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予你的怪奇幻想 - 螢火(2) 長夜

夜晚來臨。3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9EFUTDsS

一旦過了宵禁，街道上便幾乎沒了人影，夏諾腰間掛著覆有藍色火焰的提燈，在住宅區的邊境來回巡邏。

被分配到的區域如他所料，是守護城市的星石陣防護網比較嚴密的地方。

星石陣是構成城市的基本設置，以星石為主材料，加以混和加工，高濃度的成分構築成能夠阻止屍靈進入的屏障，唯有如此，人類的文明才能在同一處穩定的發展。

就守備點來說，這裡的確是壓力比較小的場所，這讓夏諾稍稍安心了下來。

月亮高高掛在天邊，灑下的月光讓城市又多了分靜謐與平和。

少有夜晚仍獨自在外的機會，讓夏諾稍感新奇，除了風聲，其他什麼聲音也沒有，屋裡的人想必都正在酣眠中吧。

一瞬間，有種整個城市都是他獨有的錯覺。

他主要警戒著外來的威脅，因此目光始終放在城市之外那片遼闊的原野，從這裡向外看，外頭的荒原一望無際，看不穿盡頭，裸露的地表遍布著深色的土壤，上頭零零散散地點綴著低矮的樹叢或雜草，不見小動物的蹤影，總體來說十分的荒蕪。

他們將城市之外、那片沒有受星石陣庇護的地域稱作「荒野」，現在想來，這個名稱取的十分貼切。3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7FuNZKE9H

如果將來成為了守衛者，那麼那裏將成為他所要奔赴的戰場。

星石是一種很稀缺的資源，而它的來源十分具有諷刺意味－當亡者的靈魂回歸、也就是屍靈產生的當下，這種結晶透明的礦物才會隨之一起出現在周圍，換言之，就是哪裡屍靈出現頻率最高，那裏就是最豐饒的星石礦坑。

因此，星石多是靠著守衛者們深入荒野內陸採掘，而他們所要面臨的敵人不單只有屍靈，同時還有其他城市的同胞，為了爭奪資源而雙方兵刃相向的情況早已見怪不怪。3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KbZtsqYz

每一次走入荒野都是一次冒險，誰也無法保證是否能再度歸來。

在這個時代，我們還真是生存得戰戰兢兢，他心想。

他看了看腰間的提燈，火光很穩定的燃燒著。

夏諾鬆了口氣，還有一小時就交接，幸好初次上崗沒出什麼差錯。

微涼的夜風吹過，讓草木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這樣的夜晚讓人感到十分寧靜，總覺得白日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洗滌一空。

夏諾喜歡這種感覺。

很好，明天也像這樣努力吧。

走到底，他準備開始最後一圈的巡邏。

很偶然的，視線無意間掃過遠方的星空，閃爍的星子交織成星河，但目光所及的一角卻有處特別突兀，再細看，那是一個黑點，並且它正在慢慢變大。

那個黑點正朝著這裡過來。

是鳥嗎？

雖然這樣想，但心中的直覺已拉響警報，他本能地覺得古怪，有些匆忙地從腰包裡拿出信號彈發射器。

然後，就在這短短時間內，黑點已經飛近了一大段距離。

他看清楚了。

那根本不是鳥，沒有哪隻鳥會這樣大的離譜、長著扭曲怪異的四肢。

形似鳥類的龐大身軀上覆滿了羽毛，兩隻巨大的翅膀從兩脅伸出，拖著沉重的身體在天上拍動著。

腳下細長的鳥爪在夜裡泛著寒光，皮肉多處腐爛糾結，甚至部分已剩森森白骨。

然而，更恐怖的還在後頭，那狹長的頸子末端竟然接的是一張人面！

夏諾只看了一眼，便慌亂地別過臉，同時，明亮的信號彈被他發射至空中，閃光劃破了濃稠的黑暗，不祥的警報聲撕裂了夜晚的安寧。

陸陸續續，住宅區的民眾穿著睡衣就跑了出來，父母抱著孩子、青壯年攙著老人，明晃晃的驚懼倒映在每個人的眼中。

夏諾深吸了口氣。

「突發狀況，不要驚慌，按著演習時的路線盡快撤離。」

一句話落下，居民開始自主地朝著安全區方向移動。沒有人推擠、也沒有人驚惶尖叫，每個人的臉都彷彿都被黑暗淹沒，安靜、迅速地撤離，然而，在壓抑的沉默中偶有壓低的啜泣聲傳來。

夏諾拿著提燈，在隊伍末端殿後，撤離途中他回頭望了一眼，人面鳥身的怪物已來至防護網前，多名守衛者聚集於此，紛紛現出武器迎敵。

後方很快就傳來嘶啞的鳥鳴與武器擊發的爆破聲。

夏諾不再回頭。

提燈者們引領人群來至了應對緊急狀況所設置的避難屋，啟動了設置在四周的特殊防護層。

人群聚集在大堂中，沒有人吵鬧，只有包含著不安的交談聲，他們對於這種危機表現得很冷靜、又或許早已麻木。

夏諾在提燈者中看見了自己的朋友約里，約里與他對上了眼。

「嚇死我了，怎麼回事？屍靈是從你那邊來的？」

「嗯…我、我沒想到第一次就遇到這種狀況。」他心有餘悸地說。

「可是，這不對吧？星石陣本身就會讓屍靈不敢靠近，住宅區跟守衛者基地是洛希城惟二守備最嚴密的地方，屍靈進攻怎麼會挑這裡？這沒道理啊，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我也不曉得。」夏諾嘆氣，「總之，唉…希望這次守衛者們也都能平安無事。」

