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十分幸運的,今天家裡頭沒人,叮嚀她不要亂動東西後,我讓晴留在客廳裡,她就「噗噠!」一聲,發現新大陸似地興奮跳到沙發上,然後很快展開一連串的探險,先是好奇地把玩著遙控器,然後翻閱隨意扔在桌上的商場寄來的廣告DM,又看了看不久前選舉時候選人發下還未丟掉的的傳單,接著又開啟各式各樣的櫃子一一觀賞裡頭家人擺放的陳列物,諸如酒瓶、瓷製存錢筒有或是摺紙模型等。
嗯,晴顯然沒有完全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往好處想,至少在打開櫃子門時,她只是探頭看了幾眼,沒伸手進去亂搞,至於廣告DM什麼的嘛……本就亂七八糟扔著的東西,倒無所謂,只不過……這不會是一個剛到陌生人家會有的行為吧……如果是我,我一定是默不作聲地乖乖坐著發呆,或是滑手機之類的,才不會像她這樣到處亂跑了還東摸西弄。然而看著晴鳥兒般燦爛自在的模樣,我也不忍心多說什麼。
唉……我嘆了口氣,拖著書包與手提袋,回到書房,地面上依舊零落散著幾天前發脾氣亂撕亂丟的計算紙。下禮拜要考數學4-1到4-2,也就是說,我得在那之前把考試範圍內的數學講義習題給寫完,還有快要二十頁的題目。
我又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又是殘忍的,面對該死的現實的時候。從書包中抽出數學講義,攤在桌面上,撕了張計算紙,準備開始寫題目。
先滑個手機好了~我心想,翻出手機,看看有什麼新訊息,然後點開YT看看有什麼有趣的短影片,滑著滑著,十幾分鐘就過去了。
無聊死了……滑來滑去也沒什麼有趣的影片,然後還花了我這麼多時間。混蛋,又在滑手機,讀書不會是不是?我在心中暗罵自己。接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手機扔到一旁,翻開數學講義,提起自動筆。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c3HWift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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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險又艱辛,彷若行於山崖邊地邁進了五、六題後……
設a,b,c是一個三角形的三邊長,若不論任意實數θ,下式恆成立: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I45Z74eca
csc^2(θ)=(ab+bc+ca)/(a^2+b^2+c^2),則此三角形是(A)銳角(B)直角(C)鈍角(D)等腰(E)等邊 三角形。
csc^2(θ)=(ab+bc+ca)/(a^2+b^2+c^2)……
我把題目給的條件謄寫在計算紙上,方便讓題目的資訊進入腦袋,然後開始解題。
怎麼寫啊……我努力地思考,低著頭,眼瞪大如死魚般盯著眼前的題目。
毫無頭緒。
又再想了一會兒,還是完全理不出頭緒,腦中一片迷茫,好像在漆黑的山洞中前行,前方的路被不知名的東西徹底堵住了,無法繼續前進,令我有些火大。不太妙的預感,正確來說,非常不妙。
怎麼寫啊!我試圖壓抑住煩躁的情緒,卻是如堰塞湖般,不滿逐漸高漲。
我不會寫。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會寫!他媽的下禮拜就要平考了,還有一大堆題目要寫,連這裡的都不會後面是要怎樣!
「煩死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確確實實地清楚。
「他媽的煩死了!都找我麻煩嘛!什麼狗屁數學垃圾東西。」我很生氣,無端的,又或是早已制約化的,程序性地產生的憤怒,無處可去,便爆發了出來。
我很生氣,氣自己為什麼不會寫,氣自己考試考不好,氣自己笨,氣自己不認真讀書常常滑手機,氣自己總是沒耐性。
我到底有沒有那麼的憤怒,其實也不太確定了。這種憤怒感覺是預先設定好了的,便自己運行著,儘管我可能殘存著一絲絲的理智,卻只是如旁觀者般在一旁瞧著,無能為力。
「煩死了啊啊啊!這三小數學啊啊啊!學了是有啥屁用喔?蛤?你說啊!學了有啥屁用喔?」
「閉嘴啦王八蛋!吵死了,吵東吵西叫來叫去是在叫三小啦!」
「混帳!」
「煩死了,讀書煩死了!我要休學,什麼垃圾學校,讀什麼垃圾班,煩死了,我才不要讀書,什麼狗屁啊啊!」憤怒如細胞分裂般,在循環中不段成長,如烈火在汽油與柴薪的澆灌下越發熾烈狂妄,歇斯底里。接著我寫到一半的計算紙撕爛,往一旁亂丟出去,然後翹起椅腳敲地板,發出喀喀木頭與地面的撞擊聲,椅子嘎吱嘎吱地響,然後我揮拳亂揍隨意扔在一旁裝著舊教科書的紙箱子。
砰!瓦楞紙箱上頭又留下一道拳印。然後我又踹了幾腳書包,又踢其他的箱子「他媽的煩死了!」我歇斯底里地重複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應該是知道的,卻也無法阻止,又或是冷眼旁觀,就讓自己繼續沉浸於毀滅式的自我貶低批評發洩責怪與怨恨中。用以逃避。
喀啦。一連串緊湊的金屬結構咬合與碰撞聲,是門把被轉動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似乎有人探頭進來詢問,同一時我間又用力踢了一旁的箱子一腳,裝滿舊教科書的瓦楞紙箱子因承受不住衝擊力而被我的腳趾頭穿破了個洞。
在聲音穿過我的耳道、耳膜、聽小骨、耳蝸終於由聽神經傳到我的腦袋裡並辨識出意義後,我僵住了。我徹底忘了正待在家裡的不只我一人,還有個在客廳展開大探索的不速之客。
門開了個小縫,晴只探出顆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長長的雪白髮絲從暗色系的門邊流瀉而下,如瀑布般顯眼,她看起來有些害怕,好像看見什麼怪物似的,遲遲不敢進來。也許當時的我的眼睛正閃爍著血紅光芒吧?事後的我這麼想。
「你還好嗎?」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又或是帶著某種豁出去的決然,晴問我。
「……呃,晴,妳,這個……我……」一時間,我腦海竟是一片空白,不,應該是為方才的憤怒怨恨等等情緒,加上見到晴的驚訝,又混攪著些許給外人看見醜陋陰暗一面的羞恥,種種情緒如暴風般在腦中吹襲、捲拂,讓我幾乎失去組織話語的能力,只手足無措地擠出幾個意義零碎的音節。
「你很難過嗎?」她問,同時緩緩推開門板,向我這兒緩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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