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數日,趙脩每日早出晚歸,不是在尹鐸府上,便是在晉陽城外場勘,因他無官職身份,只是從旁協助,由尹鐸指派基層官員籌備建築工事;有時候忙得錯過吃飯時間,但無論多晚,趙凝總會吩咐廚房為他備著一份餐食。一日,趙脩回到府邸,被院落中傳來的一陣琴音吸引,循聲而去,原來是趙凝正端坐在廊下石几前,撫著一把五弦琴,那曲音淺淺低迴,宛如暮春時分山泉間的清響,又似孤雁徘徊的呢喃,帶著些許思念與傷懷,撩動人心。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pXGvJGQTK
「阿凝,這麼好興致。哪來的琴?」趙脩駐足,靜靜聽了一段,這才出聲喊她。
聽到他的聲音,趙凝笑著回眸,彷彿剛才的愁緒都不存在一般,「阿脩哥哥,今天這麼早?我去叫人幫你準備晚膳。」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ZIoFvIEwo
「送來這便好,我還可以邊聽妳彈琴呢。」趙脩走近,目光落在那古琴上,琴身流露出歲月沉澱的光澤,琴面刻有簡約的山水紋飾,他手指輕輕掠過琴弦,泛起一聲低沉的共鳴。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LMqSdEiHA
「來晉陽前,父親跟我說,當年他將先父書房中的遺物,鉅細收藏在西院的一間屋裡,讓我去看看,這把琴,就是在那屋中尋到的。」趙凝輕聲地說。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k5EytJS4N
趙脩知她睹物思人,輕輕拍拍她的雙肩,這時碧珠端了晚膳來,趙脩於是坐到了趙凝對面,「妳說,我聽著。」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UdhpJc0AH
趙凝右手支頤,目光低垂看著古琴,「這幾日,閒來無事,我便把屋內阿耶留下的,建城之初寫的日記,還有幾卷他讀兵書的註釋心得,都細細讀了遍,突然……好生想念……」說到最後,眼角隱隱有著淚光。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uYiPVyCDr
趙脩默默放下筷子,握住趙凝覆在琴上的左手,「傻阿凝,妳還有我們啊。」趙脩柔聲安慰,但我們這個詞,到底誰是我們?這種孤獨感其實自己也並不陌生。望著她沈默了半晌,想來妹妹是觸景傷情了,「再過幾天,籌備工事告個段落,我打算跟尹先生辭行,父親交代我要前往常山,說是有寶符藏於常山之中,要我去尋。妳呢?要跟著我前往,還是留在晉陽?」趙脩眨了眨眼,故意問道。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On0Yi2C2a
這番話果然成功地轉移了趙凝的注意力,她抽回手抹了抹眼淚,「我當然要跟你前往啊!只是,什麼寶符?」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pwoqjSCd0
趙脩望著她輕笑一聲,「不知道,叔光還特地跑來告訴我,根本沒什麼寶符,別瞎忙活了。」可見父親也曾叫趙叔光去尋過,只是無功而返,自己這個父親,性喜給人下套佈局,如今這個寶符,卻又是什麼?他頓了頓說:「不過,父親一定有他的深意。」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zPfeHjNai
「那,我們什麼時候要走?我整理整理,這……這琴?」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7b2QjsSsR
「去常山的路,險峻多山,可能也不便乘馬車了,這琴,先留在這吧,我們還會再回來。」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OQabr9FOE
「嗯,那我可要好好練練我的騎術了。」趙凝歪著頭露出自信的小表情。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AQBonFuay
趙脩見妹妹傷懷之意淡了許多,便繼續用完晚膳,回到房中,給趙鞅寫了封信簡,報告晉陽冶鑄進度,以及提到途中遇到子峘跟疑似馬匹私易之事,但對於子峘騷擾妹妹的環節就略過不提,寫完將信簡用絲繩纏繞數圈,打上一個緊實的結扣,交給兩名親衛送回新絳。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lGH9AYV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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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隔兩日,趙脩拜別了尹鐸,帶著趙凝以及張熙等五名親衛心腹,朝東北方往常山去,由於是趙鞅私下交付任務,趙脩不願張揚,僅帶少量人馬以免引人注目。這一路多山,道路顛頗,趙凝雖行得吃力,但卻從不叫苦,倒是趙脩體貼妹妹,遇到平緩的山坳處就多抓了些時間休息。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KZomnTxQB
「這不來走一遭啊,還真不知北方有此險阻之路。」張熙抬頭望著前路兩側山岩峭拔,不禁感嘆起來,雖已是三月,但此處比晉陽更加北邊,寒風呼嘯,遠處的山頭似還覆著冬雪未融。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SGTr7C48e
趙脩取出了張用獸皮精制而成的地圖,鋪在膝上查看,沿著墨畫的線條,目光盯著這條呈西南至東北走向、由勾注山與夏屋山群峰相連而成之常山山脈西段,是與北方的代國、林胡、樓煩等遊牧部落的天險阻隔,以及自己等人正走在此群山南側的狹長山道,「轉進前方此道,再行半日,應就到了。」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q9F7Os6y0
眾人應了聲,繼續前行,此間山路又更狹隘,盤旋崎嶇;忽地,前方轉彎處,繞出三人,皆騎著馬,為首一人,前些日子在晉陽見過,卻是在趙氏宗祠打翻水桶的那雜役。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V4TEHrWNz
趙脩心生警惕,朝張熙等打了個手勢,自己裝作沒認出,拱手抱拳問道:「這位兄台是當地人吧?請問前方是否有客棧等落腳之處呢?」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RSd5zveRc
「小子少廢話,我趙粟,邯鄲氏之後,今天要你們死得明明白白。」邯鄲趙氏,便是十年前趙鞅設套殺害的邯鄲午,進而引發邯鄲趙氏對趙氏本宗的宣戰叛亂,最終導致了後來的晉國六卿內戰。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AQEkKtsAM
但,內戰之後,邯鄲趙氏已被徹底剷除乾淨了,這趙粟又是打哪冒出來的?什麼時候開始潛伏在晉陽的?趙脩來不及細想,又聽見後方馬蹄聲急促,三名埋伏者從山路下方殺出,攔住了隊伍的退路。趙粟冷笑一聲,從馬背上抽出彎刀,大喝道:「動手!」
一箭破空而至!
