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的最北面是一片高聳連綿的雪山山脈,究極的寒冷使無數前往探索的勇者紛紛鎩羽而歸。傳說中,龍的骸骨在那片厚厚的冰雪下長眠。
——《尼法朵拉的一千個傳說》7:1
「報——」
一匹黑色駿馬勢若奔雷,速度像飛馳的利箭般穿梭在王都的中央大道上,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騎乘在上面的男人身覆輕鎧,顧不得驅趕街道兩旁的人群,他一邊揮舞著馬鞭,一邊在疾風中呼喊,一聲高過一聲,幾乎划破天際。
「前線急報——」
遠遠看到一條長長的石橋,在橋的盡頭,一座宏偉的建築物屹立在的花崗岩山體上。沒有花俏的尖型屋頂,大理石制圓拱門,或鮮艷的彩色玻璃窗,有的只是無數瞭望塔和箭樓,裡裡外外將城堡包裹得密不透風。灰白的外牆樸實無華,一些不起眼的綠色植物攀緩在圍牆上,為這冰冷的城堡點綴了少許鮮活氣息。
塔樓上隨風揚著紫羅蘭旗幟。
——這裡是王都諾恩,是維奧雷特王國的最中心地帶。
騎士絲毫沒有減速,一眨眼已經來到石橋盡頭的閘門前,連過三道閘門後,又順利地通過最後一道吊橋。守衛認得他身上帶有的騎士團徽章,一路上暢通無阻。
直至到達了內庭,騎士才猛拉繮繩止住了速度,然後匆匆下馬。
沒有停留的朝著目標邁步,他跨過一層層古老的石階,一左一右的侍從為他推開了議事廳的大門,裡面原本在進行的對話戛然而止。
「陛下,洛克要塞傳來的急報!」
騎士單膝跪下,他的額前覆了一層薄汗,語速頗急:「西部森林戰線已經僵持超過三個月,半個月前,潘索斯軍趁夜發動奇襲,我軍提防不及,導致損傷慘重,按照情報,敵方陣營至少駐有三個以上的軍團!王太子殿下派人千里加急送來的密函,說務必交到陛下手中。」
國王弗里德里希一世接過信件,上面印有自己長子,也就是王太子專用的金色火漆。隨手揮退了侍從遞上的拆信刀,他俐落的拆開封蠟,內容不多,很快就已經看完,卻讓他為難地皺起了眉。
弗里德里希一世的身形高大,金髮藍眸,是典型北部人種的的長相。他年輕時長相英俊,這會兒眼周和唇角都布滿細紋,遙遙看著儒雅和精悍並存,顯得氣度不凡。
軍政大臣放下手上的文件,「還出了什麼事嗎,陛下?」
國王沒有回答,他轉向眼前的青年,問了對方的名字。年輕的騎士俯下頭,「羅伊·康蒂,陛下。我來自拂曉騎士團。」
「弗朗茲派來的人此刻在哪裡?」
「就在距離王都不遠的地方,等候陛下的指示。」
國王沉吟了片刻,隨即吩附道:「你去請斯卡雷特大團長過來。」他又補充,「告訴弗朗茲的人,我會盡快給他回覆。」
這個英俊的年青人再次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國王重新回到長桌的主位,桌面鋪滿了各地呈上來的稅收報告,未被打斷之前,他正在和內閣的財政和軍政大臣商量來年徵稅的比率。
維奧雷特王國位居北方,國土雖然遼闊,但五成以上的土地不適用於耕種,礦產和出口工藝品是這個國家最主要的收入來源,而收入的其中三成又盡數投入戰爭,以獲取更大的利益。以戰養戰,循環不息。
但世上沒有必勝的戰爭,在獲得的同時,也是在失去。
財政大臣見國王一言不發,眉目間疲色難掩,於是招來侍從倒酒,然後親自送到國王面前,「薄荷酒,陛下,可以讓您醒醒神。」
「謝謝,艾維格林。」國王接過酒杯,喝了一口,然後擱在桌上。他揉了揉眉心,看上去似乎精神了一點,「西部戰線僵持不下,弗朗茲提出了增援的請求。」
「王太子殿下並非輕易言敗之人。」艾維格林輕描淡寫地評價道:「更何況戰場無定數,一時的輸贏說明不了什麼的。」
弗里德里希一世自然不是介意這一次半次的輸贏。
弗朗茲是他最信任的兒子,沉穩睿智,英勇善戰,是這個王國最適合的繼任者。當初他主動要求外出歷練,自己不但允許了,還將駐守洛克要塞的月蝕騎士團的指揮權交給了他,也是因為深信弗朗茲的能力——他是打從心底里為這個兒子感到驕傲。
他看向自己按在桌面的手掌,指骨依然硬朗有力,但手背的皮膚正在逐漸鬆弛,或許再過不了多久,這只手的主人就會變得垂垂老矣。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偷走了他的精力,原本燦爛的金髮有一半化作了灰白,他忽然有點記不清自己的年紀了,五十?五十一?
