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初五,飛雲帶月。
湖前長亭,燈月相映。
此時此刻,已是延平大學盃一戰的二十日之後,在嘉義山區的一處私人宅邸之中,一名身著黑色連身披風,臉蒙面紗之人,正站在庭院中的涼亭之下,獨自靜靜的觀賞亭前湖面所映照出的月夜美景。
突來一陣微風輕拂,燈影隨之搖曳,待燈火平靜之後,亭下默然多了一人。
一個像是乞丐的胖子。
胖乞丐穿著一件破舊的條紋上衣,以及一條滿是污漬、已經髒到分不清是什麼顏色的七分褲,身材頗胖,一頭亂髮在微弱的燈光下看不出是否有洗乾淨,倒是鬍渣已經多到相當雜亂的地步。
胖乞丐緩緩的走向椅子,也不等亭中黑衣人邀請,就自個兒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玻璃瓶台啤一飲而盡,完全不把黑衣人當作一回事,一瓶接著一瓶的喝著。
等到那乞丐喝了半打之後,黑衣人終於開口說話,但他依然是背對著乞丐,看著亭外的湖光月色。
黑衣人:「中龑啊,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把我的酒都給喝光了?」
原來這乞丐,便是江湖上有名的丐幫中元堂堂主,「目無王法」衛中龑,他的棋號稱是野戰圍棋界的一朵奇葩,但他的人,卻像是鮮花下的牛糞一樣,雖其貌不揚,但是異常的有深度。
此時衛中龑聽了黑衣人的話之後,怒氣突然一股腦的全部爆發出來。
衛中龑:「你還有膽子問我!」
黑衣人:「怎麼,這件事跟我有關嗎?」
衛中龑:「怎麼會無關!你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了嗎?」
黑衣人:「哦?你是說那件事情,哈,你太衝動了。」
此時衛中龑突然將手中的台啤空瓶擲向黑衣人,只見黑衣人頭也沒回,身子就猶如飄移一般的向一旁滑去,躲開了衛中龑所擲的空瓶,而那台啤空瓶卻是一路直飛到湖對岸的樹林之中,才因擊中樹木而散碎一地,此擊足見衛中龑功力之驚人。
衛中龑見黑衣人躲開他的攻擊,火氣變得更大了。
衛中龑:「你還敢躲,有本事放老子鴿子就要有種挨老子揍!」
黑衣人:「你先冷靜,讓我解釋給你聽,為什麼我沒讓你去辦那件事。」
衛中龑:「說!要是讓老子不滿意,管你是暗黑王座還是暗黑棋聖,老子照樣打得你狗吃屎!」
黑衣人:「那我就直說了,其實是我另外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這件事剛好只有你能做得成,為了讓你養精蓄銳,才只派蘆洲小刀去支援。」
此時只見衛中龑一臉驚訝,似乎完全沒料到黑衣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衛中龑:「你早說嘛!早知就不拿瓶子丟你了,哈哈哈!」
黑衣人:「這無所謂,重點是你有工作可以做了。」
衛中龑:「說吧,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黑衣人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以一種十分穩定的手勢將信向背後一拋,只見那封信以相當平穩的狀態,緩緩朝衛中龑飛去,衛中龑伸手去接。此接非同小可,凡是受過嚴格中國武術訓練的人都應當知道,信紙要於空中平穩飛行,其周身必定夾帶相當大量的無形氣勁,然而衛中龑這平凡的一接,卻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其力道掌握之恰到好處,實在令人驚歎。
黑衣人:「你照著這信中的地址,去找一個擁有九本真經『天龍圖』的人。」
衛中龑打開信封一看,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衛中龑:「雪霸十峻天淼峰……峰頂的雲池凌舍!」
黑衣人:「不錯,正是雲池凌舍。」
衛中龑:「那天龍圖持有者莫非是……『護龍之天』林士緯!」
黑衣人:「完全正確。」
衛中龑:「那『碁經眾妙』跟『發陽論』那邊……」
黑衣人:「已經有另外的人去處理了。」
衛中龑聞言身體不禁微微顫抖,黑衣人以為是雲池凌舍的海拔太高,衛中龑會怕冷所以發抖不想去。
黑衣人:「怎麼,你怕冷所以不想去嗎?」
衛中龑:「怕個屁!老子現在興奮得要死!能對上當今業餘圍棋界頂點的人物,就算攝氏零下四十度我都照樣去!」
黑衣人:「那好,你即刻回去整隊準備吧。對了,再提醒你兩件事。」
衛中龑:「哦?什麼事?」
