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與昨天的天氣相反,陽光被雲層遮住,空氣充滿濕氣與悶熱感。
余均宇的腦袋目前一片空白,坐在他旁邊的姚信傑和短髮女孩(後來知道她叫佩珊)也是腦袋一片空白。三個人像失去靈魂的傀儡娃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位穿著警察制服的大叔走進來,他手上拿著一疊資料,跟三個孩子們打招呼後,一屁股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他翻開資料,拿出一張照片,有些猶豫地看著三個孩子,然後清了清喉嚨:
「嗯...接下來要給你們看的照片...可能會有點血腥,如果你們不想看的話...」
「我要看...」姚信傑突然開口,把均宇和佩珊嚇了一跳。
「好,那其他兩位...」警察大叔似乎要徵求他們兩個的意見,均宇點著頭,而佩珊則是一邊瘋狂搖頭,一邊從座位上站起來,似乎想要離開這個空間。
「佩珊同學,那麻煩妳跟著門口的女警官先到外面,等等再請妳進來。」
佩珊離開了。均宇不安地看著姚信傑:手臂爆出青筋、全身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憤怒而不停顫抖、眼神跟均宇還有佩珊不同,雙眼瞪著前方、牙齒一直發出奇怪的喀喀聲...。
雖然想知道姚信傑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均宇很清楚,現在一點點的小動作,都會把姚信傑的怒火點燃,所以他選擇沈默。
「這是,莊文婷被發現的現場狀況。」
警察大叔把照片推向均宇與信傑。
余均宇才看了一眼,就把臉轉到別的地方去,手捂著嘴,一股噁心感從胃部衝到喉嚨,如果沒有忍住,均宇就要直接吐在地板上了。
姚信傑倒是相當鎮定,只是臉色變得比剛剛還要蒼白。
「很抱歉一大早就把你們找過來,但是我想你們幾位應該是最後一個見到莊文婷的人。死亡時間是凌晨一點,死因不用我說,兩位剛剛都看到了,死者是被尖銳物體劃開胸口,取出心臟後,流血過多致死。」警察大叔的語氣意外的平淡:「發現屍體的是一個偷東西的慣犯,剛開始以為只是醉倒在路邊的女人,結果發現是具屍體,附近的鄰居發現才趕緊報警。」
發現屍體的地點在學校附近的市場,根據警察大叔的描述,現在市場所有的人都在接受盤問,讓均宇不禁擔心起雜貨店的阿姨。
「找出兇手了嗎?」姚信傑的聲音把整個空間的溫度降到最低,從聲音判斷,這張照片沒有讓他受到一點驚嚇。
「死者的死亡時間在凌晨一點,但是屍體被發現時,已經是凌晨四點的事情,所以...」
「一點線索都沒有嗎?」均宇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們甚至連市場是不是遇害地點都還保有疑慮,所以...」
巨大的聲響來自姚信傑,他失控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用力地拍著桌子,怒視著坐在對面的警察大叔,站在辦公室外的員警們急忙趕來,並要求他冷靜。
「你們不是警察嗎?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情卻還是這種散漫態度!」
「姚信傑...」
余均宇抓著姚信傑要他冷靜,但是反而被姚信傑一個肘擊撞到額頭,當場腦袋一陣暈眩,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模糊,他看到姚信傑失控的往警察大叔撲上去,員警們一湧而上把他拉開...
現場的吵雜聲漸漸地變小...取而代之的是啤酒杯碰撞的聲音,地點是居酒屋,余均宇正在跟坐在對面的莊文婷碰杯。
時間是晚上八點,一夥人在捷運站集合後,一起來到這家居酒屋店,熱鬧的吵雜聲震耳欲聾,要跟對方說話都要大吼大叫的音量才能聽清。
莊文婷今天穿著簡單的淡藍色洋裝,佩珊則是清爽的白色上衣與牛仔褲,兩個人雖然是朋友,但是個性與打扮完全不同。莊文婷一舉一動都非常溫柔,佩珊則是傻大姐型,動不動就弄翻茶水與熱湯,讓坐在旁邊的余均宇一直用毛巾幫她擦拭桌面。
「佩佩真是的,怎麼還是改不了這種少根筋的毛病呢?」莊文婷用撒嬌的聲音說著。
「別糗我了。」佩珊紅著臉看著拼命在幫她擦拭的均宇:「真的很抱歉,笨手笨腳的。」
均宇沒有說話,只是點著頭。這已經是佩珊第三次弄倒飲料了。
「哈哈哈哈,佩珊真是可愛,對吧?均宇?」姚信傑又把話題丟給均宇,均宇有點不高興地瞪了一眼姚信傑,要不是因為這個傢伙硬抓著他來,現在的他可以收看八點的偶像劇,悠悠哉哉的吃著泡麵什麼的,而不是幫這個傻女人收拾桌面。
「不過,鈞宇真是溫柔呢。」莊文婷溫柔地看著鈞宇,讓他忍不住打起冷顫,另外一邊則是感受到姚信傑嫉妒的眼光。
等到啤酒點了好幾輪後,四個人開始有些醉意,連鈞宇都開始覺得坐在對面的姚信傑和莊文婷從一個人分成四個人,接著又變回一個人。反而坐在他旁邊的佩珊完全沒有被酒精給打倒,對著經過的服務生再點了一杯生啤酒。
