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紫微始終記憶猶新。
那時的他,還是神采非凡,雍容自信的少年。打從有記憶以來,便已是天都聖母心愛的義子,被諸神們敬奉為──紫微星爵。
紫微記得第一次與他相遇時,他還是個白淨的小不點。
紫微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這樣空靈絕塵的容貌實在少見。「我說司命老頭,這小仙子生得不差,不妨撥到本爵宮裡得了。」一想起紫宸殿裡那些粉黛仙娥,他瞧了就生膩。
司命神趕忙陪笑道:「這事兒小神可作不了主,這還得向聖母娘娘請示。」此語方落,司命神便自覺多此一舉。想他紫微星爵深得聖母寵愛,莫說一個仙娥宮婢;就算是將整座靈池桃林賜予紫微遊憩,想必聖母也不做二話。
果不其然,紫微嘴角輕揚。「那成,回頭我同母后說去,你先把人送到本爵宮裡去。」
又來了!這樣雷厲風行、要風得雨的急性子。紫微星爵向來恃寵而驕,這是千年來諸神皆知的事兒。
不過,眼前這孩子可不一般吶!司命神暗暗叫苦,開始後悔真不該經過這條道路。
「不敢隱瞞星爵,此子非是小仙子,乃為北斗星君的幼子。」
喔!所以說……不是小仙子,倒是個──小仙童。
紫微不禁面生困惑,想那北斗星君橫臉環眼,他那前幾名孩兒也是良莠不齊、拐瓜劣棗,這回倒是生出一個模樣剔透的孩子。
紫微望著他出了會神。而那孩子卻不知眼前之人身分尊貴,面無表情的任由他的凝視。
就是這副淡定讓紫微上了心,放眼整個仙界,諸神見了他,總不免要恭維奉承,他聽都聽膩了。其實,那孩兒並非生來淡然,只因甫自天河誕生,心性猶如白紙一般。
司命神不敢打斷紫微的思緒,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若是星爵沒別的吩咐,小神這便領他謁見聖母娘娘,待娘娘召見後,始能登入仙籍。請恕小神先行告退了。」
紫微慵懶的招招手,獨自走往他處。
隨興轉悠過幾處宮殿,那小仙童的模樣已逐漸淡去,但那氣質仍教他印象深刻;那使他想起心愛的紫兒,他的臉上浮現出少見的溫暖笑意。
紫兒──聖母靈池裡的紫薇仙子,更是他鍾情多年的仙女。
不過,近來聖母以紫兒因果未成為由,禁止他倆相見。害他只能整天無所事事的,惹出些不痛不癢的事端,好四處宣告自個兒的位高權重……好無聊!
打從那日與司命神的偶遇,輾轉又是幾回日月星辰的更替。這日,有一男使來到紫微星爵的宮殿。
立於宮門口的紫微,遠遠就看見青鵹身著黃衫,袖襬綴著翠羽;乘雲而來迎風擺動的姿態宛若飛翔。那是聖母的信使,更是心腹與眼線。
「青鵹叩見紫微星爵,願爵爺聖壽綿澤、矜貴無疆。」青鵹才一落地,便連忙上前討好賣乖。
「本爵近來整日待在宮裡,既不私下凡間、也沒四處闖禍,用不著你來監視。」紫微轉身欲入,對青鵹的殷切視而不見。
「我的好爵爺,您這話可就誤會小仙了。聖母怕您閒來煩悶,特命小仙來此……」
紫微打斷道:「母后既知我生悶,何不讓紫兒來見?見到紫兒本爵就開懷了。」
「喲!爵爺休腦,聖母打心裡愛惜爵爺,怎捨得讓您不開心呢?會這樣安排,也是情有可原。」青鵹服侍聖母數千年,但在矜傲的紫微面前,盡是一副弄臣姿態。
「母后總說紫兒因果未成,可她早在數百年前就已化成人形;你去告訴母后,我不需要紫兒修成什麼天女上仙,只要以目前的姿態與我相伴便可。」他知道,母后就是顧忌紫兒身分卑微,配不上他。
「爵爺,紫薇仙子是您當年自人界摘回的凡花,並非源屬靈池生養;為了讓她盡早化成人形與您見上一面,聖母娘娘已耗損的不少自身修為。然而仙子始終是凡胎,若不靠一己之力修成正果,只怕一離開靈池,便會失去人形。」
聽青鵹這麼說,紫微的不滿稍斂,轉念道:「那容易,本爵搬回靈池去。」
反正他自小就是在那生長。為了紫兒,這宮殿不要也罷!