就像是在附和他,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瞬間的模糊,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晴,視線才再度清晰起來,卻無法抑止隨之而來的一鼓暈眩感。
他在暈眩中露出了苦笑,低聲呢喃著:「希望如此吧。」
羅伊·康蒂來到中庭的時候,斯卡雷特大團長正在指導他唯一的學生劍術——說是指導未免有點含糊其詞,身型魁悟的一方步履穩健,另一方則靈活敏捷,兩把木劍不停上下碰撞翻飛,有來有往,比起指導,更像是在進行一場點到即止的練習。
「哈!小子,你要是再長高十公分,剛才那一劍肯定能中!」
斯卡雷特出言打趣,忽然一改沉穩之風,他把重心放在右腳上,猛然向前跨了一大步,身高優勢讓他輕而易舉地壓近,木劍互相擠壓時發出了厚實的聲響。
對方被重力壓得一步步後退,他的腕骨瘦削,握劍的手指白晢勻稱,顯然還是個未長開的少年身型。
少年此刻明明身處劣勢,卻依然冷靜自若,只見他後退一步,巧妙地卸去力度,隨即手腕微翻,一記俐落的上挑,劍尖若閃電般迅速,由下而上的划過了對方的衣襟,最終停在了咽喉的位置。
他保持著劍勢,被汗浸濕的黑髮有幾縷粘在眼前,被他得意洋洋的吹開了,「老師,您剛才說什麼來著?」
斯卡雷特原本贊賞的目光頓時消失,他反手推開咽喉前的劍尖,狠狠的給了少年一個暴栗,在對方的痛呼聲中嘲笑道:「才贏了一場,你得意個什麼勁?臭小子,滾一邊去!」他又覺得不解氣,罵罵咧咧的說:「我看尊師重道這四個字都被你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少年揉著額頭,不滿的頂嘴。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吵著,直至少年的餘光瞥到了另一道身影,驚喜的叫出聲來,「羅伊!」
羅伊原本還在躊躇要怎樣打斷那兩人,這下子問題迎刃而解了。他快步走到了兩人身邊,「大團長閣下,由謝夫殿下。」
由謝夫高興的拍了一下青年的肩,羅伊是他兄長的玩伴之一,兩人在他小時候總會陪他聊天和玩遊戲,可以說是有著亦兄亦友的情誼。
羅伊笑了笑,他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目光當即轉向斯卡雷特,「閣下,國王召見,請您即刻前往議事廳。」
「嗯?找我什麼事?」
「是有關西部森林戰線的事宜。」
由謝夫眼神一亮,西部森林戰線,也就是弗朗茲所在的洛克要塞附近,於是他想都不想就說道:「我也一起去。」
斯卡雷特納悶,「又沒叫你,幹嘛要一起去?」
由謝夫朝自己的老師翻白眼,後者忽然恍然大悟,看著少年雀躍的眼神,不禁失笑,「我看你不是十四歲,是四歲才對,一天到晚就知道跟著你哥哥,丟不丟臉?」
斯卡雷特對自己學生的毒舌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了,由謝夫不以為然的報以一聲響亮的冷笑,木劍被隨手扔到了地上,他拋下一句「我去換衣服,記得等我!」,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出中庭。
閒著沒事,我把原先第一章分拆成三章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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