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還以為旗爸生怕梅酒有毒,所以才會囑咐我不要把梅酒喝下去,但到頭來一切也只是我多想了而已。
旗爸事後跟我詳述,在正式場合下喝梅酒的正確禮儀只能是淺嚐,絕不能喝下所有酒精液體;雖然如此,在日常休閒或與好友知己用餐的時候,此等條例是不適用的。
淺嚐梅酒的意義,並不是仿效中國人年年有餘的思想,亦不是避免賓客醉酒鬧事,而是為了紀念一名英勇士兵所設下來的禮節儀式。
根據野史記載,戰國時代期間,織田信長偏好使用硫磺等材料製作黑色火藥,利用火攻攻打城池。
敵對的謀士看準此點,特意派遣間諜入侵信長的軍營,務求施展一招以其人之道,還以其人之身奪取織田信長的性命。
該名間諜看準信長例行檢查軍火庫之際,點燃火藥的引線,意圖在當場來一個同歸於盡,炸死織田信長。7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JLORr8yMd
但該名間諜點燃了部份火藥後隨即被守衛士兵發現並當場制服,沒能成功點燃倉庫內的所有火藥。
信長得悉事件發生後已命人盡快撲熄被點燃的火藥,無奈當時軍營儲水量並不算多,剎那間根本沒有足夠水源能夠撲熄所有火藥。
一名忠於信長的士兵眼見形勢危急,不慌不忙的找來了一個大型木筒,並把大量燃點著的火藥投進木筒裡,帶同火藥跑向遠離軍營的河水方位。
遺憾的是,該名士兵還沒到達水源位置便已被當場炸死,但其犧牲促使爆炸的波及範圍遠離軍營位置,大幅度減低了軍營裡頭的傷亡。
那名壯烈犧牲的士兵身於貴族名下,全名為酒井煤子,織田信長為了表揚他的英勇以及忠誠,下令全體士兵品嘗梅酒時只能淺嚐,不得把酒精全數喝進肚裡;這裡意指酒井煤子的英勇精神就如烈酒一樣,把梅子球體狀的火藥緊密包裹著,制止火種蔓延開去。
信長後來嚴刑迫供,讓那名間諜供出自己的主人,更親手把該名間諜屍體製成黑色火藥,並把那黑色火藥塞進那名獻計的謀士口裡,為酒井煤子報仇雪恨。
自此,喝畢梅酒的酒精液體即意指炸藥的點燃,在正式場合下此舉將被視之為大不敬。
晚信喝光整杯梅酒後,其餘兩名話事人均默不作聲,同時望向旗爸那方,靜候他指揮大局。
只見旗爸扁嘴搖一搖頭,示意二人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依照這個情況來看,旗爸在壽司界上應該有着舉足輕重的權力,我是這樣的作出判斷。
「好酒!好酒!」
晚信昂頭大叫一聲,右手隨意拿起一件腐皮壽司,凌空抛高壽司並張口吞下肚裡。
「此壽司由小弟操刀,大家請不用客氣!」晚信笑容滿面道。
「晚信,我們還是先說回正經事吧!今天我是以板長組識話事人的身份來到這裡,代替圓氣及圓綠一同起訴暗將違犯了互相制衡條例。暗將在未與圓氣及圓綠達成共識底下,擅自採取低價壽司放題銷售方式作出經營,嚴重影響整個壽司市場價格。對此,你有沒有任何的回應或反駁?」
旗爸並沒有打算指責晚信剛才喝下梅酒時候的表現,而是直接進入是次會議的中心議題。
晚信出奇地表演得非常合作,整個人畢直的坐了下來,右手握着拳頭放在嘴前,一臉嚴肅道。
「這當然是一道無理的指控!我相信在座也是講道理之人來的。在我正式作出回應之前,可否請大家先行聆聽我的一個訴求?」
旗爸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很好,凡事均以禮字行頭,我希望在座各位可以先行淺嚐享用我所準備的梅酒,好使我這個主人家不要難做。至於望連兄,在座眾人中你的品酒能力為之最高,你可否在大家面前為此酒作一客觀品評呢?」