趙脩本能地一拉韁繩,卻發現那支箭的目標,竟是朝著趙凝而去的!他心中大駭,一把跩住趙凝右腕,將她拉扯下馬,說時遲那時快,羽箭挾著尖嘯聲貼著她的肩頸擦過,將她身披的雪白狐裘,死死釘落在地面。趙凝嚇得魂飛魄散,連驚叫聲都忘了呼喊,伏撲在地,張熙反應也是極快,取下馬背上的弓箭,搭著朝山壁上就是一箭,正中那偷襲之人的眉心,那人身體緩緩歪斜著倒下,滾落峭壁。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f0QTNkLVR
「殺了董安于的女兒,為我邯鄲氏報仇!」一聲怒吼在山壁間迴盪,趙粟高舉彎刀,騎著馬朝趙凝衝去,刺骨寒風挾帶著血仇的恨意直撲而來,在邯鄲氏的眼中,董安于便是獻計給趙鞅誘殺邯鄲午的罪魁禍首,在晉國,首禍者死,這可不?他董安于畏罪自縊,但邯鄲氏卻被趕盡殺絕了,這血海深仇,絕對不能讓董安于的兒女還活在人世間。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loIkIqeLA
「躲好!」趙脩低聲急喊,一把握住馬側的青銅戟,帶馬迎了上去,戟刃寒光畫出,格擋住趙粟的彎刀去勢,趙粟臂膀發力,彎刀斜斜劈向趙脩馬頭,趙脩穩穩握住戟桿,順勢挑開刀鋒,再將戟刃側翻,借著長兵器的優勢,一擊掃向趙粟腰腹,趙粟急忙一拽韁繩,身子後躍順勢下馬,趙脩正是要將他逼下馬,縱身一躍,手中青銅戟趁勢向他劈下,趙粟連忙彎刀回防,將趙脩的攻擊卸去。
刀戟不斷交擊,金屬清脆的撞擊聲迴盪在山間。趙脩顧不得自身安危,趙凝就在他身後,他只能死死擋住趙粟,一邊對付趙粟兇猛的進攻,一邊飛快地環顧四周戰況。
張熙與戬也跟趙粟身後的兩名殺手纏鬥在一起,隊伍後方三名親衛對付另三個襲擊者,雙方兵刃交擊聲此起彼伏;一名親衛與敵人纏鬥之間,岩壁上又出現一名弓手,逮住了機會射中親衛小腿,親衛踉蹌半跪地,血瞬間染紅了地面泥土。張熙大吼一聲,揮刀迅猛斬落一人,回身幫擋解了那名親衛的危機。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18bqpZ3RA
「廢物!目標是那女的!」趙粟憤怒朝山壁上一喊,敢情是那名弓手慌亂,箭來就射,忘了趙粟事前囑咐的作戰目標。
東側山壁上的弓手再度搭箭,弓弦繃緊的聲音令人心驚,趙脩發狠持戟猛下殺招,刺傷了趙粟右臂,逼得他節節後退,趁此空檔,他飛身上馬,一把將趙凝也拉上自己身前,高處不知道還埋伏幾個弓手,得先離開此處險地再說。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ojx3Rj88V
「抓緊了!」趙脩低聲說,目光冷如寒刃,策馬向前突圍而出。
張熙彷彿與趙脩心有靈犀般,焦急地高聲大喊:「快走!」揮刀一擊,將一支射向趙脩的羽箭砍落。
趙脩回頭望了張熙一眼,咬牙不再猶豫,帶著趙凝,縱馬奔向山路深處。
趙粟與另一名殺手見狀,顧不得張熙等人,躍身上馬,緊追趙脩而去。張熙欲阻攔,無奈被兩人死死纏住,他手中長刀翻飛,揮舞間濺血不斷,但那兩人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將他拖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趙粟等在視線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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