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點如期而至,菜品很是豐盛,六菜一湯。薑尚青整整幹了三大碗飯還意猶未盡,要不是“第一次”登門不太好意思,他還能再幹兩碗。
特別是父親做的涼拌豬臉肉,自己鹵制,原汁原味兒,切成薄薄的片狀,放了大量的香菜、小蔥、蒜末和薑末,再滴上適量的本地香醋,那口感,酸酸的,特別帶勁兒。
父親開了一瓶擱了六七年的酒,不貴,市場價也就幾十塊錢,薑尚青端起酒杯恭敬敬酒,每敬一杯必在心裏說一句:“對不起,爸!”
秦芩也端上酒杯敬了薑尚青一宵,為之前的失態道歉,薑尚青自然沒當回事兒,一口53度高粱酒悶下,從嘴唇辣到胃,砸吧一口,舒坦!
席間,又了解到薑家三樓空置,薑尚青乘著酒勁兒當即決定將三樓也租下來,開個旅社,房租四千八一年。
薑成貴一聽自然高興,又和薑尚青多喝了兩杯。
這時秦芩提出疑問:“你一個人守百貨鋪子還行,旅社又誰給你招呼呢?樓上樓下的,分身乏術肯定經營不好呀。”
薑尚青提議道:“那就請扶嬢招呼,我開工錢。”這可把扶芸香給樂壞了,立馬應承下來。
飯後,把轉讓合同及承租合同簽完,預付了定金,薑尚青也算在這棟房子裏面有了一席之地。
翌日一早,付完尾款,正式開啟小老板生涯。
“老板,拿瓶礦泉水。”
“好叻!兩塊錢,謝謝。”
“喂,老板,一盒綠箭口香糖。”
“要得,一塊五。”
“老板,我要一包磨砂煙。”
“馬上,十一塊錢,謝謝。”
……
半天過去,雖然生意不是太好,可但凡來一個人都要喊一聲老板啊。
這感覺……挺好!
如果可以,他其實就想這麼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吃完午飯,扶芸香帶著小妹到鋪子裏面嘮嗑,她現在看薑尚青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這話匣子一打開收都收不住。
聊了半晌,扶芸香突然道:“小正啊,這三樓的租金你也交了,旅社准備什麼時候啟動啊?多拖上一天就得虧一天的租金,我看呀,宜早不宜遲。”
“是啊。”薑尚青說:“可是這百貨鋪子挺纏人的,離不得人。要不我把錢給你,你去幫我購置得了,回頭把票據給我,能對上數就行。”
“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本來就是你聘請的員工。”扶芸香說:“不過這事兒還是交給你叔吧!我要帶好薑二妹,你知道的,我家已經丟了一個,不能再丟第二個,這孩子從生下來到現在就沒離開過我的視線。請你諒解一下!”
“沒問題,怎麼著都行,扶嬢。對了,你先幫我看下鋪子,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薑尚青說完騎著摩托車走了,不久,擰著個黑色塑料袋進來放到方桌上,道:“扶嬢,裏面有五萬塊錢,你交給叔,床、被子、褥子、枕頭、電視等等這些東西,該怎麼置辦就怎麼置辦,回頭賬能對上就行。”
“行。”扶芸香欣然答應,“哦,那這旅社叫啥名兒啊?你得先想個名字,你叔好找人做個廣告牌。”
“名字啊,讓我想想。就叫新屏旅社得了,取改天換地開新屏之意。”
“成,回頭就讓你叔去做廣告牌。”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喲,扶孃,你在這裏啊,我肚皮餓了,煮碗面來吃嘛。”
薑二妹站起身,喊了一聲:“哥哥。”
薑尚青仔細打量,此人身高一米六幾,微胖,身著紅棕色短袖襯衫、西褲、皮鞋,頭圓圓的,頭發不長,自然卷,卷得很厲害,就像電視劇《西遊記》裏面如來佛祖的發型似的,右手夾著個手包,人模人樣,嘴裏嚼著檳榔,社會氣息十足。
扶芸香立即介紹道:“小正啊,這是我好朋友家的兒子,名字叫顧正行,我和他媽媽耍得來,這小子啊算是我半個侄兒。”隨即又對顧正行說:“你帶著二妹在這裏坐會兒,我上樓去給你煮面,這位是獨孤守正,現在是這鋪子的老板。”
“行叻。”顧正行爽快答應,隨手取出一支煙遞給薑尚青,“來,哥子,搞一根。”
“哦,我早都戒了,謝謝!”薑尚青看著顧正行,心裏暗道:“想當年這小子還穿個開襠褲時,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跑,那時候自己幹的招打事兒這小子可沒少參與,不想回來的第二天就遇到。”
顧正行吐出口中檳榔,又從手包裏取出一顆丟進嘴裏嚼起來,再深吸一口煙,表情很銷魂的樣子,“唉,二妹。扶孃剛才提的黑色塑料袋裝的是啥?”
“錢啊。”二妹說:“守正哥哥要開旅社,交給媽媽置辦物品的錢。”
顧正行像是發現新大陸,扭頭盯著薑尚青,“哥,大手筆啊,准備拿我扶孃家房子開賓館啊?”