身為沒有戰鬥能力的提燈者，他們只能原地等待命令，正當人群的恐慌漸漸平復下來時，於其中卻又發生了一陣騷動。

「請你們待在原地，現在禁止外出。」

夏諾攔下一對撥開人群跑出來的夫婦，語氣堅定地道。

「大人，求求您，我要去找我女兒！」他們眼眶泛紅，顫抖地喊道，「她還很小，剛剛跟我們走散了，我們在這裡找不到她，她一定還留在那裏！」

「你們先冷靜一下。」

聞言，他向約里示意，約里拿出了擴音器開始對著廣場上的居民要求協尋。

約里依照那對夫婦的描述講了那個小女孩的特徵，然而大家左顧右看，人群中沒有發現有形似描述的小孩。

「大人！」

一位女子朝約里喊道：「我兒子說有看到那個女孩！」

「我…我遇見莉莉。」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說，「莉莉跟爸爸媽媽走散了，所以她往回走，說要去找爸爸媽媽。」

那對夫婦一聽立刻急紅了眼，「大人求求您讓我們出去吧！找到她我們就立刻回來！」

夏諾猶豫半晌，下定決心道：「不、不行，不能讓一般民眾涉險，你們待在這裡，我去找。」

約里睜大了眼，「等一下，你要幹嘛，交給守衛者就好了，你一個提燈者萬一出事哪有辦法自保！」

「時間急迫，要調派守衛者需要時間，我去比較快。」他心臟直跳，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膽子自告奮勇，但依據過往的情況而言，屍靈入侵通常伴隨著周遭建物的毀壞，也的確有人被壓在瓦礫堆下而喪命過，他怕再晚一點，最糟的狀況就會成真。

「告訴我你們家的位置。」當人害怕時通常會躲在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或許小女孩還留在那裏也說不定。

夫婦倆流著淚迭聲道謝，告訴了他精確的方位。

他點點頭，轉身要走，肩膀卻被人按住。

「一起去。」約里說，「回頭記得請我吃點心，最貴的那種。」

夏諾放心地露出微笑，「請十個都沒問題。」

「你還真大方啊。」

兩人奔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很快就回到了現場。

如夏諾所料，一些房屋早已被戰鬥的餘波弄得半毀，雖然星石陣防得住屍靈本身，但卻無法阻攔牠所發出的攻擊。

遠處可見那隻屍靈鍥而不捨朝著防護網撞去，每次撞擊身體都有部分化為灰燼，期間伴隨著皮肉被火融化的滋滋聲，當牠從口中發出尖嘯，音波的衝擊就又讓住宅區的幾棟房子變得搖搖欲墜。

「這裡！」

他們邊喊著小女孩的名字，邊在一棟紅頂的房子裡來回搜尋，很快地就在床底下發現哭得全身顫抖的小女孩。

「你是莉莉對不對，沒事了，哥哥帶你去爸爸媽媽那裏好不好？他們很擔心妳。」

夏諾把小女孩抱起來安撫，通知約里後，兩人快速地跑出屋外。

「夏諾閃開！」

剛踏出去沒幾步，他就聽見約里驚慌的叫喊，當時他正將小女孩緊緊抱著，聞言來不及反應，後背直接被噴飛的一塊瓦礫擊中。

夏諾被衝擊力撞飛，同時小女孩也脫離他的懷中跌倒在地。

身體的五臟六腑彷彿要錯位了，他強忍疼痛爬起，這時，他看見了跌倒不起的小女孩後方的景象，屍靈身上有多處都已破口流血，牠淒厲地嚎叫，背上暴起許多帶狀、形似觸手的物體。

那些帶狀物直直衝向周圍人類，其中有一條突破了障壁，迅疾地朝著小女孩而來。

「有時候屍靈在瀕死時會透過捕食人類來恢復體力。」閃現的回憶中，老師嚴肅地說道，「所以直到最後一刻都不要掉以輕心。」

這一刻，夏諾什麼都沒在想，他撲了上去，盡全力將小女孩擋在身後。

然後，帶狀物緊緊絞上了他的身體。

「不要！」約里臉色大變，拉住了夏諾的手。

「夏諾撐住，你要撐住。」約里的聲音帶著哭腔，「不要認輸！撐住！」

夏諾死咬牙關，淚水不知不覺溢了出來。

時間就像被人放慢了一樣，他眼睜睜看著握住約里的右手緩緩滑開，好友的表情變得極度驚恐，向著他追上來。

自己什麼都來不及做。

下一秒，高度驟升，他整個人被揣至半空，面朝上看見了滿天的繁星，暈眩感讓他幾欲嘔吐，強風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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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2) 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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