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一天 - Someday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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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怕地震了，幸好有你在。」地震停止後，姜月言還緊抓著手中的枕頭，突然如此笑道。

「為什麼？我又沒特別做什麼。」

「總覺得要是真發生了什麼，你一定會挺身而出。你就是個讓人這麼安心的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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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氣還有點冷，她把自己裹得像顆球。禮拜三總是特別忙，為了保持神清氣爽，她果斷放棄了大眾運輸，提早出門走路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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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點濕度的空氣與薄薄的霧霾是台北冬天相輔相成的風景。怕冷的小慧把半邊臉埋入圍巾，謹慎地控制每次吸入寒冷空氣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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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視線掃過身邊的公園，只有零星幾個早起運動的民眾在裡面，城市似乎還沒有甦醒——或是人們都擠在大馬路與捷運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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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兩滴水滴到頭上，小慧疑惑地仰頭正忖著自己沒有帶傘，接著「嘩」一聲，伴隨一陣帶有衝擊力的冰冷浸透感——她猛地被旁邊大樓樓上溢出的水淋濕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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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傻眼！潑到妳了，抱歉！妳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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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住戶似乎也注意到失控的水可能會潑到一樓，但沒想到居然剛好有人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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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樓看下去，那路人好像全身都濕了，劉若璇心想不妙，趕緊朝著樓下大喊：「妳等我一下！我馬上拿毛巾下去！真的很對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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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還在不可置信中，淨是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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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若璇衝到一樓後，上下打量小慧呆滯的狀態。該說她站的方位剛好......還是她表面積比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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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手上毛巾大概不夠小慧擦乾濕透的衣服與頭髮，她抓抓臉，很不好意思地開口：「如果妳不介意，來我家吹乾頭髮，換件衣服吧......真的很抱歉，天氣這麼冷還被我潑到水，感冒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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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小慧低頭打量自己的狼狽，迎面而來的冷風刺得她陣陣發抖，她立刻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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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真不適合直接去上班，又見對方看起來很內疚，只好點點頭隨劉若璇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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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到她家了，劉若璇建議小慧去沖個熱水澡。在家翻箱倒櫃了一陣子，終於找到可以讓小慧換的衣服，交給她後就逕自回到陽台繼續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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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陌生人家沖澡讓她有點警戒，但真的很冷，只好去沖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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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驚擾與翻動東西的聲音讓睡在隔壁房的劉靖醒來，翻來翻去好半晌睡不回去，忍不住起床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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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若璇，妳一早在吵什麼啊......」他打著哈欠，閃過頭頂上的門檻走到廚房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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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常沒這麼早醒來的。平時中午到晚上兼差的時間，他除了運動、吃飯、偶爾去做志工，也會練練寫企劃的功力。更何況，他今天休假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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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靖喝完水懵懵地經過浴室，浴室裡的水聲頓歇。他頓了一下，忖著是劉若璇又早起運動完沖澡，打了個哈欠又走回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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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小慧打開浴室門，借了劉若璇預先放在桌上的毛巾跟吹風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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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好了？」劉若璇直到這時才回到客廳，她也差不多要準備上班，把及肩長髮束成簡便的低馬尾。「坐我的車吧！順便載妳一程，真的很不好意思。對了，外面下雨了，妳有帶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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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小慧搖頭，她隨手拿了劉靖的單人傘。「喏！我們家傘最多了，這把先借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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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最尖峰時期，行車看來順暢許多。車子一路掠過台北街道的景色，劉若璇一面聽著路況，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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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算陌生人，但她總覺得劉若璇很親切，也許是因為職業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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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若璇一得知小慧是獸醫感到很新鮮，沿路聊了很多相關話題，一見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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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下午一點，她送走治療完畢的貓咪後，在櫃檯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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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跟同事要了個口罩，吸吸鼻子，那股不祥預感隨著時間逐漸成真。鼻腔緊緊酸酸的，喉嚨很癢，偏頭痛也在午後逐漸轉為立體音效似地環狀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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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她最討厭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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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很忙，靠著意志力才撐到下班。忖著家裡還有成藥，她便捨棄了下班後去診所排隊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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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上次感冒時就因抱著僥倖心態吃成藥，現在藥庫居然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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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此打給云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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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來電是小慧，她一面忙於手上資料，一面切成耳機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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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真的假的？這麼慘？好，我晚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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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搬來這裡時曾把公寓大門的感應磁扣與備份鑰匙交給云霏，因此小慧直到云霏過來前都陷入昏睡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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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個半小時後，得到感冒藥的小慧暫時重獲新生。