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欺慣犯 - 犯

回憶（三）

鐵皮屋內，頭頂白熾燈時不時閃爍一下，一盞燈的光線連臉都看不清，雙方身子陷在灰影中，桌子兩邊的人各拿一叠紙談論著......

「我們工作內容很簡單，內容物打包完後寄回工廠，匯款部分你明天把銀行卡寄來工廠，我記個號碼，省得你多跑一趟。」

筆在紙上滑來滑去，都說字如其人，周惟雲看看自己又看看對方，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都不為過，默默塗掉自己字。

「你看有沒有問題，有問題都可以提出。」

拿起對方那張紙，周惟雲翹起腳往椅背靠：「還挺簡單？」

「當然，我們工作內容是針對無經驗族群或學生們，非常簡單易上手。」

環顧四周，成堆紙箱擺放一起叠得比人還高，貨架上琳瑯滿目小飾品整齊排列，空氣中帶著一絲油漆味，墻上掛著營業執照，乍看之下工廠有模有樣，正在營運狀態。

「你這樣一個月賺多少？」

「我？」賴桔生嗤笑也往椅背上靠，眼神晦暗不明往旁邊飄：「公司待遇好，一個月五六萬的大有人在。」筆在指尖轉了轉，點點頭又道：「好好幹就行，多做多得。」

「你覺得一個高中生拿這麽多錢幹嘛？」

「嘖，現在這個時代誰會嫌錢多？」賴桔生拿起桌上另一張紙轉向他：「在乙方那邊簽個名字。」

周惟雲捏起紙張一個角，看看紙又看看人，眼神帶笑多來回幾次，純屬要噁心人。

被看的毛骨悚然，賴桔生不悅點著紙：「簽名，之後我找人給你貨物，你馬上可以工作。」

「......你叫賴桔生？」

「有什麽問題嗎？」

「好巧，我也知道一個小桔子。」

聽見這話，賴桔生不由得雙手交叠撐著下巴，口罩下不知什麽表情。

周惟雲臉色平和道：「我認識的那位，聽說是個金桔，工作賺得盆滿缽滿，連學校都不來，偶爾出現考個試成績好的不得了，真奇怪，你說老師會成績造假嗎？」

「誰知道你哪個學校的，少廢話快點簽一簽。」

紙被重新放回桌面上，筆在指尖轉了幾圈，工廠回蕩著掉落聲：「今天禮拜六，你們待遇好到周休二日嗎？」

「就說我們最大的優點是待遇好，你在這里有見到第三人嗎？大家現在都不知道去哪瘋了，出國的出國，拿著錢花天酒地的大有人在。」

「那你還在這面試，錢賺不夠？」

「……」

賴桔生眼神陰郁，只想趕緊忽悠他簽字走人，平時當然輪不到他來面試，要不是最近人手不足，他才不屑於浪費口水。

這次算踢到鐵板，有朝一日體會到錢難賺屎難吃。

「你剛來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趕緊簽一簽回家嗎？」

「我時間多，難得見學校傳奇人物，不得多聊聊。」周惟雲滿臉寫著期待二字。

冷靜，用愛與關懷來面對特殊人士。

「我想你誤會......」

「怎麽會，我有你學生照你想看嗎？你年輕時挺帥。」

「......」某無嘴貓忍無可忍，猛得踢一下桌子，站起來指著他罵：「我現在就是年輕的好嗎！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哪里像你認識的人，你煩不煩啊，信不信我找人把你拖巷子打一頓。」