「沒有問題,不過我與時均為板長代表,我一人代飲便可!」
旗爸沒有給予晚信任何回應時間便淺嚐了梅酒一口,其餘兩名話事人見狀後,亦緊隨旗爸步伐舉起酒杯淺嚐梅酒。
「上品。」
旗爸面部沒有任何特別表情,說出了一句簡短的評語。7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XH7bjOnem
晚信站起身來,拍了兩下手掌。
「望連兄,那麼又請你估算一下這玩意的來貨價到底又是多少呢?」
旗爸舉高酒杯,仔細打量梅子的形狀,右手屈指一算。
「成本價約計十升一元。」
晚信嗤之以鼻一笑,舉起了一根食指。
「我跟你說,這玩意的成本價只是十升一毫!我可是花了眾多人力物力才能把曾鮮壓倒下來,成功奪得這梅酒的香港區代言及發售權!」
我事後曾經問過旗爸,曾鮮是否另一派別的刺殺組識,他笑言跟我說他其實也不太清楚,至少它並不約束在制衡條例以及板長的監管之下。
「此酒呢……可是非常有趣的,名叫望梅止渴酒。酒梅經過長時間的發酶以及特別的處理手法,使其酒內刺激食慾的激素濃度非常之高,只需淺嚐一口便足以在短時間內增進食慾。我相信各位現在定必感到有點肚餓吧!
桌上的腐皮壽司,請自便!」
説罷,晚信拿起一件腐皮壽司,嗖一聲的凌空拋進口中。
旗爸眾人並沒有閒情理會晚信,似是真的受到梅酒影響,一聲不發默默地把腐皮壽司放進口裡。
大概是旁觀者清的關係,作為在座唯一的局外人,我感受得到現場的氣氛變得非常奇怪起來。
彷彿就是所有事情都是依照着晚信的劇本發展似的,直覺再次告訴著我,晚信正在策劃着一個天大的陰謀,下著一盤很大的棋!
正當旗爸與兩話事人品嘗着腐皮壽司的時候,晚信面向着我,露出一道令人心寒的笑容。
「若果我將此酒的代理權分別轉贈予圓氣及圓綠的話,今晚的事不如就此作罷,好嗎?」
梅酒是由梅、糖再配上燒酒釀製而成的;梅酒的酒精濃度較低,再加上梅與糖的甜味配搭,使梅酒相對上較其他類型的酒更易入口起來。
梅的果酸非常高,故有刺激食慾的效果,再加上梅酒的酸甜和醋米飯的清香不謀而合,不少食客在品嘗壽司的時候均會叫上一瓶梅酒過一下口癮以及酒癮。
梅酒的零售價一向相對較高,晚信現在卻能夠提供一條便宜的入貨渠道,再加上旗爸給予梅酒的正面評價以及二人食慾大增的親身體驗,此「望梅止渴酒」勢必成為晚信與圓綠及圓氣兩名話事人談判的一道重要籌碼。
不消一會,桌上的腐皮壽司已經被清除得一乾二淨。
過程中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晚信一口氣喝掉了整杯梅酒,但總共只是吃了兩件腐皮壽司而已。
相對地,旗爸和兩名話事人只是淺嚐了一口梅酒,卻狼吞虎嚥每人吃上了六七件壽司。
兩者巨大的相差,正正顯示着晚信在隱瞞着一些事情。深思熟慮好一輪後,我的腦裡浮現了一個想法。
「晚信前輩,未知我可否亦淺嚐一下此梅酒呢?」
旗爸嚴厲地怒瞪了我一下,但我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堅持要喝下梅酒。
「如果此梅酒亦能使我食慾大增的話,想必定能更加説服兩位話事人吧?」
晚信猶豫了一瞬間,隨即瞇起雙眼,假情假意的亮出一彎猙獰笑容。
「年青有為的後輩所提出的請求,作為前輩的我又怎麼可能會拒絕呢?
