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
「這個狀態已經一星期了嗎?」
醫生問我時,我覺得喉嚨刺熱,難以發聲。眼見他熟練地用兩隻手指睜大布萊恩的眼睛,然後毫不疑惑地用手電筒照亮它時,我差點以為布萊恩已經去世了。
因為他的行為就像在確認屍體的情況一樣,完全沒有顧累對方的意願,而布萊恩的雙眼亦空洞無神,彷彿靈魂早就回歸天國,只剩下肉體在現世苟且偷生。
「這個狀態已經一星期了嗎?考倫斯小姐。」看來是發現到我沒有回應,醫生在檢查眼睛後再次追問。我吞了一口口水,然後點頭,回答了「是」。
一星期前,我從警察的手上取回了被注射了過量抑制劑的布萊恩,並決定在他的精神狀態回復過來之前一直陪在他的左右。為此,我向公司請了將近半個月的無薪假期,而警方亦給予了協助,最後終於說服了公司批准我的請求。然而,一星期已經過去,本應早就回復意識的布萊恩卻仍然一臉呆滯,沒有半點意識,看來警方對他所做過的一切都比我想像中要恐怖。
可是,我除了帶他去看警方承認的專業醫生之外就必無他法了。
因為在這個狀態之下,我也不是自由的。「他們會一直監視妳,直至他們認為妳和他再沒有威脅為止。」那個紅髮女性所說的話讓我知道自己必須提高戒備,小心行事。
「唉。」醫生在此時忽然嘆氣,然後在仔細閱讀了布萊恩的病歷資料後說道:「抱歉,我無法肯定他現在是什麼回事。」
「嗄?」我愕然得禁不住發出了這個無意義的音節,好讓他自己我將要責備他的無能。
不過他在我開口之前又說話了。「我看了他的檢查報告,信息素水平早就回復正常,體內亦沒有任何抑制劑的殘餘成分,換言之他現在的情況與抑制劑沒有半點關係,我無法從這些報告裡看出他的有什麼毛病……嗯……」說到這裡,他陷入了沉思之中,約半分鐘後才繼續把話說下去:「不過,根據他過往的經歷,這次事件對他來說應該很像十年前的事。因此我認為或者他在經歷這次事件時,想起了以往的事,使他深受打擊,繼而構成了一種心理障礙,無法回來現實。」
「心理……障礙?」
醫生瞥向我,道:「精神病……這樣說會否能協助妳理解?」
我呆在原地,不知道現在浮現在臉上的表情是什麼。
他一臉苦惱,望回手上的病歷後說:「但是,我不是心理醫生或精神科醫生,無法準確地告訴妳他的精神狀態是什麼回事。換言之,我所說的全都是判斷,而不是確診……妳有聽懂嗎?考倫斯小姐。」
只是判斷,而不是確診。「我明白了。」我答,試著冷靜地接著問:「那我現在應該要找誰來讓我知道布萊恩是什麼回事?」
醫生搔搔頭,想了一想,然後道:「我想妳可以到詢問處問一下護士,據我所知他們有一份專門處理這些病例的醫生清單可供妳參考。」
我聽後立時皺起眉頭,一方面認為眼前的醫生完全不專業,一方面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於是我告訴他「明白了」後,便扶著布萊恩站起身,準備離開。
「不過……嘛,考倫斯小姐。」誰知,醫生卻在我開門前叫停了我,令我轉身回看他。
「什麼?」
醫生盯著我道:「妳同意一個人是由心靈和肉體組成的嗎?」
我眨眼,半晌後才聽懂他的問題。「大概……同意吧。」
他聽後額頭立刻摺出了一條條摺痕。他道:「那我必須告訴妳,我無法從卡特先生的靈魂之窗中找到他的心靈……妳聽得懂我的話嗎?」
我頓了頓,接著看往布萊恩那沒精打采的眼睛,只見應該閃閃發亮的金色眸子現在只像一潭死水般,毫無生氣。
醫生補充道:「如果一個人的心靈已經死去,那他的肉體自然無法在現實中作出適當的反應。因此,若然他現在的狀況真的是來自於心理障礙,那我想帶他看醫生也是無法幫助他的。」
我愈來愈困擾了。我回望醫生問道:「那我應該要怎樣做?」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放鬆了雙肩,然後注視我,道:「我認為妳現在首先要做的是讓他的心靈活過來……妳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任何藥物能夠醫治一個『空心』的人。」
這世上沒有任何藥物能夠醫治一個……「空心」的人。
「妳接下來將會跟他成為伴侶了。若然妳連這也不清楚要怎樣做,那到底誰會清楚呢?考倫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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