面對突然發飆，周惟雲竟也真被唬住沒動作，但沒撐多久，就聽笑聲傳遍工廠。

賴桔生手指微動，在手機上點著什麽，就差最後一步發送鍵。

周惟雲笑完擦了擦眼淚，兩手一拍，臉色瞬間恢覆正經：「李程霧讓我給你帶話。」

聽見熟悉人名，他立馬關掉手機：「你玩我呢，都認識早說啊！搞了半天浪費我時間，說什麽？」

半晌周惟雲起身張望，先一步走到全黑小角落，邊走邊朝他勾手指引人過來，站直後盯著他看。

那一眼，瞳孔仿彿映出倒影，明知不可能，賴桔生卻被掐住脖子樣呼吸困難。

伸手不見五指下，一人笑容滿面，一人臉色發白。

單方面說完話後都坐回原位上，賴桔生手不自覺摸向後頸思考，對面周惟雲則打起遊戲。

「所以你想幹什麽？周惟雲。」他拿出木質煙盒，下拉口罩抽一根煙叼嘴邊，手中銀殼打火機拋著玩，不點燃也不松嘴。

「未成年抽什麽煙，丟了。」

「幹你屁事，我愛怎樣就怎樣。」賴桔生把煙夾在指尖，特別朝他炫耀晃了晃。

手在下巴摸了摸，漫不經心說道：「李程霧......」

煙往腳下一扔，皮鞋狠狠輾過。

周惟雲滿意笑了笑，看對面賭氣般玩打火機，滅了又點，點了又合蓋，這東西雖不懂魅力在哪，但看著還是挺燒手。

「帥嗎？要不哥教你幾招？」

「不要，改天手滑玩成火災。」

他抿了抿唇，小聲碎念：「你有病，怎麽招來陰魂不散的東西，還咒我。」

安靜幾秒後笑聲又回蕩整個工廠，桌子被拍的搖搖晃晃快散架，吵到賴桔生覺得要被鄰居投訴，喜得罰單。

「笑屁，你腦袋有問題還是怎樣，走走走，別在這礙我眼。」賴桔生粗暴把他從椅子拉起。期間周惟雲不拍桌子改拍他的背，見人沒反應突然跳上去喊著讓背。

好說歹說也是身高近180大男人，這麽一跳差點兩人摔倒在地，罵罵咧咧也扯不走這狗皮藥膏，周惟雲生來克他般，對他毫無還手之力。

「好無聊，你多陪陪我。」

賴桔生表情精彩，擡手做勢要打他：「你把我當消遣玩具呢。」

「我不管。」

兩個小朋友扯著手站在門口，來來往往路人都朝他們看，周惟雲人生地不熟臉皮厚不怕看，但賴桔生常在這邊晃悠臉皮也薄，繼續糾纏下去不是辦法。

「去哪逛？太遠不行。」最終捂著半邊臉垂頭喪氣的靠在墻上。

「到公車站就行。」

「……死屁孩，就這點距離還要人陪，你直走轉個彎不就到了。」

「喔～你喜歡跟我待久點，那我們去下個公車站，走吧。」周惟雲松開他的手，換揪著人外套帽子走。賴桔生試著反抗幾次，就是扯不回，所幸把外套脫掉讓他拿著。

「喂，你好意思喔。」

「也沒見你多客氣。」

周惟雲跟在他身後，拿起外套東翻翻西瞧瞧，深綠色防曬外套材質輕，看不出品牌，但賴桔生那闊綽樣也不便宜，弄破會不會讓賠錢？

讓賠也拿不出錢。

經過一個轉角，周惟雲注意到個公園，被吸引住站直了不走。

賴桔生回頭，目光所及處除了小孩也沒其他東西，走到他身邊問著：「你喜歡小孩？喜歡喊幾個來玩啊。」

「沒有，看他們玩的開心心情不錯。」

「走啦，站這也不嫌熱。」賴桔生戳了戳他腦袋，周惟雲才擡腳繼續走。

賴桔生帶他走到下一個公車站，途中經過一些商店總被拉進去閒逛一番，在扯壞最後一個口罩後，成功把試用化妝品往賴桔生臉上塗，好端端一張俊朗臉被摧慘的五顏六色，為此周惟雲沒挨打，只損失了進入美妝區的權利。

「小桔子，我買個東西。」

「不要學李程霧喊！」

「喔，桔子。」

這個暱稱聽李程霧喊很久，周惟雲可算喊到一次過嘴癮，尤其看人氣的跳腳反應還有趣。

拿出方形小皮夾，皮夾右下角帶著一只金屬蜜蜂，從里抽出一張一百遞給小攤老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找的錢放自己口袋收起來。

動作流利到讓賴桔生嘴角一抽，他還自然的揪下一點棉花糖遞給人，一絲一絲白色的棉花糖放進嘴入口即化，不甜膩的空虛感恰到好處。

他們坐在公車站座位等車，賴桔生仰頭盯著天空，一邊吃著時不時遞來棉花糖，吃到最後手都黏黏的，從褲子口袋拿出一包濕紙巾擦手，順帶給旁邊人一張。

「我說，你錢包看著挺眼熟的。」

周惟雲咬著棉花糖，沒應聲。

「你倒是用你自己錢買啊！」

還是沒應聲。臉頰倒是被竹簽戳了一下，周惟雲意思明確的讓他丟垃圾，白眼一翻，接過垃圾走去垃圾桶丟。

「我沒錢，要不欠你個人情唄。」

「蛤？你人情值多少？」

周惟雲站起身拍拍不存在的灰塵，擡手招公車，回頭對賴桔生比個五搖了搖。

「下次見面我還想吃棉花糖，拜拜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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