人來!著康師傳立馬製作兩打腐皮壽司拿過來!」
在此,我擅自的加以插嘴。
「請問我可不可以加多一個要求,我想要一把餐刀和一包紙巾!」
聽到這「奇奇怪怪」的要求後,旗爸眉頭緊皺,臉露不悅,輕聲對我作出警告。
「你要緊記,我們是來辦正經事的!」
「我完全明白以及了解,我現時所作的每一件事情!」
我用上堅定的眼神與旗爸來一個硬碰硬,這亦是我首次與未來外父大人作出的正面衝突。7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30t2W3XvU
晚信哈哈大笑數聲,右手隨意地揮動數下。
「望連,現在可是後生仔的時代!時下潮流興起用上刀叉吃壽司嘛,你這個人可真的是追不上潮流!
人來,順道送上整套西餐餐具以及紙巾給時仔!」
過了約一分鐘左右,腐皮壽司和餐具均整齊的放在我面前。老實說,接下來的舉動,我事後想起也覺得自己當時實在是有點過於衝動。
「各位,我現在想做個小實驗,大概會用上二十分鐘的時間。我希望大家在實驗的期間均不要作聲,直至我説實驗結束的那一刻為止。」
晚信從容不迫似的,舉起右手。
「請!」
他認為眼前我這個黃毛小子根本就耍不出任何花樣,只是在拖延時間演猴子戲。從一開始,他根本就認定我是一個多餘的存在,打從心底裡沒有把我放在眼內。
就像是無數奸角在電影裡的劇情一樣,他現時犯下的錯誤,正正就是過於輕視對手。
實驗開始前,我用上了尖銳的餐刀輕輕在拇指剔了一下,製作一個微型傷口;每過三十秒,我便用上紙巾抹掉傷口流出來的血液。
眾人見狀,均扁著嘴來表示不明所以。
「這樣微細的傷口,大概平均需要一至三分鐘讓傷口結焦起來。現在我每逢三十秒便會用上紙巾印下傷口,在紙巾上留下紅印以作記錄,直至傷口不再流血。」
的而且確,過了一分半鐘後,血液再也沒有從傷口裡頭湧出來,紙巾上只留下兩個紅色圓點。
隨後,我立刻淺嚐一口梅酒,不消十秒而已,飢餓感就像澎水般的湧出來。在拿上第一件腐皮壽司果腹之前,我同樣利用餐刀在另一隻手的拇指上割了一刀,每逢三十秒便用紙巾輕按傷口作出記錄。
與此同時,我把那盤腐皮壽司推到木桌的中心位置,示意請大家一起享用;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左右,腐皮壽司已變得所剩無幾。然而,我的傷口並沒有在途中凝結下來,繼續流出血液。
此刻,我打從心底裡笑了出來,實驗結果確切地證實了我的想法。
「實驗結束!」我一臉自豪道。
「所以?」
晚信攤開雙手,對於無緣無故地浪費了二十多分鐘的時間感到有點鼓燥。
我慢慢站了起身,有條理地解釋著整個實驗的目的以及其結果。
「一個人是否感到飢餓,主要是由內分泌系統所控制的。要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增加一個人的飢餓感,便需要大幅度調控荷爾蒙在血液的濃度。梅子的果酸雖然有著增加食慾之效,但在淺嚐的情况下是絕對沒有可能構成如此強大效果的。」
說著的同時,我拿起了印上紅色圓點的紙巾。
「血清素是人體內其中一種操控食慾的荷爾蒙。在我的認知裡頭,只有抗抑鬱用的SSRI系列藥物才可以在短時間內提升血液的血清素含量,但其中的副作用就是會令傷口的血液較難凝結起來。在這資源及時間有限的情況下,用上餐刀製作傷口並以紙巾記錄便是一道最有效的測試方式。
在我喝下梅酒前,傷口不消分半鐘便已經結焦凝固。但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得到,在我喝下梅酒後所弄出來的傷口,至今足足過了二十多分鐘還是有血液緩慢的湧出來。由此便可證實,這梅酒所帶來的飢餓感實質上是由你在梅酒裡偷偷地下藥所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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