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降臨,蜷縮起身子躲在樹叢裡的女孩正瑟瑟發抖著,不敢動彈。
雖然外面已經沒有甚麼行人在走動,但她可以聽到很多聲音。她頭上的貓耳輕輕抖動,正把四周的細微聲響都收集過來。她感覺得出這黑暗中有還有很多活物在動,甚至有不知名的可怕存在盯著這裡。
肚子在咕嚕嚕叫著,強烈的飢餓感在折騰那裡。女孩只能摸摸空腹,期望這樣能好受一點。右腳還在隱隱作痛,現在行動不便,她實在不敢輕舉妄動。
情況很糟,唯一慶幸的是身體的控制權總算拿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在受傷後她就發現自己似乎比較容易壓制住身體莫名的衝動。不會因為眼前晃過甚麼物體就不自由主地想撲抓過去,雖然還是想,但可以克制。
剛剛躲起來的時候,差點就因為不知哪傳來的狗叫給嚇到想往馬路上跑。要不是腳真的很痛根本跑不了,只怕現在已經被車撞了。
他還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發生甚麼事,但這並不會影響到他對危險的判斷。現在這半人半貓的模樣,先躲起來才是最安全的。
而且只要有這對敏感的耳朵在,大可以等周遭都感受不到人類在走動,再找更安全的地方躲藏。
在這裡生活的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躲藏地是位於附近幾棟大樓中間的景觀花園,雖然有樹叢可以遮掩,但缺乏飲水與食物。且四處都是居高臨下的高樓,很容易被這裡的居民發現。
雖然肚子很餓,但拖個幾天應該還有行動能力。可是飲水要缺乏,不用兩天就可能有生命危險。景觀花園中並沒有廁所這類可以簡單取水的地方,要躲就得躲到附近的公園,那裏就有很多洗手檯跟兩間廁所。
公園裡還有不少大樹,可以遮掩來自上方的窺探。只要自己小心點,躲個三四天應該沒問題。不過週末一到公園就會擠滿小孩跟運動的人,到時還得找其他地方。
習慣黑暗後她那對貓眼已瞇成一條線,可以看到有一些蜥蜴或蟲子在地上爬著。她突然有種衝動想要把這些小動物抓來吃掉,但身為人的理智勉強壓抑住了。
她以為這是自己餓昏頭,才會想吃這些平常根本不敢碰的東西。饑餓感越來越強烈,但她跳出窗時身上也只有一件運動服,口袋裡甚麼都沒有。就算有錢,現在這模樣也不敢去買東西吃。
忍受著飢餓等待,終於在聽不到有人開窗或洗澡的聲音時,她才偷偷探出頭環顧四周。確認沒有人在看著這裡後她才竄出來,四肢並用迅速地往公園的方向跑去。
來到庭院牆邊,也只是一蹦一跳便跨過去了。她很驚訝自己的身體竟然那麼好,在半空中還能翻滾一圈。只是右腳落地時又傳來劇痛,害得她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抬起頭甩了甩,她絲毫不敢繼續停留,否則要被附近警衛看到就麻煩了。還好公園就在前面不遠處,她也不顧右腳的疼痛,蹣跚地越過馬路鑽進公園裡。
深夜的公園甚麼人都沒有,但對她來說依然很熱鬧。池邊的青蛙呱呱叫,草地裡的織娘吱吱叫,偶爾還能聽到夜鷺的叫聲。她感到安心許多,腹中的飢餓感又咕嚕嚕地提醒自己快找點吃的或喝的。無奈,她只能跑到公園裡的廁所處,扭開水龍頭對著嘴一陣猛灌。
好不容易肚子灌飽了,她才想到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便找個感覺不錯的矮樹叢鑽進去,蜷縮起身子躲在裡面。原本高度緊繃的精神獲得一絲緩解,沒多久她便被睏意壟罩。雙眼撐不住疲勞的壓迫,終於緩緩閉上,一切回到黑暗中。
已經陷入沉睡的她並不知道,一股陰暗的力量慢慢地蓋在她身上,即使有人撥開草叢,也沒人會看到她。
※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來運動的老人聊天聲吵醒的。
「聽說了嗎?黃太太的兒子失蹤了。」
「早上看到警車過來我就覺得怪怪的,原來她報警啊?這不是警察局報案就可?怎麼會連警察都找來?」
「你們也知道她的為人,之前都鬧過多少次了?找警察來只是基本操作。」
「是說她不是很疼她兒子?疼到假日都不肯放出去?」
「大概逼太緊了吧?我每次看到她兒子,都覺得好辛苦。」
「人家可是單親媽媽,為了養兒子半夜都得去上班呢。她兒子辛苦點也應該的吧?」
「總之大家幫忙注意一下吧,她兒子說不定只是離家出走,外頭遇到了就說一聲。」
「好吧,畢竟是鄰居。」
聽到這些話,她想起自己曾經的身分。但已經跟現在的自己無關,畢竟連容貌都改變了,就算他想回去也不可能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這樣子她反而鬆了口氣,至少不用再去面對那些學業與過於沉重的期望。
躲在矮樹叢裡看著遠處跳著廣場舞的老爺爺老奶奶,忽然注意到有幾條狗正被牽著朝她這兒走來。瞬間那對貓耳朵就立起,整個人就像炸毛了。
想要立刻逃走的衝動又要蓋過理智,這次她壓抑的很勉強。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怕狗,以前明明就很喜歡的,在這公園看到狗她都會湊過來摸摸頭。
還好那些狗走到一半就都掉頭離去,應該是沒注意到她躲在草叢裡。只要她別忍不住跳出來,短時間內這裡還是安全的。這時她又聽到那些老爺爺老奶奶討論起另一件事。
「阿文的貓也走丟不少天了,我昨天還看到他在社區布告欄接尋貓啟事。」
「你是說小雪吧?那頭白貓,每次看都覺得牠很有靈性,聽得懂人話。」
「他那隻貓養很久囉,聽說是在他小時候收養的。」
「那少說也十幾二十年,這貓不會成精了吧?」
「我前天看到他眼睛裡都充滿血絲,應該是好幾晚沒睡,一直在找貓。」
「別說了,他家已經只剩他一人跟那隻貓,真要出事了我看他會受不了。總之也是幫忙注意一下吧。這種養很久的老貓就算溜出去也跑不遠的。」
聽到阿文的名字時,不知為何她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悲傷與不捨。女孩眼淚撲簌簌地滴下來,以前的他其實很久沒哭了,現在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
如果不是心思都放在求生上,他其實很想搞清楚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甚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個半貓半人的怪物。
廣場上運動的老爺爺老奶奶解散了,四周也因為太陽升起開始變得悶熱。就連躲在矮樹叢裡的她都感到不太舒服,畢竟身上穿的運動服其實保暖性佳但透氣性差。
稍微拉開拉鍊到胸前,看了眼自己貧乏的胸部後女孩又把拉鍊拉起一些。現在得等晚上才能出去覓食,在這之前還是別亂跑,好好保存所剩不多的體力。
到接近正午時,夏末秋初的蟬叫聲特別的大。這裡還是跟夏天一樣悶熱,女孩微微吐出舌頭,貓耳朵偶爾動一下散散熱。被熱浪沖昏頭的她眼睛瞇成兩條細線,似睡非睡地打著盹等夜晚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