黑衣人:「雲池凌舍平均氣溫是攝氏零下五十度,還有,我不是暗黑王座也不是暗黑棋聖,我是暗黑本因坊。」
衛中龑:「……」
衛中龑不願再理會黑衣人的冷笑話,逕自施展輕功飛奔而去,等衛中龑遠去之後,亭外的樹林這才走出一人,此人手搖紙扇,風度翩翩,在月光映照之下,屠手書生黃鑑慧的面容顯出無比的自信。
黃鑑慧漫步走進涼亭之中,也和衛中龑一樣,為自己倒了一杯台啤,坐在同一個位置上的前後兩人,一人粗獷豪邁,一人優雅飄逸,同樣飲酒,兩種風情。
黑衣人同樣等黃鑑慧喝完杯中的酒,才開始兩人之間的對話,然而此次對話的內容,卻是語帶玄機。
黑衣人:「你來了,坐。」
黃鑑慧:「請。」
黑衣人:「這次的消息可靠性如何?」
黃鑑慧:「我確認過了,沒問題,兩個消息來源互相對照之後,確定是這個佈置沒錯,只是……」
黃鑑慧語帶保留,並非是對自己已確認過的消息有所懷疑,黑衣人似乎也看穿了這點,回答直接點破黃鑑慧的心思。
黑衣人:「你是對於我派衛中龑去處理天龍圖而有所不滿嗎?」
黃鑑慧:「不錯,我實在是不怎麼信任他,雖然他的功力深不可測,要料理郭嘉可說是易如反掌,但他這個人沒什麼格調,難保他不會自己奪了天龍圖後就佔為己有,到時候反而會是個麻煩。」
黑衣人:「鑑慧啊,你放心吧,我根本就不擔心他會私吞天龍圖,因為以他的野心,是絕不會只滿足於一本真經而已。」
黃鑑慧:「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擔心?難道他的一舉一動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面對黃鑑慧的疑問,黑衣人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再說什麼,黃鑑慧對於這樣的回答,實在是無法放心,決定要追問下去。
黃鑑慧:「你這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希望你能講清楚。」
黑衣人:「既然如此,你看完這個,就會知道我為什麼不擔心。」
黑衣人此時終於轉過身來,坐至桌旁,將一份文件遞給黃鑑慧。
黃鑑慧萬分疑惑的接過文件,他不斷猜測著這份文件的內容,他覺得這可能是關於衛中龑的私密資料,也可能是林士緯與衛中龑的戰力分析,甚至可能是一份安排自己進行埋伏的計劃書,或只是白紙一張。
黃鑑慧甩開紛亂的思緒,他知道無論自己想得再多,終究要打開一看才能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於是他緩緩翻開文件,看了內容幾秒之後,突然露出極為震驚的表情。
黃鑑慧:「這是!」
黑衣人:「這是我多年以來收集整理的真經相關資料,所有的文獻源頭都指向了一件鄉野奇聞,而此奇聞若是為真,只要那八本真經能夠順利收集齊全,日後我暗黑圍棋界要一統世界圍棋勢力,將是指日可待。」
仔細看完整份文件之後,黃鑑慧便完全相信了黑衣人的說法,因為九本真經所牽涉到的秘密,實在牽連太廣,若是真能完全掌握之,要吃下全球圍棋勢力簡直是易如反掌。
黃鑑慧:「的確如此,而且我終於明白你為何會不擔心衛中龑,因為不論是誰收集到這些真經,只要你在現場,結果都將一樣。」
黑衣人:「嗯,既然你已經明白,那北儒俠那邊就交給你處理,蒼獅那邊也順便幫我通知一下吧。」
黃鑑慧:「這沒問題,至於蔡沂霖跟碧青玳他們,你有什麼打算?」
黑衣人:「蔡沂霖就先讓他好好修養吧,這陣子辛苦他了。至於碧青玳與溫冶婷,她們對於大局並無影響,此時也不適合額外花費人力去搜捕,暫且饒過她們,等大事已成之後,再來慢慢玩弄她們兩個。」
黃鑑慧:「是,那我即刻去處理發陽論。」
黑衣人:「去吧。」
黃鑑慧:「對了,跟你提個議。」
黑衣人:「怎麼了?」
黃鑑慧:「下次別再喝台啤了,面對如此美麗的月色,不來杯蘇格蘭威士忌,並且吟詩作對一番,豈不是煞了風景?請。」
黃鑑慧說畢作揖告辭,亭中再度只剩下黑衣人獨自就著杯中啤酒,欣賞湖光月色。
黑衣人:「是啊,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我又何嘗不想來杯香醇的威士忌呢?也不想想是誰每次都空手來我這喝光我的酒,哈!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今日,我就用這剩下的台啤,敬你們這些九本真經持有人。」
黑衣人舉杯敬了天上一抹彎月,一口飲盡杯中的啤酒,然後拿起桌上那瓶剛開的啤酒,瓶口對著湖面順勢甩了個半圓,瓶中酒液便化為一道弧線,墜落湖中,當酒液接觸到湖面的那一剎那,酒液瞬間爆發,頓時掀起滔天巨浪,直往對岸奔騰而去。