“哦,沒有沒有。”薑尚青連忙解釋:“就是一個小旅社,不是賓館,我這點實力,哪裏算得上大手筆啊。倒是你,一看就是大老板,做大生意的。”
“沒得、沒得,啥子大生意哦。”顧正行說完取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兄弟,格老子的不給我面子啊,半天才接電話。明天我要從外地調一輛現代索納塔過來,你給我盯死一點哈,車到了要整個接車儀式,隆重一點,聽到沒有?哦…哦…哦…”
顧正行彈了彈煙灰,又撥通一個電話:“喂,兄弟,我景隆車行的顧正行,哦…對,前兩天那輛別克的保險返點還沒有整過來呢……”
“喂,王總,又到哪裏去瀟灑了嘛?哦…哦…那你咋不帶上我啊,我都好久沒開葷咯。哦…哦…你上個月‘放水’如何嘛?哦…哦…幹脆我也整幾十個給你拿去放算咯,哈哈……”(放水,民間暗指放高利貸。)
顧正行電話還沒打完,扶芸香端著一大碗面走了過來,他接過碗,一邊打電話一邊吃面,談的無非都是些關於“錢”的事兒。
約莫半小時後,顧正行終於心滿意足地掛斷電話,扶芸香說:“么兒,現在外面啥人都有,你生意做得大,小心不要被別人騙了喲。”
顧正行聽這話有些不樂意,道:“看我家扶孃說的,我顧正行是誰?在銀沙這個地界上,我都是吃人的人哦,哪個敢動我喲!”接著又對薑尚青說:“哥子,你這個旅社准備弄幾間客房?幾個床位?”
“六七間,十來個床位吧。”薑尚青說。
“怎麼收費呢?”顧正行問。
“單人收費在50元以下吧。”
“這麼便宜。”顧正行說:“你做個鬼生意啊!就算你收50塊錢一個人,天天100%入住率,你的營業進項也才500塊錢,還要除開房租、水電、人工,那每天到你手裏面還能剩幾兩銀子哦。再說還不可能達到100%入住率,平均日入住率有百分之五六十都燒高香咯。”
“沒辦法,我經濟實力只到這裏,投不起高檔賓館,而且,你看這個區位和人流量,做高檔了估計更沒幾個人來消費。”
“那多沒意思。”顧正行說:“我給你說,哥。我現在做車行,周圍鄰居都知道,目前還行吧,這個我扶孃在這兒就可以作證。我呀,馬上准備換個更大更好的地兒開個高端旗艦店,你投30萬進來,占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絕對安逸!絕對巴適!”
“這……”薑尚青著實被嚇了一跳,心想:“這個家夥居然是當年跟在我屁股後面的小屁孩?基因突變嗎這是?”
顧正行見薑尚青猶豫,又說:“沒問題的,你在銀沙縣隨便找個做車行的問問,認不認識我顧正行,你打聽打聽我這個人的口碑怎麼樣?能力怎麼樣?我告訴你,以前我還沒自己單幹的時候,好幾個大車行的營銷方案都是我策劃的,那效果,真是絕啊!”
“還是算了吧。”薑尚青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先把這鋪子和旅社做起來再說吧。”
顧正行見薑尚青不上鉤,扭頭對扶芸香說:“扶孃,先整30萬給我吧,新車行開業後三個月就可以還你,真的。”
“多少?”扶芸香驚訝道:“30萬,我連3萬都拿不出,你讓我拿30萬。”
“怕啥子嘛?”顧正行說:“我姨媽上個月還從銀行貸了十萬給我呢。她都不怕你怕什麼?”
扶芸香:“么兒啊,我是真沒錢啊。”
顧正行:“吹牛,剛才你不是提著個黑口袋上樓,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是錢哦?”
扶芸香:“天咯,那是人家小正購置旅社用品的錢,不是我的。”
顧正行:“他那個旅社不急,你先借給我周轉幾天。”
扶芸香:“么兒啊,這樣做不行的。”
顧正行:“那你借我3萬總行吧,剛才你可是說有3萬喲,扶孃。”
扶芸香:“天哦,我剛才說的是連3萬都拿不出啊,娃娃。”
“那……算了算了。”顧正行起身,摸出電話一邊打一邊往外走,經過檳榔櫃時自己選了一包20元的檳榔,大聲打著電話走了。
扶芸香連忙從兜裏面摸出20元遞給薑尚青,道:“來,小正。這是我侄兒的檳榔錢,你收好。”
薑尚青收好錢,“扶嬢,你這侄兒……挺特別的啊,呵呵……”
“他小時候其實挺可憐的。”扶芸香說:“家裏窮,遭了不少罪,高中沒讀完就出社會闖蕩,本來從小就口齒伶俐,這兩年是賺了些錢,德性也變成了這般模樣。”
“人至賤,則無敵。”薑尚青說:“在這樣一個以金錢論成敗的年代,這種人還是有一定市場的。”
“人至賤,則無敵。”薑家二妹問道:“守正哥哥,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薑尚青摸了摸二妹的頭,道:“意思就是當一個人臉皮厚到一定程度,就會變得很厲害。但你是女孩子,要多讀書,要保持矜持哦。”
扶芸香語重心長地說:“是啊,不過我還是更喜歡你這樣的孩子,要是我也有這麼一個兒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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