膀,她已經意識不清,頭不時往下掉,她看見母親溫柔的微笑,幫她把書闔上放到一旁,然後起身送姚曇文到床上;姚曇文因為太累了,便直接睡了過去。
那晚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母親和她站在花海之中,身旁全是那洋紅色的花,她看見母親和父親站在一起,然後她真的說出了那句話:「我愛妳。」
第二天醒來,她看見那本忘了收起來的植物圖鑑大概少了半本,地上全是撕毀的書頁,依稀能見上頭的圖片;在書頁地下壓著幾片洋紅色的花瓣,顏色很鮮明,的確沒有枯萎的跡象,原來花失去水分之後,真的可以得到永生啊,還是那是一種美麗的死亡呢?父親大概沒有來吧,否則昨天的溫暖怎麼會失溫的那麼快呢?
她把書頁緩慢的搜集拼湊起來,她找到一張書頁,上頭的圖案正好是那枝乾燥後破碎的花。
「麟⋯⋯托菊。」她吃力的辨識上頭的字,她想至少把花的名字給記住,至少用記憶把它留下;撕裂的痕跡太過嚴重,只能讀取片段的內容,而其中有一行字是這樣寫的:「因為這種花的花瓣上有蠟質,不易褪色,它代表的意義是,永遠的愛」
她想愛母親,渴望至少愛上些什麼,至少被什麼東西愛著,可她再也無法讀懂愛;至此以後,在花的餘香裡,她不斷費盡心力把花養得好,或許這就是愛了,這樣就算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