黑衣人:「蓮華捕命玄鬼手,俠隱夢死誰護龍。東湖百曉生當年就已經把線索說得一清二楚,他早就算出八本真經將會在這個世紀齊聚一堂,解除當年的封印,只要能讓這八本真經聚在一起,圍棋界將盡入我手!護龍之天,這次我要讓你連頭髮都護不了,哈哈哈!」
時間回到四月一日當天,鄭翔基在曾啟豪手術完成之後,即刻邀請啟川醫學大學眾人參與一個月後的「圍棋天下會」,閻王敵陳冠霆也答應,屆時必會召集啟川醫學大學重要幹部前往共商大計。
而原本尚未比完的延平大學盃,也因此臨時中止,洪敬堯請當時未被捲入事件中的年輕社員們,以集體食物中毒的理由,瞞過了當時被碧青玳與溫冶婷迷暈的參賽者,順利挺過停賽危機。
四天之後,眾人順利康復出院,曾啟豪雖因傷勢較重,暫時無法運動元功,但已能自行起居,洪敬堯也就同意他先回台南養傷。
虛竹因為與蔡沂霖比拼內力虛耗過度,出現暫時性的功力全失,根據物理治療科主任諧星許帛堯的說法,即使是有易筋經的幫助,也需要兩個月的復健以及適當的健康管理才能完全恢復。
楊瑋、郝南嘯與曾遭高則因化功散未及時處理的關係,損失了部分的功力,要想恢復原有狀態已不太可能,但好在是三人功力深厚,只要不是遇到如蔡沂霖一般的超級高手,自保仍無多大問題。
南帝郭又勛則是單純的昏迷外加小感冒,醒過來之後便無大礙。
眾人出院當天晚上的社課,鄭翔基與林鋒旻便向逸仙大學眾人說延平盃發生的事情,以及從延平大學等人之處所交換而來的情報,郭嘉與游柏恆也報告了文化盃當天的情形。
兩相對照之後發現,暗黑圍棋界已經開始全面進攻,全台大大小小的比賽似乎都可見到暗黑圍棋界的蹤跡,因此,鄭翔基便向大家說明關於「圍棋天下會」的構想,以及自己即將去拜訪業餘圍棋名士蒲累的事。
鄭翔基:「我想現在大家都已經了解目前業餘圍棋界的狀況了,由於暗黑圍棋界的出現,會危害到本已勢弱的台灣業餘圍棋生態,因此,我們逸仙大學圍棋社身為業餘圍棋界的中堅之一,有義務向大家說明這個現況,並且擬定對策,以終止暗黑圍棋界對於社會的危害。所以,我打算召開『圍棋天下會』,邀集天下業餘界的英雄豪傑前來共商大事,而我也將親自拜訪TGS的主事者蒲累,他也是派克會元老之一,以他豐富的經歷以及過人的判斷,必定可以提供我們一些關於暗黑圍棋界的資訊以及實質上的幫助。」
游柏恆:「嗯,從我與波波對上王光中的情形來看,光靠我們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的,勢必要聯合其他勢力,同心協力抵抗才行。」
林鋒旻:「不錯,而且他們已經拿走延平大學持有的玄玄棋經,為了阻止他們的野心,我們必須盡快找出剩下八本真經的持有者,並且保護他們的安全。」
安熙良:「只是現在我們根本連真經持有者是誰的線索都沒有,是該從何找起呢?」
安熙良所說關於真經持有者的線索的問題,鄭翔基確實也是毫無頭緒,因此他請在場眾人集思廣益,希望能從延平大學事件中找到一些關聯,而郭嘉在思考片刻之後,立刻便有了想法。
郭嘉:「你們聽聽我這說法如何。玄者,黑色也,五行屬水,位居北方。而五帝之一的顓頊其宮城正是位在北方的玄宮,古人稱其以水德為帝,是為玄帝。古有北方玄帝,今有延平南帝,而玄玄棋經搭配上南帝與病皇侯,雙方皆有帝王之氣,玄上加玄,兩者關聯,耐人尋味。」
鄭翔基聽了郭嘉的話之後,微一沉吟,取出密藏的「闇然而日章」寶扇,思酌片刻,忽然向棋盤上堅定的一敲!
鄭翔基:「嗯!根據玄玄棋經以及持有人南帝之間的關係,我們大致上可以推斷真經持有人的外號多少會與真經有所關聯,我們可以從這點著手。」
游柏恆:「嗯,確實可以從這點下手,不過你現在手頭上有類似的名單可以參考嗎?我對社交方面比較不熟。」
鄭翔基:「這不是問題,別忘記之前有個網站收集了各地區重要棋戰的得獎者資料,編撰成『業餘戰神排行榜』,我們可以分頭找尋目前業餘戰神排行榜上,大專界名列前茅的人物,他們之中多半有九本真經的持有者,只要我們能及時找到他們並邀請來圍棋天下會,下一步就容易得多了。」
游柏恆:「好!那嘉義那邊的高手,我會請庭熙幫忙連絡。」
鄭翔基:「台南高雄的部分就由余劍弦跟我負責,東部交給安熙良負責,北部跟中部的話有誰比較熟悉嗎?」
余劍弦:「中部不是有白嫦妃白大嬸嗎?可以找她試試。」
鄭翔基:「嗯……那……我來聯絡她吧,北部人我想請砲哥跟啟川大學的人幫忙連絡好了。波波,我剛想到有個很重要的人物,必須交給你去找。」
郭嘉:「師尊請儘管吩咐。」
鄭翔基:「幫我找出『護龍之天』林士緯的下落。」
郭嘉:「徒兒必不辱師命。」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