「我縮(說)拉!」姚信傑說話開始口齒不清了:「偶們來玩個遊戲吧!」
「真是的!」莊文婷的臉頰被酒醺得紅通通,他用手拍了一下姚信傑的背:「信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開始要玩奇怪的遊戲呢!」
「誒?該不會要玩國王吧?」佩珊有點嫌惡地看著姚信傑:「真差勁欸。」
「玩真心話大冒險拉!」姚信傑大聲的說著:「怎麼樣?均宇?敢不敢玩啊?」
余均宇感覺到世界在旋轉,只是隨便的點個頭表示沒意見,基本上他根本沒聽到姚信傑說的話。
「畢竟我們只有四個人,就猜拳決定第一個是誰吧!」姚信傑充滿鬥志的把手肘放在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來吧!一次定輸贏!」
佩珊有點疑惑地把手肘也放在桌上:「真是的,我不太喜歡這類的遊戲。」
「有什麼關係嘛!佩珊!」莊文婷說著:「哎呀,不過均宇好像已經恍神到另外一個世界了。」
余均宇開始覺得想吐,他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臉面對著地板。
「欸!余均宇!你到底要不要玩啊!」姚信傑很不客氣地往他的頭上拍了一下,但是均宇完全不痛不癢,只是用剩餘的力氣搖著手,表示不參加。
「真是不合群欸!好吧!就我們三個玩!剪刀石頭...」
余均宇感覺頭痛,他看著桌子底下,莊文婷的腳一直碰著姚信傑的腳,這樣挑逗的接觸,讓他更想反胃。
他很想趁著酒意告訴姚信傑,坐在他旁邊的不但是個超級拜金女,他還睡了好幾個男人。除了學校的學長學弟們之外,他在外面也跟有錢的老男人睡,用這個方法賺到不少的錢,姚信傑只是其中一個目標而已。
「啪嗒!」
一個女用的皮包掉在地上,包包因為撞擊,東西灑了一地。
「啊!真是的!看我笨手笨腳的!」
是莊文婷的聲音。
均宇看著地上的掉落物品:一個化妝包、悠遊卡、口紅、錢包...還有一張名片...
非常熟悉的名片...
「我幫你撿吧!」姚信傑彎下身,幫忙收拾包包。
「不,我自己撿。」莊文婷急忙阻止他,並逐一把東西塞回皮包...包括那張名片。
「真是的!」佩珊用半嘲笑的口氣對著文婷說著:「文婷自己也笨手笨腳的啊!還說我呢!」
三個人開心的笑著,均宇則是閉著眼睛開始休息。
他聽到佩珊被姚信傑要求去搭訕隔壁桌的大叔,聽到莊文婷說著她的初戀,也聽到姚信傑因為無法達成佩珊的任務:要求他跟走過來的男服務生大聲求婚,而被迫喝了三杯啤酒...
他也聽到...姚信傑趁著醉意,跟文婷告白了...
吵鬧的居酒屋,耳朵卻只聽到莊文婷害羞地答應,姚信傑緊張的講話結巴,以及佩珊在旁邊咻咻的糗他們兩個。
余均宇用力地搖著頭,想要把這些吵雜的聲音給甩掉,等到他冷靜下來時,姚信傑已經被幾個員警壓制住,並乖乖地坐回位子上。
而他自己也在警察大叔的攙扶下坐回位子上,並喝下他們遞上的開水,外加一個冰敷袋讓他敷在腫脹的額頭上。
「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線索,畢竟這並不是第一起案件,這個月已經有好幾起兇殺案,屍體的共同點都是心臟被挖出。但是屍體上一個指紋也沒有, 再加上屍體發現的地點都剛好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警方也很難找出線索...」警察大叔的口氣相當沈重,讓坐在對面的兩個人只能靜靜地聽著。
這表示,警察一點線索也沒有,整個案件呈現膠著狀態。
「唯一讓我們有些好奇的...是這個。」
警察先生拿出一張名片,正在敷冰袋的余均宇瞬間張大雙眼,但是似乎怕自己的反應太過明顯,馬上用冰袋把自己的表情藏起來。
「這是張白紙。」姚信傑鼻子哼了一聲,把裝著白紙的證物袋拿在手上晃了幾下:「這算什麼證據啊?你們警察的能力就只有這樣嗎?」
余均宇把冰袋往右邊移開,他盯著那張名片...蘆葦之花。
「不過,這張紙一直都抓在莊文婷的手心裡,鑑識人員花了一些功夫才把他取出,結果只是一張白紙...未免也太奇怪了...」警察大叔表示出他的疑惑,本來很激動的姚信傑也陷入沈思。
『蘆葦之花 蛋糕店 營業時間:9:00 am~ 17:00pm 電話:xxxx-xxxx,歡迎訂位。』
余均宇緊張地在腦海中閱讀著這些字,抓著冰袋的手越來越用力。
他想起昨天在居酒屋時,掉在地上的那張熟悉的名片;他想起凡遞給他的那張名片,周圍勾勒著花草與藤蔓的花紋。
「啪沙!」
余均宇手中的冰袋承受不住抓的力道,整個冰袋破掉,冰水淋了均宇整個頭與身體。
姚信傑與員警們幫他整理與擦拭時,他的腦海裡,只出現一個人的笑容。
那撫媚,卻又帶點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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