因為有子韌極力堅持，云霏才打消幫小慧做愛心料理的點子，改成帶一壺子韌用電鍋煮好的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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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異常感動地品嘗子韌的料理，並在云霏的照顧下吃了藥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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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暖呼呼的，云霏幫她準備的維他命C也放在床邊，跌入夢鄉前一刻，她突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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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今天是禮拜三嗎？她是不是跟劉靖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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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倏然冷醒，小慧按著綿延悶痛的額心，被子很熱，她卻不斷冒著冷汗打顫，全身肌肉還疼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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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掙扎著起身喝水，起床量體溫，看到逼近三十八度的數字後，又無力地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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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時鐘指著凌晨一點四十，這麼晚了，不知道云霏睡了沒......但，云霏會有退燒藥嗎？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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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再睡回去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小慧蜷曲在床上，蹙緊眉，祈禱自己還能回到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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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與願違，她依舊因發燒頭痛而渾身不適。鮮明疼痛在血管中恣意竄流，痛得她幾度反胃，甚至吐了些晚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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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難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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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回到房間窩在床上，窗外稀疏滑過的燈光像薄刀刃般切劃著她沉寂的空間，陣陣疼痛與反胃也令她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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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著淺淺淚光猶豫地點開手機，指尖在一排聊天室游移，她發現劉靖直到一點半都還傳訊息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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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她今天真的跟他有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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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有幾通來自他的未接來電，文字訊息也透著疑惑與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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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應該沒遇到什麼事吧？看到訊息的話記得回我，我沒那麼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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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吸鼻子，她按下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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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了兩聲，那側便接通劉靖沉穩的聲音：「......嗯，妳還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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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慧攥緊了懷裡的抱枕，輕聲道：「那個......今天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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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關係。妳在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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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慧原本約好和他一起去餐酒館的活動，但等一晚都等不到她。因為不覺得小慧是會無故失約的人，他先前打了幾通電話，後來忖著時間晚了，改傳無聲訊息。不曉得她是不是遇到狀況，現在終於等到了回音，他疑問中帶著一點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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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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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著唇，小慧突然感到一陣委屈。她不是故意失約的，她難受得要命，但劉靖沒一絲怪罪的溫柔理解反而令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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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很像在撒嬌......她向來只對云霏撒嬌的。而且，讓他知道她很難受又能怎樣？不會有幫助，也許還會害他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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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是要求救，應該要打的是救護車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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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明白道理，但鼻子仍然一酸，她伸手將自己捂在被窩中，靜謐房間只有時針走過的聲響。無助與寂寞噎著呼吸，令圓潤的淚珠不斷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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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縮起身子，感覺不間斷的眼淚默然滾落，浸入淺色床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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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她遲疑的回覆，他以為她在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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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別放心上，我猜妳應該是突然有急事吧！」劉靖一面讀著手上的文件，一面溫聲開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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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事問我妳怎麼沒來，我還說『她就在我旁邊啊！你們看不到嗎』，哈哈！把他們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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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側，她若有似無的淺淺哭泣聲令他愕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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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靖放下手邊的企劃資料，頓了頓，總覺得她不太對勁。「......凌慧儀，妳真的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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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以來她幾乎沒哭過，甚至也沒表現過哀傷，錯過今天的活動需要這麼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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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哭？妳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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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舒服，但我沒有退燒藥。」她輕淺的回答帶著鼻音，柔弱無助。「啊，抱歉…我幹嘛哭啊？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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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失約，難道是因為這樣？小慧電話中的啜泣如一絲細懸線，將他一晚的擔憂如投入水裡的顏料般氤氳染開，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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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拾了東西，低聲說：「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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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eday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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