青鵹忍俊不住,說道:「這話可孩子氣了,天帝見您年歲漸長,愛屋及烏封了這一座放眼仙界,僅次於昊日聖君的宮闕給您居住;再說了,靈池畢竟是聖母與百花仙子們的修行之地,素來是男神的禁地,爵爺留在那,只怕是不妥吧!」
「說什麼男神禁地,你與太鵹、少鵹整日進出靈池,不也來去自如、毫不避嫌?」
「爵爺,我等深受聖母娘娘恩澤,只知盡心報信;而且青鳥一族是鍾情之鳥,若真不慎衝撞了仙子們,亦是不做他想……」青鵹一時語塞,自覺失言。
「哼!除了紫兒,那些俗花凡草,本爵都看不入眼。」
錯錯錯!
青鵹在心裡暗罵自己,怎就在紫微小子思春的話題上轉個不停?他今日來可是另有要務的。
青鵹收起油腔滑調,用較為嚴謹的語調說道:「爵爺就別再為難小仙了,您的心意小仙自會替你轉達給娘娘;不過,在那之前,娘娘有件事兒,要勞煩爵爺走一趟天河。」
青鵹見他無動於衷,逕自續道:
「北斗星君前些日子添了一個幼子,豈料此子卻是個噬母煞星,一出生就吸盡了母親陵魚星的修為;陵魚星因癲狂而漸失本性,現被北斗星君囚在天河裡。聖母擔憂若是有魔界之人介入,只怕陵魚星會棄道成魔。娘娘命爵爺前往調停,避免禍事蔓延。」
「母后神通廣大,動動手指就能顛覆天河,還用得著我逢場作戲?」
「爵爺既然貴為萬星之尊,執掌天河;那天河的事端由您出面較為穩妥。」
是啊!他是執掌天河的紫微星爵,貴為萬星之尊沒錯;可母后不讓他見紫兒,他心裡就是不痛快!
「小仙知道爵爺的心思,但小仙覺得您應該把握這次的機會;這事要是辦妥了,聖母娘娘一個高興,說不定就遂了您的心願。如您所言,娘娘法力無邊,區區小事還特意讓我來傳旨,想必其中另有深意;說不定眼下欠缺的,就是一個賞賜的理由。」
紫微信了青鵹的話,他費了百年的修行,才降伏了近乎入魔的陵魚星。
聖母娘娘差人送來了賞賜,他欣喜若狂的出殿相迎。然而站在青鳥少鵹身後的,卻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小花仙紫薇;而是那個──空靈絕塵的小仙童。
紫微怒道:「怎麼是他!我的紫兒呢?」
少鵹較之弟弟青鵹,更為世故深沉,恭敬道:「啟稟紫微星爵,此乃北斗星君的幼子,聖母賜名──君奉。」正所謂:惟君是奉、惟命是從。
「娘娘恩典,晉封君奉為廉貞星君,侍奉您的左右。」
紫微賭氣道:「本爵不要什麼侍奉,只要我的紫兒,你快去把紫兒給我帶來……」接著一把扯下九旒冠,重摔在地。「你去告訴母后,如果再見不到紫兒,本爵也不要再當這個萬星之尊了……」
少鵹深感不妙,一時也拿他沒辦法。這時,君奉緩步上前,拾起了地上的九旒冠,對著紫微道:「爵爺,君奉曾在聖母的靈池裡和紫薇仙子相處了幾日;您讓我留下,我把她的近況都告訴您,您說好嗎?」
「你見過紫兒!快快快,快跟本爵進殿,仔仔細細的說給我聽。」他像變了一個人,勾著小仙童的頸子,笑吟吟的走回了紫宸殿。
眼見他主僕倆,親熱友好的模樣,少鵹總算鬆了口氣。睿智的聖母娘娘,果然沒看錯人。
這事,也就這麼定了!
看著翩然而歸,正欲前去向聖母述職的兄長,青鵹困惑道:「我實在不懂,這紫薇仙子許給紫微星爵是仙界皆知的事,就不懂聖母娘娘為何再三拖延,弄得爵爺七上八下的。」
少鵹語帶機深,回道:「紫薇仙子雖來自凡間,但卻悟性奇高,身懷療傷的天賦;說不準,她自身就是一顆滋補的藥材,娘娘留在身邊,自有主張。」
青鵹吃了一驚,連忙挨近少鵹,悄聲確認:「二哥,你這說得是什麼話!紫薇仙子已通靈性,斷不可能被當作是藥材給……」
「通不通靈性是一回事,但她本就是娘娘預備贈予紫微星爵的禮物;但這禮最終送不送得成,還得看娘娘的心意。所以我說,你還是好好盯著你的爵爺,別老是讓他惹事生非,擾娘娘清修,知道不?」少鵹倒也不避諱,這靈池禁地,除了他們兄弟三人,何來其他的眼線?
聞言,青鵹嘆了口氣,突然有點懷念起那位,被貶到天邊的前任紫宸殿之主,溫文爾雅的沈雲澤;如今的──北宸星君。
百年後,因上古龍神失蹤一案,天帝派紫微與廉貞下凡追查;於是,又牽扯出另一段,逆龍奪嫡、星君殞落的案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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